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劍猛

零

你不得不承認(rèn)，某個一秒，你的大腦里會跳出一個或者無數(shù)個千奇百怪的想法。

你就承認(rèn)好了。

它們不過來得快，去得也快。

那些古怪的想法，這一刻，在你腦海里。

下一刻，在他腦海里。

再下一刻，在我腦海里。

或許，有一刻，我們腦?？瞻住?/p>

但，它們又可能在一只小螞蟻的想法里。

再或許，一顆小小的石子里，或許還燃著一支蠟燭，它也有所想法。

那些想法隨時都會令你自己驚奇得五體投地。

真的！

它是多么的神奇，它們是多么的神奇。

而我，一邊想要證明那些事件是真實(shí)存在，一邊想要證實(shí)那些事件是虛構(gòu)的。

一番糾結(jié)后，我發(fā)現(xiàn)竟然可以游弋在它們之間，觀看記錄這些事件。

呵呵，多么神奇的一個人，多么神奇的一堆故事。

第一秒

我的眼睛開始疼。

于是我想起了我小時候，小時候我拿著手電筒照狗的眼睛。

晚上，我從被窩里面冒出一個頭來，聽到一個女人高跟鞋遠(yuǎn)去的聲音。

我記得狗的眼睛油綠油綠的，會在夜里不停亮著。

狗長得和我一樣高的時候，村里死了一個人。

第二秒

冬天時候，我露出一只肩膀，蓋在頭上。

還有一只，逃到床下面。

天剛亮?xí)r候，我聽見父親哼著歌，他說他在幫我找肩膀。

第三秒

她的聲音快哭了，風(fēng)還在旁邊唱歌。

我正在家里洗腳，水管里的水還在我旁邊緩慢地滴著，滴著。

她說，她的電話停機(jī)了。

我說，我們是好朋友，我不能單獨(dú)出來和你在一起。

她的聲音在快要消失的時候，她說，我們不是好朋友。

而她的聲音已經(jīng)把我吃掉了。

第四秒

楊小娜是一個孤獨(dú)的人，她每天都一個人坐著玩弄自己的手指。

那年她年紀(jì)很大了，親人們的孩子都來看過她。

她還是玩著自己的手指，孩子們也學(xué)著她玩手指，且被其家人立刻喝止。

后來親人再也沒有來過，她的房間還就像昨天。

她說變態(tài)不需要動一個手術(shù)，僅僅如此。

第五秒

發(fā)爺睡覺前喜歡想一個沉重的問題，然后再向周圍的人發(fā)一趟脾氣，不和誰說話地睡去。

或許，有人開始難以忍受，已經(jīng)在期待他一睡不醒。

家人告訴別人，以前他每個晚上都吃宵夜。

后來他不忍心再讓內(nèi)臟運(yùn)動，所以要在別人前睡去。

多少年后，他還有一個女人陪伴著他，他在白天從來不發(fā)脾氣。

第六秒

失戀王躺在床上，他頭發(fā)上還沾著水。

他在醒來和睡前都會想起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早已不知去向。

他的夢里總會從天花板上掉下來一個女人，然后他開始掙扎。

他怕分清了現(xiàn)實(shí)和夢，他怕醒來的時候不知道是疼還是快樂。

有人說失戀王只是失過一次戀，失戀王笑而不語。

他告訴他的好朋友艷遇王，夢和現(xiàn)實(shí)只是隔著一張眼皮，戀愛和失戀也只是隔著一張眼皮，他記不得他打開眼皮多少次。

