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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飄落的松毛

        2018-01-24 15:13:47朱華勝
        含笑花 2018年1期
        關(guān)鍵詞:洋芋土豆

        朱華勝

        今天發(fā)生的事,明珍做一萬個夢也夢不到。

        像往年一樣,臘月里,明珍都要切白蘿卜片。

        陽光塞滿院子,擠走了撩骨的晨凍。明珍切好白蘿卜片,用稻草穿起來,掛在竹竿上。串串白蘿卜片隨風(fēng)搖晃,閃著銀光,飄散出淡淡的清香味。她深吸一口,得意地看了一眼正在耳房前喂牛草的男人,說:“夠明年吃的了。我去做早飯。”

        “嗯。”男人回答。

        男人叫老土豆,他看了一眼妻子的背影,又看了看掛著的白蘿卜片,心里熱乎乎的。老土豆抱了幾轉(zhuǎn)松毛,看看牛圈鋪得差不多了,轉(zhuǎn)身到門口,端起盆,給老黃牛喂水。

        “慧珍回來了!”堂哥肖天所跑進院子,扯開嗓子,對著老土豆說,聲音大得像炸雷一樣。房頂上,正在嬉鬧的幾只麻雀嚇得展開翅膀飛走了。

        “你說啥,哪個來了?”老土豆似乎還未反應(yīng)過來,懵懵地問。

        “慧—珍—回—來—了!”堂哥抬高嗓門,一字一句地說。 “哐當(dāng)”一聲,老土豆手里的盆落了下去,水在地上四溢。老黃牛蹭著圈門,對著主人哼叫起來,似乎表達它的不滿。

        明珍從廚房里跑出來,院子里只有牛在瞪著她,牛舌在兩個鼻孔舔進舔出,舔得她心慌意亂,好像再舔就要把心給舔出來一般。

        “明珍,真的是慧珍。騙你是狗養(yǎng)的?!崩贤炼故且宦放芑貋淼?,說完這幾句話,就往雞圈大步走去,“準備一下,喊慧珍晚上來我們家吃飯,到時好好嘮嘮?!崩贤炼估_圈門。雞“咯咯咯”亂叫,亂竄。他抓住一只老母雞,掂了掂,又放進去,再次抓出來一只,點點頭:“嗯,這只壯些,就殺這只。明珍,你去后山菜地里,拔幾棵白菜、大蔥、蒜苗。”

        慧珍來了,真的來了?明珍背著背簍,念著,走著。長滿蚊子草的地埂路,在她腳下,彎來彎去。她低著頭,高一腳低一腳,往后山走。路邊有人一樣高的倒掛刺樹,刮破她臉頰,她也不知道疼。

        明珍來到后山,一時竟想不起來干什么。她呆呆地看著山腳,那兒有條河,河上有座橋。橋是新的,是上面來的人牽頭籌措資金修建的。寬寬的水泥橋面,壯實的石砌橋墩,過車、過人、過牲口,非常方便。橋修建以前,可不是這樣。那時,是一座木橋,木頭腐朽,橋面泥滑路爛,很窄,過橋得十分小心。稍不留神,就滑進河里。

        明珍就這么直愣愣地看著,想著。當(dāng)年的一幕幕,就像河水一樣“嘩啦嘩啦”地從大腦里朝她眼前淌來。她與慧珍同歲,她生在年頭,慧珍生在年尾。兩家的地緊挨著,大人做農(nóng)活時,就把她倆放在一起滾泥巴。倆人你抓我一把,我抓你一把,抓著,抓著,就抓到念書的年齡。小學(xué)就在隔壁村子,十幾分鐘就走到。倆人手拉手,腳挨腳,一起上學(xué),一起放學(xué)。放學(xué)時,不是明珍等慧珍,就是慧珍等明珍。倆人回到家,放下書包,挎上大花籃,拿起釘耙,在土橋上相遇。她們?nèi)ド嚼镒ニ擅?,或摟樹葉子來墊圈。

