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曉東
莫臥兒王朝是帖木兒后裔進入印度征服德里蘇丹而建立的政權(quán)。其玉雕工藝遠承帖木兒帝國玉雕傳統(tǒng),并在加罕格爾(Jahangir,1605-1627年在位)以及沙加罕(shah Jahan,1628-1658年在位)兩位帝王統(tǒng)治時期達到巔峰。目前所知最精美的莫臥爾帝國玉器絕大部分制作于這一時期。
罐上花卉紋及茛苕葉紋裝飾.是莫臥兒王朝玉器的重要特色之一,繁縟、簡約各得其宜?;ò?、枝葉盡得陰陽向背之效果,時代越晚,花卉紋飾有逾加細密繁復(fù)之趨勢。這些圖案在伊斯蘭地區(qū)的細密畫以及建筑、金屬器上同樣十分流行。金鏤空螭龍紋蓋系清代所配制,此器在清宮中或改用做香熏杯呈六瓣花式。兩側(cè)由足部伸展茛苕葉一枚,近口沿處彎折作垂蕾。四迭瓣花足。杯外壁鐫刻乾隆皇帝三十七年(1772)《詠痕都斯坦玉盂》御制詩?;ǎɡ伲┒悄P兒王朝玉器的典型特征之一。乾隆帝一生共創(chuàng)作了與伊斯蘭玉器有關(guān)系的玉器60余首。本品玉質(zhì)偏灰綠,在西域玉器中較常見
地域時期之論斷
兩岸故宮藏品中有一批頗為特殊的玉器,清代文獻稱之為“痕都斯坦玉器”。“痕都斯坦”這一名稱所涵蓋的地域范圍,不同歷史時期、不同文獻記載所指并不完全相同,西方的文獻記載亦然,但大致不出今印度北部以及阿富汗、巴基斯坦地區(qū)這一范疇。椿園氏完成于乾隆四十年的《西域聞見錄》“溫都斯坦條”,留下了當(dāng)時對印度莫臥兒王朝最為生動、具體的描述,文中記載溫都斯坦為西域大國,所產(chǎn)漆器、金器、玉器為西域各國所推崇。
然而,兩岸故宮院藏之“痕都斯坦玉器”,并非僅來自印度莫臥兒王朝,而是至少包含了中亞、帖木兒王朝、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玉器在內(nèi),即西方學(xué)者所謂的伊斯蘭玉器。本文所要論述的,僅限于印度莫臥兒王朝玉器。
莫臥兒王朝是帖木兒后裔進入印度征服德里蘇丹而建立的政權(quán)。其玉雕工藝遠承帖木兒帝國玉雕傳統(tǒng),并在加罕格爾(jahanoir,1605-1627年在位)以及沙加罕(Shah Jahan,1628-1658年在位)兩位帝王統(tǒng)治時期達到巔峰。目前所知最精美的莫臥爾帝國玉器絕大部分制作于這一時期。
藝術(shù)特色之精湛
乾隆皇帝對痕都斯坦玉器(其中大部分為印度莫臥兒王朝玉器)大為激賞,在1768年(乾隆三十三年)至1794年(乾隆五十九年)前后的27年問,共撰寫了60余首詩文歌詠,還將詩文鐫刻于相應(yīng)玉器之上。他多次在詩中贊嘆痕都斯坦制玉技藝高超,即使蘇州專諸巷玉工,亦是“謝弗及也”。那么,莫臥兒王朝玉器究竟有著怎樣的藝術(shù)魅力呢?