第七秒

莫小拉是一個畫家，曾經(jīng)有一個女孩子請莫小拉幫她畫畫。

莫小拉畫了一筆之后就沒再畫過，無論那女孩怎么懇求。

誰也不知道，莫小拉在此過后只要畫畫就會全身痙攣。

后來那個女孩再也沒有消息，一直很久。

莫小拉畫了一幅畫寄給了那個女孩，那女孩回信問他這是誰。

莫小拉在上面寫了幾個字，然后燒了。

第八秒

他們的村莊燒毀了。

整個村的人都跑到其他村寨生活，所有人都開始學(xué)著講別人的話。

只有他一直講著自己的話。

后來就連跟他一起出來的人都不和他說話。

他就一直自己說著話，一直自己和自己說著話。

第九秒

他家總是出現(xiàn)古怪的事，大姐二姐三姐四姐相繼都瘋了。

家里除了年邁的父母就只有他正常了，村里人在私底下說，他在不久后也會瘋?cè)ァ?/p>

村頭的算命先生告訴他父母他家是一塊風(fēng)水寶地，不過把茅坑建在龍眼上，只要自己把茅坑拆了，一切便都化解。

就在他拆了木房子，準(zhǔn)備填坑那天，他瘋了。

后來他大姐二姐三姐四姐的病相繼好了，并都結(jié)了婚。

他終身未娶，每天睡在茅廁邊說說笑笑。

第十秒

流浪詩人經(jīng)過這個村莊，村里的人說這只是個騙子而已。

父母善良，讓流浪詩人住在她家。

天亮后，她跟著流浪詩人跑了。

多年以后，他們都變成了老人。

只要有家鄉(xiāng)的人來看她，她就抱著他們哭。

并一定留他們過一夜，然后不停訴說她的后悔。

后來再沒有人來看過她，死的時候她說，家鄉(xiāng)很美麗。

第十一秒

小云和姑媽到村里有錢人家用大米換來了一只從未見過的波斯貓。

一路上小云和姑媽都很開心。

小云想要這只貓，不過她知道姑媽不會給她。

姑媽告訴她這貓是只母貓。

她就對姑媽說：“等這只貓生了孩子，就給我一只吧！”

姑媽看看她又看看貓，答應(yīng)了。

小云天天看著貓長大，天天等著那只貓生孩子。

那只貓在懷孕的時候，卻病死了。

小云很傷心地把貓埋在地里，并立了一塊碑。

等小云長大后，碑倒了，她沒再記起下面埋著什么。

第十二秒

突然我看見以前用過的碗，覺得它長大很多。

很難想象，我以前用這么大的碗會毫不察覺。

如果明天拆了的食堂再做菜，我晚上走在路上就開始計劃。

明天多裝一些飯菜，才能證明我還沒有老去。

第十三秒

雪人應(yīng)該是傷感的，當(dāng)它變成了雪人之后便無法控制自己的長相。

它一動不動地站在路邊，等著太陽。

等著有人經(jīng)過并停住腳步說：“呀！雪人?！?/p>

得到了別人的認(rèn)可，那太陽就永遠(yuǎn)不要出來。

只是現(xiàn)代人的手法和思想太過抽象和怪異，讓人認(rèn)不出它，把它留成了冬天的眼屎。

它想，還不如自己融化了，跑到天空去。

用云的樣子變成一個雪人，就有人指著天空說：

“呀！雪人，真美?！?/p>

第十四秒

我告訴家人，我要去外面工作了。

家人十分擔(dān)心，站在門口告訴我：“別去了，就在家里吧！”

“你什么都不會，你這么單純，你不會說話，你又太老實(shí)，你還不懂拒絕，你連自己都不能照顧……你若執(zhí)意出去，你會死的。”

