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三百里
01.
我剛滿二十歲那段時間,一度非常沉迷網上那些“如何成為一名精致女人”的帖子。
這是一段非常難以啟齒的經歷,如今為還稿債在這里講給大家聽。那個時候的我掙了一點點稿費和獎學金,全部拿去買帖子里推薦的那些配飾和化妝品。帖子里說,女人要由內精致到外,甚至還指定了精致女孩要用的漱口水品牌——據說這個法國奢侈品牌有著淡淡的玫瑰香,里面有大馬士革玫瑰提取出來的晶露!
其實那個時候,我的經濟狀況已經搖搖欲墜了。我把所有錢都花在了這些所謂可以“提升自我”的消費上,還沉迷于自己越活越優(yōu)秀的幻覺中。我打定主意要和過去那個不修邊幅的自己決裂,在每一個細節(jié)上吹毛求疵,在自己身上嚴格復制了帖子里指定的那種人生。
后來我因為從朋友那兒代購了一套很貴的護膚品和我媽吵了一架——她一輩子也沒買過這樣昂貴的東西,無論我怎么辯解我自己掙的錢自己有支配權,她都不明白,不接受,不理解。
現(xiàn)在的我回過頭去看那時的自己,只覺得非常可笑。那個時候的我,在對“女人”這個名詞的理解上產生了巨大的偏差。
02.
我以前對女人的美理解得非常片面。
膚如凝脂,是美的;發(fā)如錦緞,是美的。這世上形容女人之美的語句太多,一句“皓腕凝霜雪”就足夠讓人浮想聯(lián)翩。
但女人的美,絕對,絕對,絕對,不止于此。
我第一次意識到女人的別樣美是在我的一個姑姑家。那是一次家庭聚餐,奶奶、姑姑和我媽在廚房里一起做飯。灶臺上的蒸汽隨著人的走動聚集在屋頂,鍋碗瓢盆叮當作響。我站在客廳里看著她們,忽然覺得這些女人對待廚具游刃有余的姿勢像極了在演奏一首交響樂。
天知道我以前有多怕變成這樣的女人。整日與家務為伴,抬頭低頭都是家長里短。我以前覺得女人要有大志向,要踩著八厘米的高跟鞋走在中心商務區(qū)的大樓里才算英姿颯爽。
可美不止一種,更不是按照網上的教程打造出來的精致。一個女人,從出生,到少女,到青年,到為人妻、為人母,抑或優(yōu)雅獨身,都是截然不同卻驚心動魄的美。
我慢慢開始欣賞所有女人的美。
去找我初入職場的同學吃飯的時候,她頭發(fā)綰著,襯衫袖子往上挽起來,有一種精干果斷的美。
去見我給孩子操辦婚禮的舅媽的時候,她的皮膚和身材都隨著更年期的到來大不如前。但當她游刃有余地指揮著現(xiàn)場的布置,為了一百元和經理據理力爭時,我看到了一種煙火美。
去內蒙古的時候見過牧區(qū)的農婦,黑而壯實,眼睛大而明亮。為了招待賓客,她拿著刀去宰殺牲畜,血濺到臉上的時候,有一種遠古的壯美。
女人太美了。這種美不流于表面,更不是一句“好看的皮囊”就可概括的。女人從生到死都是一首贊歌,女人本身就是一種奇跡。
我寫過那么多的女人。
我寫不出她們十分之一的風華。
03.
我們這一代,物欲空前旺盛。
好看的衣服沒有錯,精致的妝容也沒有錯。女人有權利將自己變得更好——但當這一切褪去呢?
生而為人,我們有著不同的家庭,不同的童年,不同的成長環(huán)境。這些“不同”造就了我們如今的模樣。
很多人贊美法國女人。因為法國女人無論外貌如何,身上總有一種獨特的氣質。這種氣質叫:我本來就是如此。
你愛的我是如此,你恨的我也是如此。女人沒有模板,她們的冷淡、天真、成熟、妖冶、溫柔、權欲,全都是如此活色生香。
我愿專為女人著書立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