陳寧

金磚國家經濟經歷多年高速發(fā)展后，紛紛進入各自的“新常態(tài)”

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金磚國家（除中國外，即巴西、俄羅斯、印度和南非，下同）一直是世界經濟增長的重要引擎。然而近年來，金磚國家面臨經濟增速放緩、貨幣貶值壓力增大、金融市場波動增加的情況。國際市場對金磚國家的潛在風險、增長模式及發(fā)展動力的關注度提高。本文旨在分析當前金磚國家宏觀經濟和金融市場情況，揭示近期金磚國家經濟疲軟、市場動蕩的原因，展示金磚國家未來發(fā)展趨勢。

金磚國家經濟情況、貨幣政策及金融市場走勢

1.宏觀經濟

（1）經濟增長減緩，但近期有所恢復。2015-2016年，金磚國家經濟增速放緩（圖1），巴西和俄羅斯遭遇了嚴重的經濟衰退。巴西GDP同比連續(xù)12個季度為負值，俄羅斯GDP同比連續(xù)7個季度為負值。南非2016年各季度GDP同比增長極度微弱。印度GDP同比增速從2016年一季度的高點9.03%降至2017年二季度的5.72%。近期，除印度外的其他三國經濟增速有所恢復。2017年二季度與一季度比，俄羅斯同比增速從0.5%增加至2.5%，巴西同比增速從-0.35%轉變?yōu)?.27%，南非同比增速從1.01%提高到1.13%。

（2） 通脹率走低。金磚國家通脹率近兩年持續(xù)下行。其中，巴西和南非的通脹率已經低于其目標上限（6.5%及6%），俄羅斯的通脹率則接近其目標值4%。僅印度通脹率低于其4%的目標（圖2）。

（3）除俄羅斯外，其他三個國家失業(yè)率均處于高位。南非2017年7月份失業(yè)率達27.7%，為近十年來最高。巴西失業(yè)率2017年2月份達到高點13.7%，2016年平均在11%左右。印度失業(yè)率近兩年來均為8.4%，較危機中的高點10.8%有所好轉，但仍與危機前的7%有差距。僅俄羅斯2017年7月份失業(yè)率為5.1%，處于歷史相對低點。

（4）巴西財政赤字問題突出。2014-2016年，巴西財政赤字率一直處于高位，分別為6%、10.2%以及8%。巴西2017年財政赤字問題依然嚴重。

（5）對外貿易情況逐步好轉。2014-2016年，俄羅斯經常賬戶為順差；巴西、印度和南非雖為逆差，但規(guī)模逐步縮減。同時，巴西、俄羅斯和南非的貿易差額在近一年來逐步提高，2017年上半年高于上年平均水平。印度因能源和黃金進口，近一年貿易差額為負。

（6）除俄羅斯外，其他三國外債負擔較重。巴西外債規(guī)模與GDP之比在2016年底達到70%，且外債規(guī)模在2017年繼續(xù)上升。南非外債規(guī)模從2016年開始增加，2016年底與GDP之比為51.7%，2017年二季度南非外債規(guī)模達到了近三年最高。印度外債占GDP之比一直在70%左右。

（7）國際三大評級公司對金磚國家的主權評級有差異。由于政局動蕩且經濟萎縮，巴西和南非屬于非投資級，展望為負面，面臨評級下調的潛在風險。俄羅斯雖然僅被惠譽評為投資級，但展望為正面。印度評級為投資級且展望穩(wěn)定。

2.貨幣政策

（1）金磚國家貨幣政策目前趨向寬松，與發(fā)達經濟體貨幣政策趨勢相反。由于經濟增長乏力，且通脹下行提供了調整空間，金磚國家紛紛在2017年下調利率，以刺激較弱的經濟（表1）。南非央行行長萊西塔表示，盡管貨幣政策無法解決制約經濟增長的結構性問題，但降息能在一定程度上發(fā)揮刺激作用。印度央行在2017年8月將利率降至近7年來的最低點，以應對 “廢鈔令”改革和稅務改革的負面效應。巴西央行認為降息有助于結束過去兩年面臨的史上最嚴重的衰退。俄羅斯央行表示需營造穩(wěn)定且可預計的經濟環(huán)境，以穩(wěn)定通脹預期。金磚國家趨向寬松的貨幣政策與發(fā)達經濟體由寬松逐漸收緊的貨幣政策趨勢相反。

