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勇
我的家鄉(xiāng)在烏裕爾河東岸,河岸兩側有大面積濕地,濕地里蘆葦叢生。蘆葦資源是國有的,附近的村屯每年入冬,冰上能托住人了,就開始搶收蘆葦。60年代收割蘆葦是要交給國家的,用于造紙,國家收購價大約是每市斤2分,一個村一年可收割1000多噸,能收入4萬多元。
村里為了調動社員們收割蘆葦?shù)姆e極性,全村社員誰收割的蘆葦多,就獎勵誰一輛大國防自行車,價值150元。那個年代,社員們在生產隊辛辛苦苦干了一年,趕上年成不好,年末分紅都分不到150元啊!這是一個大獎。父親在村里是有名的“大力士”,200多斤重的一麻袋糧,他兩手一抱就能從地上放到自己的肩上。生產隊里有一個200斤重的大鐵錘,他用一只手握住鐵環(huán)能連續(xù)拎平身十次以上,村里的人沒有不佩服他的,這次收割蘆葦有大獎,父親躍躍欲試非拿回這個大獎不可。
父親到齊齊哈爾買回兩把雙永牌推刀,一把大的,一把小的,利用一天時間把兩把刀磨得飛快。父親說:“‘人巧不如家什妙,再能干,沒有好的工具也是不能贏的?!眲傔M12月份,天氣漸漸地冷了起來,冰上能托住人了。全村所有的男勞力都下河套搶收蘆葦,每天天剛放亮就得到河套,晚間太陽落山了才回家。十幾天的時間必須把蘆葦收完,不然趕上老天下大雪,推刀用不上,只能用釤刀或鐮刀進行收割,一個月也收不完。
天還沒亮母親就把飯做好了,母親做的是兩樣飯,父親早上在家吃的飯不是大餅子就是小米飯,再烙幾張油餅是給父親帶到河套,中午吃的。因為每年分的口糧,粗糧多細糧很少,細糧只是過節(jié)或父親干累活時吃,收割蘆葦可算是最累的活了。
收割蘆葦時都是統(tǒng)一到隊里,由隊長領著,到了河套,自己收割自己的,割下的蘆葦捆完碼上垛,由隊長過數(shù),別人一天能收割一百捆左右(每捆20斤以上),父親收割蘆葦都在150捆以上,天天如此。最后蘆葦收割完,父親收割的蘆葦在全村是最多的,為此,這輛自行車理所當然獎給了父親。
父親把這輛自行車推回家時,親戚朋友們到家來看啊,都表示祝賀!那個年代,家家都不富裕,買不起自行車,就是有錢的人家想買也是買不到的,因為自行車是緊供商品,是要票的。全村只有兩輛自行車,而且都不是名牌,父親得的這輛自行車是青島自行車廠生產的大國防加重自行車,車把是“U”字形的,大梁是黑色的,車座是牛皮的,后座是方形的,既美觀又大方,馱人載物都是一流的,是全國名牌自行車。
父親把車推到家后,沒有直接騎,而是把它放到我們家的西炕上,買回幾卷白色的布帶,纏了一天,把大梁、前叉、后座等所有帶漆的地方都用布帶纏上,怕磕磕碰碰掉漆。父親對自行車愛不釋手,我和弟弟在家玩時,都讓我們離車子遠一點。
自己舍不得騎,別人借用就更難了。記得有一次我的大舅,要到外地去相親找父親借自行車,父親以種種理由沒有借,母親知道后氣得直哭,把自行車從屋里推了出去,扔到我們家房前一個大土坑里,母親和父親還吵了一架。父親意識到自己做錯了,把自行車從坑里又推了回來,直接給大舅送去,又給大舅賠個禮。后來父親再也不把自行車放到炕上了,放到了倉房里,只要有人找他借用,父親都毫無代價地借給人家。從此,我們家的自行車成了公車了。
我12歲那年,父親就開始教我騎自行車,我個子矮,騎在座上夠不著腳蹬子,父親就教我騎大梁,沒幾天就學會了。父親騎自行車時很少,母親又不會騎,自行車成了我的專用車。我經常騎著自行車和母親出去挖豬菜、撿秋地、掃堿土等,有時掃一麻袋堿土有二百多斤,都是用自行車馱回來。冬天,有時和父親騎著自行車馱著捕魚的工具到冰冷的河套去打魚,得多少都是用自行車馱回來,得多了一次馱不回來就跑兩趟。我和弟弟上初中時,到龍安橋中學讀書,中學離我們村八里路,就是騎著這輛自行車上學。難怪村里人說:“這輛自行車可是你們家的功臣啊!”
這輛自行車陪伴我們40多年了,但弟弟并沒有把它扔掉,仍然停放在倉房里。弟弟說:“看到這輛自行車就會想起父親?。 ?/p>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