我在外面混了很久，給家里打了電話。

家人很驚奇，驚奇我還活著。

我說我變成了一只樺尺蛾，黑色的。

第十五秒

這里很少有陰天，就像那里很少有晴天。

馬小虎以為他的心情會隨著天氣變化，可是一直沒有。

他覺得自己就要死了，他時而覺得死并不可怕，時而覺得死可怕至極。

最后，他想起了他的父親、母親。

他們還在家里等著他，可他還是覺得自己要死了。

他覺得死的征兆在他身體上出現(xiàn)得越來越多。

后來，馬小虎死了。

他的床下壓著一張人名叫馬大虎的化驗(yàn)單。

第十六秒

阿尼害怕出去，更害怕晚上走在街上。

其實(shí)他害怕看見那個他一直深愛著的女人，看到那個女人坐在街邊哭泣。

那個女人告訴阿尼，她和一個男人睡在一起的時候叫出了阿尼的名字。

于是，阿尼不知所措。

第十七秒

有只烏鴉飛過，她狠狠地吐了一口痰。

從小父母告訴過她，這樣做就吐出了晦氣。

很多年后，她嫁的那個地方總有著漫天烏鴉。

她吐著痰，吐干了身子，病倒在床上。

病愈后，她不再吐痰。

最后忘了吐痰和烏鴉，在那片土地生兒育女。

第十八秒

屠夫殺了半輩子的牲口，決定下半輩子不再殺牲口。

于是在他告別殺生的那天晚上，大擺筵席。

告訴世人，他已不再殺生。

那晚他喝了很多，再沒醒過來。

他的尸體被扔在長江中，隨著江水一路漂了下來。

不久后，在一個水不流動的地方，和牲口的尸體漂在一起。

屠夫殺了一輩子的牲口，和它們一起等著輪回。

第十九秒

人，是往前發(fā)展的，又是停留不前的。

他們一代接一代都是幾個人，都保留著兩個人。

他們一代接一代，她們幾個叫外婆、母親、女兒。

他們一代接一代，他們幾個叫爺爺、父親、兒子。

他們一代接一代，他們一個叫父親，一個叫母親。

第二十秒

他決定去旅行，一個人。

他照了很多照片。

一個當(dāng)?shù)厝嗽谀莾赫樟艘惠呑拥南?，也沒有他照得多。

他看了一個表演。

臺上的人年年月月重復(fù)地演了一輩子，他一輩子只看了一眼。

第二十一秒

她一直認(rèn)為這是自作自受，認(rèn)為自己不是個好女人。

她總會問別人：“我是個好女人嗎？”

沒等人回答，她自己說：“我不是個好女人?！?/p>

她看著一對對遠(yuǎn)去的情侶。

小聲地說：“要是我變成一個男人，我也不會找我這樣的女人戀愛?！?/p>

第二十二秒

他們問我怎么總看見黑暗。

我想起了，我晚上睡覺的時候。

往左側(cè)著睡，看見了回憶。

往右側(cè)著睡，看見了將來。

正面平躺著睡，我分不清現(xiàn)實(shí)和幻想。

我只好趴著睡，所以只好只看見黑暗。

他們說，一個身體，一張床，居然可以如此矯情。

第二十三秒

所有人都這么說，這個女人是上天派下來專門折磨男人的。

女人在臨死前喃喃地說，其實(shí)上天讓她下來，專門是為了折磨她。

上天說，他們都是生下來折磨上天的。

第二十四秒

一顆牙齒等著一顆牙齒長出。

然后相望，相識。

后來它們靜靜地在一起相連著，一起面對各種事物。

經(jīng)過成長，無數(shù)次咀嚼后，兩顆親密的牙齒距離越來越遠(yuǎn)。

最后相繼離去。

它們給了上下牙齦機(jī)會。

第二十五秒

莊小震在晚上唱歌的時候，總會說：“我把這首歌獻(xiàn)給我死去的女朋友。”

