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忱

提起濟南的冬天，人們腦海中會不自覺地想起老舍先生的著作——《濟南的冬天》，在他的筆下，濟南的冬天顯得格外俏皮可愛，沒有冬天應(yīng)有的嚴寒，只有溫暖的一切。

的確，濟南的冬天確實也是溫暖的，寒冷的是天氣，溫暖的是我們的心情。

對于老濟南人來說，冬儲大白菜是段難以忘卻的記憶。那個時候，每年一到冬季，全家老幼便忙活開來，準備冬儲大白菜。濟南的老四合院里，家家戶戶門前都是一堆大白菜，儼然就是一道特殊的“風景”。

而現(xiàn)在，超市里琳瑯滿目的蔬菜，早已讓人們淡忘了只屬于那個年代的匆匆記憶?；蛟S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才會在大白菜身上回憶起自己的童年，想起那些苦澀卻也甘甜的珍貴時光。

在我小時候的記憶中，每年到了秋末冬初，家家戶戶都拿著副食證，到菜店排隊買“冬儲大白菜”。在當時的票證時代，買工業(yè)品有工業(yè)券，買糧食有糧本，買副食品也是憑證限量供給，居民們憑證購買按量供應(yīng)的大白菜，自然就成了生計大事。

我記得奶奶家的四合院里，不論北屋的王奶奶家還是東屋的李大爺家，只要到賣大白菜的那幾天，全家就開始了總動員，不僅要一大早冒著刺骨的嚴寒排長隊，還要找車搬運到小院門口，平板三輪車最搶手，小孩子坐的竹車也能派上用場。

白菜一怕焐壞，二怕凍爛，晚上要給白菜蓋上被子。白天有太陽的日子，要放置陽光底下曬太陽，我最喜歡跟著奶奶一起翻曬大白菜，奶奶自言自語：“有了這些白菜，今年冬天吃菜就不愁了。”我則踮著腳尖，努力把一棵棵大白菜整齊地擺放在窗臺上。

那些大白菜個個體圓身壯、“憨態(tài)可掬”，葉片緊實、翠白如玉。整個四合院的空氣中都彌漫著大白菜脆甜甘美的氣味。

接下來，大白菜就在整個冬天的飯桌上唱主角了：

外層的白菜幫剁碎了包大包子，里層的白菜幫切成片做奶湯白菜，白菜葉炒肉片、燉豆腐或者醋熘，白菜心熗鍋下面條、煮疙瘩湯?？傊?，大白菜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可以吃，也都特別好吃。

小時候奶奶做飯，我總是喜歡跑進廚房去聞聞味道，看見炒好的菜，也總是搶在哥哥前面“小心翼翼”地去端盤子，當然好處是可以用小手順幾口盤中美食。

而我常常撒嬌纏著奶奶，只因那道“奶湯白菜”，那時候我很小，記不得怎么做的，但是這個味道至今仍念念不忘，湯汁色白香醇，鮮嫩的白菜上面飄著幾粒蝦仁，我記得清清楚楚，每次我都舍不得吃蝦仁，總是留在最后，一粒粒地細嚼慢咽。只可惜，在我讀大學(xué)的時候，奶奶離我而去，我泣不成聲，奶奶的離開也讓我們家的“奶湯白菜”失傳了。

前幾年《舌尖上的中國2》到濟南來錄制，熱播之后，“奶湯白菜”更是盛名遠揚。但是片中那位大廚制作奶湯竟然用炒面粉來添湯的白潤色和濃稠度，此做法，有奶湯白菜其形而無其韻，實在是貽笑大方，再次勾起我小時的記憶。近幾年每次走進飯店，只要有“奶湯白菜”我是必點的，只可惜，嘗過N次后也沒有找回小時候奶奶的味道。

現(xiàn)如今，一天兩頓外賣的我，無比懷念那些冬天吃的大白菜。雖然現(xiàn)在也能吃到，但味道卻差得多了。有可能是好吃的東西吃太多了，味蕾挑剔了，也可能是白菜不如過去的品質(zhì)好了，少了那股溫和的清甜。

看著大白菜從“當家菜”的地位跌落下來，感覺是一夜之間的事，這也證明了我們的日子越過越紅火。不過，冬儲大白菜給我們這代人留下的是最溫馨的城市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