        明珍“呼呼”“呼呼”地喘著氣,來到土橋,慧珍早已在那兒等著。路上,經(jīng)過小麥地時,慧珍瞅瞅四周,要明珍放哨,她跑進地里。青黃交接時的麥浪在風(fēng)中婆娑絮語,麥穗豐盈,麥粒飽滿。陽光灑下來,仿佛到處都是跳躍著的金色碎金。很快,慧珍摘得兩把麥穗,遞給明珍一把。到了山上,點燃松毛,燒麥穗,揉去麥殼,吹著吃。有時,慧珍會帶上幾個洋芋,在山上燒了吃。柴火燒熟的洋芋,吃起來又沙又面,兩個人吃得舔嘴抹舌,即使今天想起來,明珍依然淌口水。日子就這么在刨洋芋中刨掉了,在抓松毛中抓走了,在找豬草中找過了。倆人一晃長成大姑娘,偏生愛扎著一樣的麻花辮,長著一樣的瓜子臉,撲閃著一樣的會淹死人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唯一不同的是,笑起來時,慧珍有兩個好看的酒窩。明珍摟著慧珍說,分一個給我。外村的人,以為她倆是雙胞胎姐妹,常在她們身后指指點點,看,是臥蘿村的兩朵花,不知哪家男娃有福氣,能討到她們。她倆聽了,不說話,只顧低著頭,臉羞得紅通通的,紅成了山上的松毛尖,把路都染紅了?;壅涞膵寢尫耆司驼f:“明珍慧珍不是姐妹勝似姐妹,好得口水都能換著吃?!甭模瑐z人有了難以啟齒的心事。明珍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些心事塞滿了的日子,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心事不分黑白地瘋長。

        兩姐妹犯愁了,暗暗喜歡的人,竟然是同一個,這讓她倆多了一份不自然的羞澀和尷尬。

        自從有了心事后,明珍的夢境里,開滿了洋芋花,落滿了黃生生的松毛。她常與那人在金黃的松毛上纏綿。夢境很美,只有他們兩個人。

        “慧珍,經(jīng)常夢見一個人不會是一種病吧?”明珍手里拿著一根松毛,望著腳下泥巴路,用腳尖踢著石子,輕輕問。

        “傻妮子!”慧珍背著松毛停在柳樹下,回過頭來說?;壅漕~頭沁出微微的汗珠,順著臉頰,落進酒窩里,一縷烏發(fā)黏在臉頰,臉紅通通的,賽過山上的三角梅, “也是一種病,相思病。我昨天對你說過,咱倆都患病了?!?慧珍聲色似柳枝揉春光。

        “可是,治相思病的藥只有一副,患病的卻是兩個,咋個辦呢?”明珍來到土橋上,低著頭,望著河里滔滔的洪水,洶涌澎湃。她把手里的松毛丟入洪水里,松毛瞬間被卷走。

        “那就涼拌!”走在前面的慧珍,頭也不回地說完這句話,“咯咯咯”地笑了起來,身上背著裝滿松毛葉子的大花籃隨著笑聲一聳一聳的,幾根黃色松毛飄入橋下奔騰的洪水中。

        想到這里,明珍嘆了一口氣,唉,都過去二十多年了啊!可那一幕,就如長在她大腦里,生了根,讓她疼得常常做惡夢。醒來時,她一身的冷汗,心“怦怦”跳個不停,就像慧珍從里面跳出來站在她面前似的。

        “媽!”身后一聲喊嚇得明珍一大跳,回頭一看,是兒子小海,“媽,菜拔夠沒?爸等著用?!?/p>

        “我還沒拔呢,兒子,來幫媽媽?!泵髡溥@才反應(yīng)過來。

        離開臥蘿村二十多年,可這兒的一切,對慧珍來說,還是那么熟悉,那么親切。

        踏上橋的一剎那,慧珍的心仿佛被塞進一顆針,一陣陣疼傳遍全身。她緊鎖眉頭,倚在橋欄上。愣了一會,她對身邊的父子倆說:“這就是我說的土橋,現(xiàn)在變了,是新修的?!?

        河堤上排排的柳樹枯黃,光溜溜的枝條抽打著寒風(fēng),似乎要抽破藏匿于慧珍心底深處的傷疤,讓她感到刺痛噬骨。慧珍望著 “嘩啦嘩啦”往下奔騰的河水,她的心也“嘩啦嘩啦”地淌著,連淚水也“嘩啦嘩啦”地涌,溢過她臉頰,流進歲月的長河里。