其實(shí)人們都知道他女朋友，經(jīng)常抱著貓坐在別人的院子里。

莊小震說，自從分開后，她就死了，他們就死了。

他的表情比死還難受，他經(jīng)常還能看見死人。

第二十六秒

她說，那石頭做的青蛙一直盯著她，無論她在哪個位置。

她一直看著青蛙想，是不是它也會變成王子。

想著想著，不小心掉進(jìn)冰冷的水里。

青蛙活了過來，她掉進(jìn)青蛙的夢里。

第二十七秒

一條青色的魚，一直跟著一條紅色的魚。

一只貓，一直用溫柔的眼神蹲在水邊。

他對別人說，他只吃素。

那些人說，這貓真賤。

后來那只貓死了，那條紅色的魚也死了。

那些人說，這條魚真賤。

第二十八秒

小小的他終于有了一個秘密。

他見誰就炫耀他有著一個秘密，但他從不告訴別人那是個什么秘密。

在一個早晨，溫暖的火塘邊，他悄悄把這個秘密告訴了家人。

蛇聽到后，吃了鳥窩里的蛋。

第二十九秒

我看見，鬼的車子停在我家門口。

我不敢回家，想跑得越遠(yuǎn)越好。

可我沒有地方去，只能回家。

鬼問我明天要去哪兒，讓我洗了個澡，再叫我和他一起出去。

我說這是我的家，他說不是。

他說，你的家應(yīng)該在一片土地上，而你應(yīng)該忠實(shí)地守著那片土地。

看著燒香的人，面無表情地跪下來磕頭。

第三十秒

幸虧在沒有喝醉之前，我們已經(jīng)反目成仇。

我們都互相沒有留下疤痕。

他旁邊的女人告訴我，別相信不長胡須的男人。

第三十一秒

白天，我醒來，他睡去。

晚上，他醒來，我睡去。

同在一個房間，我們未曾謀面。

我們都知道對方的存在，都為對方準(zhǔn)備著精美的晚餐和早餐。

我們等著有一天，我們不再操勞。

我們等著有一天，我們都死去，然后緊緊相擁。

第三十二秒

他在母親面前，說了所有關(guān)于他戀人的好。

母親看著兒子，一直笑。

母親一直等待，等著看見這個未來的兒媳婦。

后來，母親拉著問他：“那好姑娘呢？”

他大罵了母親，告訴她以后別再提那女孩。

他漸漸忘了那女孩，母親卻一直記得。

曾有一個將會成為母親的人，給了自己的兒子一段僅有的年華。

只是，不再提起。

第三十三秒

人們只知道她從遙遠(yuǎn)的地方來，其余一無所知。

她說她失戀了，就跑來這里干活。

她似乎決定一直在這里生活。

她有著這里人沒有的前衛(wèi)，她說著這里女孩不敢說的臟話。

她喜歡聽別人說她還是個女孩。

而她的行為，其實(shí)早已令身邊的人厭惡。

后來，有和她同樣口音的人找來，告訴她孩子再也不會放風(fēng)箏了。

她哭昏了過去，跟那個人走后再也沒回來過。

第三十四秒

她是個妓女，他無聊的時候跟她發(fā)了短信。

他說別做了，跟我好好過日子吧。

他一無所有，她竟然愛上了他。

生活陷入困境，他們打算一起咬牙度過。

后來，他還是對她說，你還是去做吧。

我們一起好好過日子。

三十五秒

他總覺得時間過得很快，一個問題還沒想完天就黑了。

他記得他一直在想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大概重要得可能山崩地裂，重要得可能妻離子散。

這個問題已經(jīng)重要到完全會影響到他的生活，他一直想。

最終還是沒想到，他仍只是記得很重要。

那個問題沒再想起，其實(shí)他的生活也沒出現(xiàn)過變化。

三十六秒

姐姐的膽子真大，敢從天上跳下！

藍(lán)天上花兒朵朵，也不知道哪朵是姐姐的花。

……

他說，他在很小的時候?qū)W過這篇文章。

語氣里有著無限感慨，就像一位上了年紀(jì)的人說：“再見了，杰士邦。”

