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浪

流水賦

布谷，青蛙，流水……

他聽見，流水的聲音始終位于最低處

猶如隔江人的高喊到達(dá)這里時(shí)

所發(fā)生的輕微的偏移

黃 山

石階咬著我的腳，一路咀嚼到

蓮花峰頂，我小腿里的火車跑斷了氣

仿佛神也累了，云履脫得滿山都是

群峰在我的注目中緩緩后退……

峭壁將我跌落的視線繃緊成

一把只有巖鷹才能彈奏的豎琴

而我獨(dú)自游進(jìn)一棵松樹

齊腰深的陰影里，并感受幾尺開外

涌上來的深淵在我的腳邊靜止

你是否想過

你是否想過，那飄在你頭頂?shù)脑?/p>

是一些流動(dòng)的湖泊，而飛機(jī)是船，鳥是魚？

風(fēng)在空氣中的飛行，略同于河流

在海里的泳姿，你是否想過

蒸發(fā)是一種向上的雨，而深谷

是倒立的巔峰，陸地是倒置的蒼穹？

我們像蝙蝠一樣掛在世界的頂部

我們的房子，花園，還有你

瀑布般的長發(fā)，全都懸垂而下

你是否想過，我們生來就處于飛翔的極限？

鐵路穿過居民區(qū)

鐵路穿過居民區(qū)，生活

被切成了兩半：南邊一半北邊一半

慢的一半快的一半

走的一半停的一半

以及，生的一半死的一半……

當(dāng)火車還在遠(yuǎn)方，這里的人

像聾子一樣跨過鐵路，再跨回來

牲畜也是，不緊不慢，沒有誰

會為了尚未到來的事情而慌亂

即使火車臨近，將某種

近似于脈搏的顫動(dòng)傳遞到他們的手腕時(shí)

也沒有誰撒腿狂奔，能過去的

就過去，不能過去就待在原地

無非是一次短暫的分別

無非是兩個(gè)親密到

不分你我的人，被一列火車分開了彼此

當(dāng)火車駛過，比流水更接近消逝

等在此岸的人看見走到彼岸的人

越走越遠(yuǎn)的背影……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