        那年,正逢雨季,連日的大雨,瘋天潑地。好不容易盼到太陽露臉,在家窩了幾天的慧珍,約上好姐妹明珍,上山抓松毛。她最好的伙伴就是明珍,如果你找不到明珍,問她保證知道;要找她,問明珍就行。平時呀,一有空,倆人就上山抓松毛。松毛墊圈最好,豬呀牛呀睡在上面最舒服,時間久了,松毛就腐成了糞,成了種洋芋最好的肥料。村里種植洋芋大戶老土豆,她倆親切地喊他豆哥,就喜歡用這種肥料。有人說豆哥最傻,放著化肥不用,偏要用牛圈豬圈里的糞,費時費力不說,收成也不如施化肥的。有一次慧珍問:“豆哥,你咋個不像其他人一樣,用化肥,多省力??!”老土豆露出憨厚的笑容,反復(fù)搓著手,就像多搓幾次,就會搓出一大堆農(nóng)家肥似的,他說:“我不喜歡用。我發(fā)覺用過化肥的土壤,硬板得很。還有,長出來的土豆,沒有用農(nóng)家肥長出來的好吃。”慧珍聽了,就回去給爹說了,爹卻說:“仗著他多讀了幾年書,多喝點墨水,就啥都知道了。放著洋芋不叫,偏生叫什么‘土豆,半土不洋的,我咋個覺得別扭呢。難怪人家喊他‘老土豆!我種了一輩子的莊稼,籌備農(nóng)家肥的辛苦,哪個不知哪個不曉?用化肥,省時省力還豐收。他怕是沒錢買化肥吧?”“我豆哥有錢!”慧珍嘟囔道,不滿地看了爹一眼?!坝绣X有錢,他有個球的錢!你豆哥,你豆哥,你少與他來往。爹聽說村頭明珍喜歡他,爹只有你一個閨女,不想讓你受氣?!被壅渎犃耍ü梢讳?,早溜出門去了。

        慧珍與明珍一到山上,各自抓好松毛,裝滿大花籃,倆人有說有笑地背著松毛走下山,走過田壩,來到這座當(dāng)時還是土橋的橋上……

        “慧珍,過去的就過去吧,不要去想了。走吧,回家看爹媽要緊,他們看到失而復(fù)得的女兒,不知高興成什么樣子。”男人溫暖的催促聲,打斷了慧珍的思緒。

        慧珍抹抹眼淚,抬起頭來。熟悉的路段,埂子上熟悉的串串打浪碗花,朵朵花瓣笑瞇瞇的,就好像想起她來了,似乎在歡迎她。前面,飄來熟悉的味道,披著金色陽光的臥蘿村,升騰著縷縷炊煙。

        對,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又算個什么呢!慧珍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笑意填滿圓圓的酒窩,腳下的步子輕快了起來。爹,媽,女兒來了!

        院子里,雞“咯咯咯”地驚叫著,碎雞毛和著灰塵,盡往陽光里飛揚。老土豆抓住雞,把雞頭往后捏住,扯下一些雞脖子上的絨毛,刀使勁一劃,一股鮮紅的血液滴淌在碗里,碗里是放了鹽的清水??纯措u血淌得差不多了,老土豆就把斷氣了的雞放在盆里,提過燒好的開水,往盆里倒。浸泡了一會,老土豆把雞翻了過來。他先把雞嘴殼子扒下,又把雞腳雞腿上的皺皮抹下,這才開始一把一把地拔雞毛。

        “嘿嘿,真沒想到。像做夢,慧珍竟然活得好好的?!崩贤炼灌洁熘?,那些過往,就如一根根雞毛似的,在眼前晃動起來。

        那天,天與洋芋葉一樣綠,朵朵白云,就如盛開的洋芋花。也許是一直下雨的緣故吧。老土豆決定把屋后的幾座糞堆攪拌一次,讓糞堆捂得更肥些。他都是頭年把來年需要的農(nóng)家肥準備充足。

        老土豆很自豪,他攪拌糞堆是有絕招的,多少糞渣摻一糞箕石灰、多少糞渣潑上一桶糞,便達到最好的肥力效果。拌了四五個鐘頭,全身是汗,腰酸溜溜的,他放下釘耙,來到黃皮梨樹下,坐在那個早已廢棄的磨盤上。磨盤上放著一壺水,一塊沾滿汗?jié)n的藍色毛巾。他拿過毛巾,擦擦汗,抬起水杯,喝了一口茶,一種沁心的舒服感覺讓他咂了咂嘴。“今年又是一個豐收年?!彼匝宰哉Z地說。