（2）金磚國家貨幣政策調整頻繁。2015年以來，巴西、俄羅斯、印度和南非分別降息9次、12次、7次和1次，其中巴西和俄羅斯近一年來均連續(xù)7次下調利率。金磚國家貨幣政策調整相對發(fā)達經濟體更頻繁，旨在應對變化較大的宏觀形勢和市場走勢。市場普遍認為金磚各國可能還將再次降息。

3.金融市場

（1） 股市處于高位。全球寬松的流動性以及相對高的收益率令金磚國家股市近兩年表現較好。但在收益上升的同時，潛在風險增加（圖3）。其中，印度和南非股指大幅超過了危機前，俄羅斯股指較危機前仍有較大差距。

（2）2015年以來，債券收益率逐步下行。受經濟拖累，巴西和南非2015年債券收益率曾迅速升高。2016年隨著經濟情況的好轉而回落。俄羅斯和印度的債券收益率則逐步下行。

（3）匯率貶值后回升。金磚國家近年因經濟增長緩慢和政局不穩(wěn)，持續(xù)面臨資本外流和貨幣貶值的壓力（圖4）。金磚國家貨幣對美元匯率在2016年初達到最低點，隨后回升幅度有限。金磚國家當前寬松的貨幣政策也對各自幣值有一定貶值壓力。

金磚國家當前面臨的主要問題

金磚國家經濟當前存在增長乏力、外匯壓力增大和金融市場價格處于高位等問題，主要受外部和內部兩方面因素影響。

1.國際環(huán)境影響

（1）全球經濟下行中逆全球化思潮和貿易保護主義重現。以金磚國家為代表的新興經濟體曾是全球化的直接受益者。而金融危機發(fā)生以來，全球經濟至今仍未完全走出陰霾，發(fā)達經濟體出現了逆全球化傾向，貿易保護主義抬頭。英國退歐、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上臺、美國及歐盟采取新貿易保護措施，均對金磚國家貿易環(huán)境帶來較大影響。

（2）發(fā)達經濟體貨幣政策轉向對金磚國家貨幣政策的實施產生影響。發(fā)達經濟體貨幣政策轉向帶來全球流動性收緊，金磚國家貨幣政策趨向與發(fā)達經濟體相反，使得金磚國家匯率和資本流動承壓，進而影響貨幣政策的實施。

（3）地緣政治問題。其中美俄關系是焦點。2017年7月底，美國國會通過法案，對俄羅斯追加新一輪制裁。俄羅斯央行行長在2016年6月份降息時曾表示，此次是因外部原因降息，表明國際政治局勢對俄羅斯影響較大。地緣政治變化是金磚國家外部不穩(wěn)定因素之一。endprint

2.各國自身問題

（1）金磚各國經濟結構有所調整，但尚未改變對資源出口的依賴，制造業(yè)仍偏弱。以俄羅斯為例，其油氣出口占GDP的比重雖然已從2010年的25%降到2016年的10%以下，但仍是GDP增長的重要動力。2016年俄羅斯聯(lián)邦預算執(zhí)行結果顯示，油氣收入占收入總額的比重仍高達37.4%。俄羅斯的制造業(yè)也并未大幅發(fā)展，工業(yè)增加值仍處于歷史低點，未恢復至危機前水平?？傊?，金磚國家仍依賴資源出口和消費，工業(yè)化程度不高。

（2）財政和經常賬戶仍為赤字，外債負擔重。除俄羅斯外，巴西經常賬戶和財政均為赤字，印度和南非經常賬戶為赤字。因此，這三個國家的外債率逐步攀升。較高的債務負擔將影響經濟增長動力，進而影響債務去杠桿進程，最終影響長期發(fā)展。

（3）南非和巴西政局動蕩。2017年3月底，南非總統(tǒng)祖馬因政策分歧換掉了包括財政部長在內的10位部長。同時，祖瑪也曾深陷腐敗丑聞。巴西總統(tǒng)特梅爾2017年5月開始接受受賄調查，其內閣成員因涉腐而頻繁更換。這兩個國家政局的動蕩對其金融市場造成較大影響，巴西股市一度單日暴跌9%，匯率單日暴跌7.5%，南非股市單周下跌超5%，匯率下跌超2%。雖然最后兩位總統(tǒng)均安全渡過議會關，但金融市場的波動及貨幣貶值導致南非和巴西的主權評級遭下調。