三十七秒

局旨有一雙漂亮的耳朵，他很喜歡坐車。

有人問過他原因，他說下車后耳朵感覺會被蒙上。

只要打一個噴嚏，耳朵就突然通了，那樣的感覺舒服極了。

有人告訴他，那樣應(yīng)該不是最舒服的感覺，真把耳朵戳通才是通了。

局旨摸著耳朵，另有所思。

后來局旨沒那么喜歡坐車了，別人說什么他也不回答，他只是另有所思的表情。

第三十八秒

他們老死不相往來，有人說他們心胸狹窄。

只有他知道。

他們早在分開那一刻起，只剩尸體還在骯臟的世界活著。

他們的靈魂，早已緊緊相擁。

然后，灰飛煙滅。

第三十九秒

我在最快樂的那天，住過這間房子。

我在最悲傷的那天，住過這間房子。

當(dāng)我不悲不喜地走在生與死亡之間，這間房子是我的墓地。

第四十秒

俞小牛和鐘小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們一起長大，一起奔波。

后來，俞小牛有了女朋友，他們彼此深愛。

俞小牛出差，鐘小馬去陪俞小牛的女朋友。

俞小?；貋砗?，沒再見到鐘小馬和女朋友。

他們只是給他留了一間房子。

一間冬天的房子。

第四十一秒

我要去遠(yuǎn)方！

即使不轟轟烈烈，也要記憶深刻。

我絕不多做停留，提著回憶便匆匆趕回來。

那樣，我就真找到了一個遠(yuǎn)方，再也無法到達(dá)。

第四十二秒

夜貓總盯著熟睡的人，然后等著他們說夢話。

他先分辨睡著的人說的夢話會有多真實(shí)，再決定偷走它們。

每當(dāng)有人說夢話，他就十分興奮。

那個夜里，他將會徹夜難眠。

他等待著白天，準(zhǔn)備捏著秘密去告訴那些人。

不過夜貓也很痛苦，每到白天他就會忘了那究竟是什么秘密。

他一直想，一直想。

最后，別人的秘密越來越多，夜貓卻不知道自己有著什么秘密。

第四十三秒

他，為她拍了照。

她，滿臉欣喜，說“很漂亮”。

后來，她讓另一個男人看她曾經(jīng)的照片。

她問：“漂亮嗎？”

他回答：“很漂亮?！?/p>

他問：“誰拍的？”

她搖搖頭。

拍照的人早就融化在遙遠(yuǎn)的空氣中。

第四十四秒

貴賓婁在很早以前就很憂傷。

憂傷到了洗衣服忘記了放洗衣粉，她還那么憂傷。

憂傷到了燒了所有記憶，她還那么憂傷。

憂傷到了漱口時候牙刷戳破了嘴，她還那么憂傷。

憂傷到了把手機(jī)泡在茶杯里，她還那么憂傷。

她身邊的人說，貴賓婁真他媽的憂傷到家了，她還是那么憂傷。

她說她失去了一個人，得到了再多的自己，也還是憂傷。

而所有心情和行為并不是能用憂傷概括，所以他媽的別老談憂傷。

第四十五秒

這個女人很不安！

這個女人很不安分！

那么結(jié)果，會很不安和很不安分。

要么很快離開一個男人。

要么很快找到一個男人。

第四十六秒

她總是忘記了什么。

以至于她總是在想自己忘記了什么。

她忘記了自己忘記了什么。

她總是問別人，她到底忘記了什么。

別人答道，她沒說出自己忘記了什么，所以不能告訴她到底忘記了什么。

她問家人她忘了什么。

家人說，不要忘了回家的路就行。

她迷惑了。

第四十七秒

皮衣哥以前是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

在一個地方很出名，每個人都知道他的故事。

人們都很懼怕他。

后來，他找了個女人。

再后來，他說他愛那個女人。

皮衣哥漸漸變得渺小，小到看不到了自己。

最后，沒有人再講過皮衣哥的故事。

第四十八秒

泥鰍喜歡躲在泥土里，一整天睡大覺。

它保持著能做夢的方式，一動不動。

其實(shí)泥鰍夢到自己變成了四腳蛇，獨(dú)自去旅行。

第四十九秒

我為了生活，大過年的還得奔波著。

想到一年了，還是該用奢侈的方式犒勞自己。

于是捏著皺巴巴的積蓄，小步跨進(jìn)那個地方。

保安沖出來，打斷了我的腿。

說我應(yīng)該待在現(xiàn)在的生活，不該向往這些地方。

我剛想開口辯解，他舉起了槍，我滿身血淋淋。

好像聽見他說，你更不該多想，你本該過著膽戰(zhàn)心驚的生活。

第五十秒

一個小孩告訴她爸爸，她制造了一首詩。

叫作，吃粑粑。

甜粑粑！咸粑粑！

大家一起……

吃粑粑！

她爸爸正滿臉微笑地看著我。

第五十一秒

對那些認(rèn)真工作的人，不要過多去責(zé)備。

更不要去辱罵或者隨意傷害。

糧食養(yǎng)育一個人不容易。

時間養(yǎng)育一個人更不容易。

他說。

第五十二秒

手上有倒欠，往后扯，總會傷到手指。

身體上，身體周圍，看似不起眼沒有用處的東西，并不代表不會帶來傷害。

如果方向不對，只會傷到自己更多。

而人們，惹出疼痛的往往是自己。傷害自己的，也往往是自己。

第五十三秒

她用她紅色的唇親吻了信封，然后把信投在郵箱里。

他們僅僅有著短暫纏綿的回憶，他們守著美好的未來。

他們的幸福被一個謊言扼殺。

那封信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她只是寫下：“過來，到我這邊來，等著我。”