        “老土豆!”堂哥肖天所臉色寡白,慌慌張張地跑著,看見他,就喊,“慧珍掉進河里了?!?/p>

        “咣當(dāng)”一聲,老土豆手里的茶杯落在地上,瞬間碎了?!拔胰漳銒尩暮樗?!”他瘋了般往河邊狂奔而去。堂哥也跟在他屁股后面,拼命跑。

        老土豆個子高大,身形壯實,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長有抬頭紋,其實并不老,才二十來歲,與慧珍明珍是同班同學(xué)。初中畢業(yè)后,他們沒有考上高中。慧珍明珍卷起鋪蓋回家,他選擇讀縣職中,學(xué)農(nóng)作物種植。兩年后畢業(yè)回到村里,承包了十幾畝土地。這些地是去外地打工人家的,都樂意租給他。他的承租費很低,土地閑著也是閑著,有人經(jīng)管,不長雜草,地就不會荒。他專職種起洋芋來。村里人叫洋芋,他自個兒叫土豆,土豆收起后,他種植黃蘿卜白蘿卜。不幾年,置辦了農(nóng)用汽車、牛車、馬車,修通了去地頭的路,解決了原來人背馬馱運肥料的艱辛,一時出名了起來。真正讓他出名的,是他從不使用市場上賣的化肥,只使用農(nóng)家肥,就是豬圈牛圈里那些腐質(zhì)東西?,F(xiàn)在,他的洋芋才出地,就被運走,主要客戶是城里的飯館和蔬菜市場的商販。人們都說他家的洋芋好吃,沙沙的,面面的,香醇可口。他笑呵呵的,說:“咱種的土豆啊,有老土豆的味道,醇香,純沙?!庇谑牵袄贤炼埂钡拿曧懥似饋?,也成了他的名字。

        山上的松毛落了一撥又一撥,地里的洋芋花開了一茬又一茬,老土豆對慧珍、明珍格外地好,笑稱他是她倆的保護傘。其實,兩個女孩子的心里早就有了他,常豆哥長豆哥短地呼叫。起先,三個人經(jīng)常在一起玩,后來,明珍慧珍常常有意無意地單獨約他。

        老土豆趕到河邊,山洪咆哮的聲音不斷地撞擊耳畔。山洪猙獰,似一群受驚的野黃牛,順下游狂奔,勢不可擋。

        橋邊,一個裝滿松毛的大花籃躺在那兒,明珍靠在花籃上,臉色灰得像洋芋地里的泥巴。她屁股坐在稀泥巴地上,身子起伏著,雙眼使勁地瞪住洪水,眼淚簌簌地流著。

        老土豆呼喊著慧珍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罵著“狗日的洪水”,順著河岸瘋狂地往下游奔去,幾次跌倒,爬起來又跑,弄得全身黃泥稀稀的。

        “明珍,你看,慧珍來了?!闭趶N房剁肉的明珍緊繃著臉,聽到“慧珍”兩個字,手不自主地抖動一下,差點被刀切著。她按住胸脯,深深呼吸了一下,忙迎了出來。

        真的是慧珍,除了體態(tài)有些發(fā)福外,基本沒有變化。明珍呆呆地站著,似乎還沒有從意外中回過神,神色有些迷茫,腳下沉沉的,似有千斤墜。

        慧珍一眼就瞧見明珍,心里“咯噔”地疼了一下。歲月真是一架水磨石,把明珍磨成這樣!才四十多歲的女人,兩鬢咋個白得這么厲害,額頭上布滿了皺紋,皮膚粗糙,當(dāng)年的風(fēng)采呢,難道埋在洋芋地里了?

        倆人靜靜地站在彼此面前,靜得聽得見彼此的心跳聲。

        “明珍!”慧珍盯住明珍,先叫道。

        “慧珍!”明珍應(yīng)了一聲,手往旁邊伸過去取凳子。

        “二十多年沒見面,你變了,都長出那么多的白發(fā)??!”慧珍站在那兒,一直盯住明珍。

        “慧珍,咋個你一點也沒變,頭發(fā)還是那么黑油油的,皺紋也少,臉色紅潤。這些年你過得好啊!”明珍看著著慧珍身后的人說,“他們是你的老公和兒子吧?”

        “是,這是我老公阿泰,這是我兒子小偉。”慧珍望著身后的人,眼神頓時亮了起來,透出慈愛。阿泰朝明珍點點頭。

        “兒子都這么大了?”