金磚國家經濟金融未來趨勢

1.短期資本流動和匯率承壓

短期來看，世界經濟尚存不確定性、貨幣政策分化等因素均給國際金融市場帶來負面效應。金磚國家受主要影響，資本流出和貨幣貶值的壓力仍將存在。同時，經濟和通脹下行的趨勢短期難有改善，金磚國家預計仍將維持寬松的貨幣政策。因不確定因素尚存，金磚國家金融市場震蕩在所難免。此外，金磚國家有較高的投資收益率，債市表現可能優(yōu)于股市。

2.長期需靠結構改革

長期來看，金磚國家基礎深厚，一系列改革可優(yōu)化經濟結構。隨著全球經濟的回暖，部分國家經濟已出現向好跡象。同時，中國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和“一帶一路”倡議也對國際經濟環(huán)境有正面影響。金磚國家應繼續(xù)深化合作，為各國長期發(fā)展和市場穩(wěn)定提供有益的基礎和保障。

（1）金磚各國有良好的發(fā)展基礎，未來抗風險能力將逐步提高。中國商務部數據顯示，十年來，金磚五國經濟總量占全球經濟的比重從12%提升到23%，貿易總額占比從11%升至16%，對外投資占比從7%提高到12%。未來，金磚國家仍將是全球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2017年金磚國家經濟增速為5.6%，高于新興市場與發(fā)展中國家的4.5%，高于發(fā)達經濟體的2%。隨著金磚國家實力增強，對國際市場貢獻增加，金磚國家抗風險能力也將提高。

（2）金磚各國都在改革，長期效應將逐步顯現。俄羅斯出臺了以《2020年前俄羅斯聯(lián)邦創(chuàng)新發(fā)展戰(zhàn)略》為代表的一系列創(chuàng)新政策，力圖在通訊、電子商務、新材料和生物技術等領域有所突破。印度總理莫迪上臺后實施了包括提高制造業(yè)比重、改善產業(yè)結構、增加基礎設施投入在內的大范圍改革，并推進法制改革。2017年7月印度開始了獨立建國以來最大的稅改，推行的“廢鈔令”也令移動支付快速發(fā)展。巴西總統(tǒng)特梅爾以修憲方式為政府預算設置上限、明確央行獨立性、改革養(yǎng)老金和勞動力市場。南非總統(tǒng)祖馬提出旨在刺激經濟增長、創(chuàng)造就業(yè)的“九點計劃”，并改革所有權結構、管理制度和政府對經濟的掌控模式。可以看出，處于新舊動能轉換階段的金磚國家，均希望通過較深層次的改革，挖掘新經濟增長點，提高勞動生產率和潛在增長率，促進本國經濟長遠發(fā)展。

（3）中國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和“一帶一路”倡議也令金磚國家從中獲益。中國經濟的高速發(fā)展帶動了新興市場經濟發(fā)展。近年來，隨著全球經濟回暖，中國從俄羅斯和巴西等資源國家的進口也為其經濟回暖提供了支撐。同時，中國提出的“一帶一路”倡議幫助各國建立了交流合作平臺，協(xié)助主要國家對接發(fā)展戰(zhàn)略，優(yōu)化了國際市場分工合作。

（4）金磚五國繼續(xù)深化合作將為未來發(fā)展和市場穩(wěn)定提供保障。自2009年以來，金磚五國領導人已經進行了八次會晤，逐漸在不同領域內建立起了較高級別的金磚五國合作框架。2017年9月在廈門舉辦的第九次金磚五國領導人峰會，總結了合作經驗，凝聚了合作共識，規(guī)劃了合作藍圖。面對當前復雜的國際局勢，金磚五國將繼續(xù)建立貿易和投資的統(tǒng)一市場，促進基礎設施聯(lián)通，保證貨幣和金融的流通，實現金磚國家和世界各國聯(lián)動發(fā)展。

（作者單位為國務院發(fā)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