他們說，他在臨死前很不安靜。

他不停說著：“找你，愛你，娶你。”

他們其實(shí)只是用死亡，這種最快的方式相見。

（電影《贖罪》看后感）

第五十四秒

那時我們還是朋友。

他用了整個童年叫我哥哥。

后來，我們各奔東西。

我們不再是朋友。

他用整個成年時期不再叫我哥哥。

而我，僅僅只是個哥哥。

第五十五秒

那是一間恐怖的鬼屋。

即使站在旁邊，也能讓人驚恐不安。

大人們在還是孩子的時候，就聽過老人描述里面住戶的音容笑貌，以及發(fā)生的恐怖故事。

人們堅信，誰都沒有膽量到里面去住。

后來有一戶人家流浪到這個村，并住在那間恐怖的鬼屋。

鬼屋沒有發(fā)生人們想象的情況，那家人還能歡聲笑語度過每個恐怖的晚上。

第五十六秒

五歲時，我有點(diǎn)喜歡一個女孩。

十歲時，我好像真的喜歡一個女孩。

十五歲時，我真的喜歡上一個女孩。

二十歲時，我可能愛上了一個女孩。

二十四歲時，我真的愛上了一個女孩。決定過了本命年，就成家立業(yè)。

二十五歲那天，我看到所有喜歡過的女孩一絲不掛地在我眼前洗澡。

于是，我知道我快死了。

第五十七秒

財爺習(xí)慣在生病時或者難過時大睡一覺。

他一定會找一個很少有人能找到的地方，一睡幾天。

有人說這是財爺從小就有的習(xí)慣，他始終認(rèn)為不論多么嚴(yán)重的重病，多么難過的難過。

在一覺醒來后就會忘記，就會痊愈。

人們記得不久前財爺?shù)哪樕懿?，有人勸過財爺去看看醫(yī)生。

財爺說，他需要到一個隱蔽的地方睡一覺，睡一覺。

只是后來，人們再也沒有見過財爺。

第五十八秒

如果你是個有錢人，那你不要隨意把一瓶準(zhǔn)備扔了的劣質(zhì)酒給窮人。

那個窮人會把酒拿回去，在全家人團(tuán)聚時候小心翼翼地拿出來喝了。

他也會叫上幾個最好的朋友，和他們喝著酒徹夜講著心里話。

他會把酒擦在疼痛不止的身體部位。

他會講著他的運(yùn)氣，他會講著你的慷慨。

你，承載不了這些。

第五十九秒

你要看一個男人？

那我告訴你一個方法。

有個女孩在紙上寫了幾個簡單的字，坐在地上要錢。

無論路過的男人有沒有錢，他們會先看那女孩的長相，再決定是否看下面的字。

而女人，或許相反。

我只能說或許，因?yàn)槲乙彩莻€男人。

下一分鐘

我的孤獨(dú)，就像淡淡的醉意。

有時候我會為淡淡的故事，徹夜難眠。

沒有多復(fù)雜，就這么簡單。

我總能在靜處，不斷和遠(yuǎn)方零距離接觸。

并可以讓它們簡單得就像臉龐滑落的某一水滴，也可以讓它們沉重得如心靈破了一個洞。

你可以去搜索我的名字，我有很多名字，我有很多個他。

在人們?yōu)榱松畹钠降?，選擇推平夢想的山丘的時候。

他固執(zhí)地要用古怪的方式講述絲毫不古怪的故事。

他并不是要證明他多偉大，他只是堅持用靈魂拼湊出一個肉體。

結(jié)果當(dāng)然如你所知，一切都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