        “讀大學(xué)了!”

        “進屋說,進屋說。先喝水吧?!崩贤炼棺爝种?,一直咧著,從明珍手里接過凳子,給慧珍一家遞了過去,然后又去端茶水。

        明珍說:“慧珍,見到你,我真沒想到,我太開心了。你們嘮著,我做菜去,做你喜歡吃的菜。”

        “聽說你們回來,我呀,喜歡得直跳,中午就催明珍到地里拔白菜、大蔥、蒜苗。我呢,在家把雞宰好了,還把洋芋粉攪拌好,自己種的,用現(xiàn)在時髦的話來說,沒有施過化肥的,無毒的生態(tài)食品?!崩贤炼惯叺顾呎f,“先喝點茶水,馬上就吃晚飯?!?/p>

        “豆哥,咋個?你現(xiàn)在也說洋芋了,記得你以前都說土豆的?!被壅湫Φ馈?/p>

        “哈哈,得隨大流。我改口了,可村民依然喊我老土豆?!崩贤炼剐呛堑卣f,“先喝著水,我去廚房看看?!?/p>

        老土豆來到廚房?!懊髡?,咋個發(fā)呆呢?看,鍋里的開水溢出來了!”

        “哦,一下就好,一下就好?!泵髡涿Π讯垢瘓A子倒進鍋里,鍋里白菜已煮熟。

        看著滿桌的菜,慧珍說:“豆哥,你們太客氣了,我們又不是外人,都是一起長大的。明珍從小與我一起長大,是我最好的姐妹。雖然說二十多年沒見面了,但我們依然是好姐妹。明珍,你說是吧?”

        “是,是?;壅湔f得對?!泵髡溥B忙回答,趕緊夾菜給慧珍。

        “那年,我與明珍去抓松毛,回來時路滑,我不小心就跌進洪水里。萬幸的是,我還背著一大花籃松毛,沒有沉下去,被發(fā)瘋了的洪水裹著,順著下游沖去。我以為完了,連呼喊救命的念頭都沒有了。就在這時,被一根木頭撞著頭,就暈了過去?!被壅湔f到這里,抹著眼淚。

        老土豆望著慧珍,靜靜地聽。見她抹眼淚,忙起身拿了一包紙巾遞給她。

        明珍低著頭,沒有說話,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兒子小海瞪大眼睛,禁不住“啊”了一聲。

        阿泰拍拍慧珍的背,笑笑,說:“都過去了啊!我替你說吧。我當(dāng)時騎著單車,走村串寨,銷售我家治療胃病的祖?zhèn)髅胤?,賺點小錢。那幾天常常下雨,我只得悶在鎮(zhèn)上的小賓館里。好不容易放晴,我就翻過山,來到山里小壩子,兜售我的藥。記得當(dāng)時不早了,藥賣得差不多了,我要回鎮(zhèn)上去。有一段路是沿河而走,就看到河邊掛在一棵垂倒的柳樹枝上的大花籃。慧珍當(dāng)時挎在花籃上,人已暈了過去?!?/p>

        阿泰喝了一口茶水,接著說:“我發(fā)覺她還有氣,就把她扶在單車上,往鎮(zhèn)上趕,想救治她。路上她醒了。我問她家是哪兒的,打算送她回家。讓我吃驚的是,她啥也記不起來了,連她叫什么名字也說不上來,她身上也沒有什么證件,我只好把她扶上單車,帶到小賓館,給她頭上包了藥,守著她調(diào)理了幾天。她還是啥也想不起來,我知道,她失憶了。那時,小賓館也沒人認識她。就在這時候,我老家來電話,母親病重,全家著急萬分,叫我趕緊回去,去晚了就恐怕見不到母親的最后一面。我只有領(lǐng)著她回貴州老家,也是想給她慢慢治療,恢復(fù)了讓她回家,她家人一定著急的。后來幾年過去了,她還是記不起來。她很喜歡我,走到哪里都要跟著。幾年的相處,我也喜歡她,村民、家人也不斷地撮合,我們就成家了,第二年我們就有了兒子小偉?!?/p>

