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豐年
恩格斯自謙只是卡爾·馬克思的“第二小提琴”,這真是絕妙的雋語!人所共知,他精通多種語言,他也愛音樂,這說明他了解音樂這種語言。在寫給馬克思次女勞拉的一封信中,他提到,自己的鋼琴“放在壁爐與折門之間的角落里”。當時是1884年,看來,那應該是一架立式鋼琴!可惜不知道他是如何彈奏這件樂器的。
哲學家尼采,夠得上半個音樂人的資格,他也作過不少曲子。據(jù)記載,他的偶像瓦格納要離開日內瓦移居巴伐利亞時,尼采前往話別。看到寓所里空空的,只有鋼琴還在,于是,他坐下來彈了一曲。正忙著搬家的瓦格納夫婦不覺放下手里的活兒,凝神傾聽!
尚智兼愛樂的,現(xiàn)代的例子如薩蒂與阿道爾諾。前者不但自己學過琴,還教過別人彈琴,但對于技巧艱深的樂曲,他自認為是力不從心的;后者的水平還要高些,是一位深通樂理且能作曲的音樂家。有一次,阿道爾諾彈奏了貝多芬的《降B大調第11號鋼琴奏鳴曲》,連托馬斯·曼也不禁為之擊節(jié)嘆賞。看來,這位文豪也是知音。
大文豪中與鋼琴頗有淵源的,當屬列夫·托爾斯泰了。雖然他在《藝術論》中貶低貝多芬耳聾以后的作品有如夢囈,但其實他還是很喜歡彈奏貝多芬的樂曲的。自青年時代起,托爾斯泰便在習琴這件事上下了不少功夫。他說,這是為了博取異性的垂青。退隱田園后,他真的被音樂所吸引。田莊的客廳里有三架鋼琴,或獨弄,或聯(lián)彈,成為全家人的鄉(xiāng)居樂事?!犊藖聿勺帏Q曲》中那個提琴家的生活原型來訪時,托翁常為客人伴奏。他的夫人也是個樂迷,彈奏的水平也許還在她的丈夫之上。他們的長子,是一個專業(yè)的鋼琴家。
再舉一個文人愛琴的例子:《日瓦戈醫(yī)生》的作者帕斯捷爾納克年輕的時候,對俄羅斯作曲家斯克里亞賓崇拜得五體投地。是當鋼琴家,還是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曾令他難以抉擇。
像帕斯捷爾納克這樣徘徊于分岔路口的,還有大科學家普朗克。他是量子力學的重要創(chuàng)始人之一,同愛因斯坦是好友。普朗克不僅認真地思考是否從事鋼琴專業(yè),他的學術生涯也是以一篇與音樂有關的論文——《音律純正的音階》開始的。有一次,他和愛因斯坦合奏,愛因斯坦拉著他心愛的小提琴,普朗克彈著鋼琴,他們樂而忘疲,一奏到天明。
畫家中,精神亢奮異于常人的凡·高,使畫幅上燃著火,如同奏響強烈的樂音。他也確實一度對鍵盤充滿興趣,他想學彈琴,也許是要從中探求色彩與音符之間微妙的相通之處。
印象派著名畫家雷諾阿也會彈鋼琴,雖說彈得不是很好。他的妻子也很喜歡音樂,結婚時,畫家向愛侶饋贈的新婚禮物,便是一架鋼琴。了解了這個背景,看他的畫時便可展開聯(lián)想。在雷諾阿的一幅油畫中,兩個姑娘并肩坐于琴前,窈窕若并蒂蓮。更有意思的是,那琴帶著一對燭臺??吹剿?,人們定會聯(lián)想到沒有電燈照明的往昔,而覺意趣盎然!英語教學片《跟我學》中,有一課是幽默小品:家庭教師教導兩個女學生學習社交禮儀,二人彈的那架鋼琴,也是這種有燭臺的,但她們彈奏時卻走了調!這也許在暗示樂器之古老,暗諷那些社交禮儀的老套如同走調之琴音。
當然,雷諾阿對色彩與音樂的關系更加敏感,他曾說:“我要一種非常響亮的紅,像洪鐘那么響亮?!?/p>
如此說來,這些愛音樂的畫家自己彈或聽他人彈奏的時候,心中所想必定如萬花筒般五彩繽紛!
在雷諾阿另一幅與鋼琴有關的畫上,琴上沒有燭臺,彈者只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