莫臥兒王朝玉器材料,采用的大多是來自新疆昆侖山脈的透閃石玉,與清代相同。但造型、裝飾、雕琢風(fēng)格上凸顯的異域風(fēng)情,應(yīng)該是最吸引乾隆帝之處。17-18世紀的莫臥兒王朝是受人仰慕的東方大
菊瓣盤,在莫臥兒王朝以及中亞的玉器上皆有所見,其造型的淵源,或與中國明、清兩代漆器相關(guān)。玉器上的嵌金裝飾,在帖木兒王朝時期即已流行,并對薩菲、土耳其、莫臥兒各王朝的玉器皆有影響,而在莫臥兒王朝最為發(fā)達國,標志著繁華和奢侈。來自歐洲及波斯的能工巧匠云集宮廷,為王室服務(wù)。因此,印度莫臥兒王朝藝術(shù),實則融匯了歐亞藝術(shù)的精髓。
印度莫臥兒王朝玉器以實用器皿居多,如杯、盤、壺、罐、唾盂、蠟臺、水煙罐、墨瓶筆室、火藥筒等,后三者為印度莫臥兒王朝的特色用具。佩飾甚為少見,目前僅見護身符及鞣。仿生是莫臥兒王朝玉器器形的一大特色,如葉形、瓜形或羊首形杯、螺形、角形火藥筒等。有意思的是,仿生傳統(tǒng)在中國也同樣流行,最先出現(xiàn)在宋代金銀器上,繼而為玉器所借用,歷元、明、清一直盛行不衰。西方學(xué)者提出,莫臥兒王朝半瓜形杯的造型,可能即受到中國的影響。
花、葉裝飾是莫臥兒王朝玉器的第二大特色。莫臥兒王朝玉器多作花形足,口沿下飾花蕾耳,或在口沿、足沿飾花瓣、葉子。有的器表、器里裝飾繁簡相宜的花卉圖案,蓮花、薔薇、金線蓮、罌粟花,不一而足,且姿態(tài)搖曳繽紛?;?、葉、枝干皆浮雕,因為將雕琢之線條、轉(zhuǎn)折痕跡悉數(shù)打磨、拋光,只見紋飾的起伏而罕見線條,因此“撫不留手”、圓滑之至,體現(xiàn)出受歐洲雕塑藝術(shù)的深刻影響。
玉器表面嵌飾黃金、寶石,是莫臥兒王朝玉器的又一大特色。無論中國或印度,上好的白玉,很少鑲嵌黃金寶石,而注重突出材質(zhì)本身之美。然而,對于有瑕疵的玉材,中國工匠或以設(shè)計彌補,或聽之任之。但在印度莫臥兒王朝時期,往往加飾黃金及珠寶,這樣,既可掩瑜,亦可借助金色以及豐富的寶石顏色,使得器物更加富麗堂皇。將高超的珠寶首飾工藝移植到玉器之上,是莫臥兒王朝的首創(chuàng)。
玉器東傳之影響
乾隆勘定新疆,一統(tǒng)天山南北之后,中亞地區(qū)的東半部已經(jīng)歸入清朝疆域,中亞地區(qū)的西半部各國與新疆地區(qū)的貿(mào)易絡(luò)繹不絕。盡管當(dāng)時清朝與莫臥爾王朝并無直接往來,但并不妨礙莫臥兒王朝絲織品、玉器經(jīng)中亞進入清宮。因為乾隆帝對莫臥兒王朝玉器的激賞,回部首領(lǐng)、駐疆大臣及地方大吏出于種種目的紛紛購買入貢,新疆成為包括莫臥兒王朝玉器在內(nèi)的所謂痕都斯坦玉器進入中國的重要通道。除此之外,西藏也是莫臥兒王朝玉器入境的另一途徑。
莫臥兒王朝玉器傳入清廷之后,有些花、葉紋飾,如茛苕紋,被借鑒運用到清代玉器之上。亦有以莫臥兒王朝玉器為藍本加以復(fù)制的,如北京故宮博物院所藏碧玉蠟臺。此外,因為乾隆帝的喜愛,地方官員竭力求購以獻朝廷,市場上亦開始出現(xiàn)仿品。這些仿品的主要制作地應(yīng)在新疆或蘇州,混合了兩地的玉雕風(fēng)格。有一批工藝極為高超的仿制品,當(dāng)出自蘇州玉工之手。
之前有文章提及清宮造辦處有所謂專門仿制痕都斯坦玉器的“西番作”。但從目前所見文獻看,沒有證據(jù)顯示清宮造辦處曾設(shè)立“西番作”,以仿制痕都斯坦玉器。清晚期至民國初年,由于宮中物品以及相關(guān)信息的外流,北京坊問可能曾出現(xiàn)痕都斯坦玉器的仿作?!拔鞣鳌边@一名稱,估計也是這時開始出現(xiàn)并流行,且流傳至今。所謂西番作作品,很大部分可能出自新疆、蘇州玉匠之手。
(編輯/董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