        “原來這樣啊,那就好?!崩贤炼孤牭竭@兒,嘴咧開,“那就好?!?/p>

        “那慧珍的記憶恢復(fù)了嗎?”明珍一直沒有說話,聽到這里,抬頭望向阿泰,問道。

        “那一定恢復(fù)了啊,不然怎么會回來。”老土豆笑了,看著明珍接口說。

        “是的,恢復(fù)了?!卑⑻┛戳嘶壅湟谎?,給她和小偉各夾了一塊雞肉,接著說,“三年前,我們住進了新房子,老房子關(guān)牲口。雨季,雨下得很大,發(fā)生了泥石流,牲口老房子都被埋了。當(dāng)時慧珍正要去喂牲口,親眼目睹了這可怕的一幕。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大叫一聲,跑回來喊我。我把牲口救出來后,發(fā)現(xiàn)慧珍情形大變,不吃不喝兩天,躺在床上不說話。我急了,以為她咋個了,其實是她的記憶在恢復(fù),過去的點點滴滴慢慢地記起來。后來,慧珍告訴我,她背著一大花籃松毛,不小心看路,經(jīng)過土橋時,滑落滔滔洪水里……”

        “都過去了,不說了,說這些干啥呢?現(xiàn)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嘛。其實,得感謝那次洪水,不然我怎么遇得上阿泰,這應(yīng)該是我的命吧?!被壅浣舆^話頭,微笑著說,酒窩一閃一閃的,就像所有的過去,都被她裝進去了。

        “對對對,這就叫緣分!吃菜,吃菜,光說話,菜都涼了?!崩贤炼剐呛堑卣f著,站起身給眾人夾菜。

        明珍站起來說:“菜都涼了,我去熱?!?/p>

        廚房里燒著的一壺水“騰騰”地冒著熱氣,壺蓋“呱嗒呱嗒”地響著。明珍呆呆地站在廚房里,直到老土豆來喊。

        看到爹媽衰老得不成樣子,尤其是爹病重已經(jīng)下不了床,慧珍心里那個疼啊,心里直罵女兒不孝。

        媽悄悄地說:“人都會老的。你爹沒有多少日子了!”媽佝僂著,走路歪歪斜斜的,有時還會暈倒?;壅渑c阿泰商量,決定留下來住,陪陪兩個老人。

        阿泰也是這意思,老家貴州那邊,父母都離世了,幾個哥哥過得都好的,沒啥牽掛的?;壅湔娴牟蝗菀?,爹媽原本就只有她一個女兒,這時候是最需要人的,是該好好盡盡孝了?;壅涓屑さ赝煞?,忍不住又掉了眼淚。

        媽告訴慧珍:“這些年,全靠明珍,把我們當(dāng)成她的父母一般,逢年過節(jié)送好吃的,耕種收割,明珍老土豆來幫忙,明珍是好女人啊,不然我與你爹也過不得這么順當(dāng)?;壅浒。y得明珍與你好姐妹一場,每年每逢到你落水那天,都去河邊燒紙錢點香,哭得不得了。真的難為她了?!?/p>

        慧珍聽了,也哭個不停:“媽,女兒不孝,讓你與爹受罪了。這回,你女兒、女婿來了,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們不走了,你們就等著享福吧!”

        媽抱著慧珍,顫抖著,眼淚汪汪的。

        二十多年了,除了爹媽模樣變化極大,家里沒有變化,連那些家具的擺設(shè)也是慧珍在時的樣子??吹綃尨差^還掛著她做姑娘時的照片,慧珍心里頭一熱,緊緊抱住媽媽,任憑淚水流個夠。

        聽說了慧珍他們要住下來,老土豆放心了。他認為應(yīng)該這樣,對慧珍男人阿泰很滿意,慧珍有福了。

        老土豆心里一直有個疙瘩。他不是木頭,那些年,他知道慧珍、明珍都喜歡他,他也喜歡她們。兩個都私下問過他,甚至在一起時當(dāng)面也問過同樣的話:“豆哥,你喜歡我們中的哪個?你說一個名字,沒說的一定不會有意見,會成全你看中的,會很快遠嫁他鄉(xiāng)的?!?/p>

        每次他聽了,紅著臉,要么不回答,要么就說:“都喜歡!”結(jié)果,他們就這么耗著。村里同年齡段的女孩,早就出嫁,當(dāng)了媽媽。直到后來慧珍落了水,都以為她死了,他才討了明珍。自那以后,他心里一直不好受,如果早日表明態(tài)度,也許明珍慧珍有一個就會嫁出去。答應(yīng)明珍,慧珍嫁出去后,就不會再去抓松毛,也就不會趕上洪水,就不會失去寶貴的生命。老土豆越想越覺得他是罪人,對不起慧珍,對不起慧珍的父母。這些年,把慧珍父母當(dāng)成他的父母對待。好在明珍非常善解人意,理解他,與他一樣,對慧珍的父母很好??吹絻蓚€老人臉上終于有了笑容,老土豆心里好受些?,F(xiàn)在,慧珍竟然沒有死,還活著,還活得好好的,有了家庭,有了愛她的丈夫,也有了上大學(xué)的兒子,老天真是長眼啊。老土豆一下子輕松了起來,心里那塊沉石終于可以搬走了。他撿了幾袋洋芋,連同明珍包好的幾袋白蘿卜片,送了過去。他們一下子多了三個人,需要吃的。他種的洋芋可是出名的,都是飯桌上的寶貝貨,供不應(yīng)求的。明珍做的白蘿卜片,也是村里有名的,用來燉排骨,味道鮮得很。

        老土豆回來后,告訴明珍:“慧珍特地說,她最喜歡你做的白蘿卜片?!?/p>

        “那就好?;壅浠貋恚鶍層兴疹?,我就省心了?!泵髡浣又f,“我得趁做得動,多苦點,咱們兒子要讀研究生,需要錢。”

        “那是!”老土豆朝屋里喊道,“兒子,你小偉弟對這兒人生地不熟,你多去找他玩玩,免得他不習(xí)慣?!?/p>

        明珍道:“天都要被你喊破了。兒子在復(fù)習(xí),考研,時間金貴著呢,讓他安心復(fù)習(xí),就不要打擾他吧?!?/p>

        “兩個孩子在一起玩玩就影響復(fù)習(xí)了?”老土豆不滿地望著明珍。

        明珍聽到責(zé)備的話,眼淚突然滾落出來,她沒有接話,背起背簍,默默地往外走。

        這些日子,慧珍可是一個大忙人了,阿泰在地里忙,她在家里忙,把家里收拾得里是里外是外的。爹媽的被子,穿戴的衣物,全部清洗了個遍。今天又是一個好太陽,她抱出被子,爬上樓頂,掛在竹竿上,讓太陽曬曬。被子多曬曬,干凈松軟,不潮濕板硬,爹媽睡著舒服。再曬一個太陽,就可以了,她想。

        嘿,那不是明珍嗎,背著背簍去哪兒呢?可能是去地里割豬草吧。

        “明珍,明珍?!被壅鋼]著手,大聲喊道。

        沒有回應(yīng)??赡軟]有聽見。唉,明珍整個人的精神面貌差,神情憔悴,身子也有些彎曲,尤其是頭發(fā),那么多的白發(fā)。明珍還小自己好幾個月呀,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起碼大了十歲。看來,耳朵也有些背。

        看著明珍遠去的背影,慧珍又嘆了一口氣。過去的不想,其實做不到,明珍與她兩個人同時喜歡上了豆哥,暗暗發(fā)誓非豆哥不嫁。豆哥也是,喜歡誰多一點也不明說,三個人就這么賴著,讓大人們著急得直跺腳。

        那年秋天,兩個人決定與豆哥攤牌,她們約豆哥上山抓松毛。深秋的烏蒙山,連綿蜿蜒。山坡上,一蓬蓬的紅葉像一堆堆火,紅通通的;山谷,滿谷的樹葉黃得就像春天的迎春花;山澗,小溪潺潺溪流,唱著她們特有的歌謠;低處,一汪一汪的清水,樹葉一落,微波蕩漾,揉碎了水中的樹影?;壅淝宄赜浀?,豆哥被倆人問急了,流著汗,紅著臉,說:“你們,兩個我都喜歡。誰先嫁出去,剩下的那個,我就討她?!被壅?、明珍聽了,更是羞紅了臉,沒有再說話,只顧低頭抓松毛。天漸晚,下起了小雨,三個人背著松毛,默默返回。山路向著秋雨的深處延伸,迷蒙纏綿,似乎走不到盡頭,風(fēng)輕輕地吹,雨輕輕地下,三個人就這樣,背著松毛,走著,就像走進心思深處似的,說不出的滋味。

        “慧珍!”一聲喊把慧珍從回憶拽到現(xiàn)實。

        “媽,我在上面曬被子?!被壅浠卮?。

        “下來,扶你爹到院子里曬太陽?!?/p>

        “好,馬上?!被壅渥叩綐翘菘?,自言自語地說,“唉,不再想了,痛也痛了,傷口已長疤,就翻過去吧,都不容易的?!?/p>

        暖暖的金色陽光,從門前幾棵大樹枝葉間隙篩下來,落在樓梯,片片點點,如灑滿了碎金?;壅涑呷?。

        媽對慧珍說:“有你們在,農(nóng)活也順當(dāng)輕松。”慧珍笑笑,給媽捋捋散在臉上的幾絲白發(fā),然后把爹換下的衣物,抱到外面,放進洗衣機清洗。

        這些日子,她與阿泰,在地里忙碌,太陽落山時,他們才回來。媽已經(jīng)煮好了飯。

        剛吃完飯,小偉從省城打電話回來,快要掛電話時,說:“媽,小海哥研究生考上了。”

        “啊,真好!”慧珍放下電話,走出來,對正在院子里喂豬的阿泰說,“小海考上了,我去告訴明珍去?!闭f著,就要往外走。

        “慧珍,明珍他們一定知道了,你想,小海會在第一時間告訴的。干脆等幾天,小?;貋恚覀儼研ヒ埠盎貋?,兩家人在一起吃一頓飯,好好慶祝一番。”阿泰在圍腰布上搓著手說。

        “好吧,還是你想得周到。”慧珍贊許地說,她對自己的男人特別滿足,認為他樣樣好。自來到臥蘿村,白天干活,晚上還給村民看看病,抓抓藥。當(dāng)年,她恢復(fù)記憶后,把自己以前的點點滴滴都告訴了他。只是,還有那么一點,她沒有說,她不想說,深深地埋在心底最好。

        阿泰走了過來,放下豬食盆,壓低聲音,說:“我怎么感覺明珍有些躲我。難道我哪里做錯了嗎?”

        慧珍一聽,心陡地疼了起來,忙說:“你誤會了,男女有別啊,她與我就是無話不說的。你別多想了。”

        “我看明珍對你也是有些躲,這里面一定有誤會,有機會我找土豆哥說說。”阿泰繼續(xù)說。

        慧珍從阿泰手里接過豬食盆,叮嚀道:“千萬別說這事。你碰到明珍還是要熱情的。聽我的,好嗎?”

        阿泰露出迷茫的眼神,說道:“好吧,聽你的。你與明珍原本就是好姐妹,你們了解。我就不說了。”

        “這還差不多。人家今晚想早些睡,你看你這一身,臭烘烘的。白安裝太陽能了,還不去洗洗。”慧珍突然扭捏了起來。

        阿泰大喜,順手在慧珍身上掐了一把:“好呢!”

        小浴室的水“嘩啦嘩啦”地響,慧珍的心也在隨著響聲翻騰。丈夫說的這些,其實她早已看出,有好幾次,與明珍路上要遇著的,明珍總是要拐個彎,往另一條岔道上走去。明珍啊,明珍,這些年,不管怎么說,多虧了你,照顧我的父母,我是不會忘記的。你也有親人,我同樣要像你對待我父母一樣善待他們。好好過日子吧,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有的事,不宜再揭開,明珍,你也要跨過你的坎。

        外面一陣嘈雜聲。慧珍打開院門,走出來。人們慌慌張張從門口往西跑去。老土豆的堂哥肖天所慌腳慌手跑了過來?;壅涿枺骸疤焖?,咋個啦?”

        “明珍喝農(nóng)藥,死了!”肖天所說了這么一句,人已經(jīng)跑遠了。

        “?。堪。空€這樣呢?”慧珍一時手足無措,大腦空空,靠在大門上。

        夕陽掉在西山梁上,血紅血紅的,像透明的塑料袋里裝著的血漿一樣。明珍的生命落在這個血色殘陽的傍晚。

        按照臥蘿村的習(xí)俗,村里的人死在外面,就不能把尸體運進村。老土豆、肖天所以及阿泰等人,連夜砍來幾棵倒插柳樹和很多青柏樹枝,在大河橋邊那塊空地里搭起臨時靈棚。上了年紀的幾個老太太在靈棚上掛上許多白色的布條,夜風(fēng)一吹,沙沙作響。

        慧珍默默來到在靈堂前,燃香,燒紙,望著明珍的遺像,心里有很多話說不出來。

        夜色沉沉,冷風(fēng)陣陣,似乎有無奈的嘆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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