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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癥妻子最后的迸發(fā):200首“腹語詩”愛在呢喃

        2018-01-22 17:27:05江南
        現(xiàn)代婦女 2018年1期
        關(guān)鍵詞:腹語瑞芳張文

        江南

        老妻的生命只剩喘息:拼盡全力讓你活著

        2012年11月6日上午10點,河南省鞏義市人民醫(yī)院搶救室內(nèi),醫(yī)生正在對姜瑞芳進行診斷和搶救。搶救室外,患者的丈夫張文和兩個兒子焦急地來回踱步……兩個小時后,醫(yī)生出來將一張診斷單交給張文等家屬,并告訴他們:“病人患了多灶性肌無力肺功能失調(diào)癥,這是世界上一種罕見的怪病,患者會失去言語、行動甚至呼吸功能,除了口唇有知覺,只能靠呼吸機維生。”時年53歲的姜瑞芳是河南省高速公路管理站鞏義段退休職工,丈夫張文時年58歲,原是鞏義陶瓷廠車間主任,因廠里不景氣,當(dāng)時已經(jīng)退休。他們的兩個兒子大學(xué)畢業(yè)后,都在鞏義市更生集團工作。事發(fā)當(dāng)天,姜瑞芳在公路邊幫助做綠化,突然呼吸急促,摔倒昏迷,工友們將她送進醫(yī)院。

        30多年前,在鞏義陶瓷廠當(dāng)車間主任的張文,愛上了比他小5歲的姜瑞芳。姜瑞芳高中畢業(yè),讀中學(xué)時就喜歡寫詩,工作后,她對詩歌的愛好不減。如今為讓妻子活得有尊嚴(yán),張文拿來名人詩集誦讀,姜瑞芳安靜地傾聽,情緒也慢慢穩(wěn)定下來。

        2013年4月的一天,當(dāng)張文按摩妻子的腳心時,發(fā)現(xiàn)她腹部鼓了起來,似乎正在吸氣。張文每次按下去,雖然姜瑞芳的唇齒沒明顯動作,但通過口腔鼻息的共振,竟發(fā)出沉悶的“嗡嗡”聲,后來慢慢清晰了。張文由疑惑轉(zhuǎn)為驚喜:“瑞芳,你是不是說‘癢?”姜瑞芳不停地點頭,他激動地告訴醫(yī)生,醫(yī)生要他堅持下去。此時,張文想起以前曾在電視里看過腹語藝術(shù)家通過腹部鼓氣發(fā)音,他將妻子的發(fā)聲視為“腹語”。

        此后,張文逐字按妻子口鼻氣息的發(fā)音特點,練習(xí)腹部擠壓,讓妻子迸發(fā)獨特的吐字發(fā)音。這樣艱苦訓(xùn)練了半個多月。一天,張文像往常一樣按壓時,姜瑞芳竟吐出兩個悠長的字,含糊但真切:“張……文……”妻子用腹語喚出了他的名字,張文喜極而泣:“瑞芳,以后我們可以聊天了!”

        “腹語詩”為生活注入驚喜

        半年后,姜瑞芳可以張大嘴巴,借助腹腔吐出的氣息吐字說話,只是每一個字間隔有十幾秒時間,而且需要張文結(jié)合口型判斷辨別。一次,他給妻子喂完午飯,姜瑞芳用腹語艱難地說:“謝……老……公……”張文握著她的手,眼淚滾滾而下。張文和妻子共同努力,獨創(chuàng)出僅他們能聽懂的腹語,猶如詩人在朗誦,悠長而有韻律:“以前只會喘氣……像木偶……現(xiàn)在學(xué)會說話……能跟你、跟孩子交流,我多驚喜……活下去有了勇氣……”

        張文趕緊用筆記錄下來,一字一字跟她核對,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竟是一首詩,他取名《驚喜》。他哽咽朗誦,姜瑞芳淚流滿面。張文說:“以后你用腹語寫詩,我記錄?!苯鸱忌詈粢豢跉猓骸昂?!”

        為了探尋妻子能用腹語說話的秘密,張文特意向醫(yī)生請教。醫(yī)生解釋說,正常人通過嘴唇、牙齒帶動氣管肌肉擠壓聲帶振動發(fā)聲,而姜瑞芳是借助呼吸機吸氣,將氣息聚集在腹腔內(nèi),再吐氣傳送到聲帶發(fā)生振動發(fā)出腹語。但姜瑞芳因為呼吸系統(tǒng)無法工作,每一個腹語都會讓她憋悶、氣促,很痛苦。

        張文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此后,當(dāng)妻子想腹語寫詩時,張文就把鋼筆和本子放進抽屜里,說:“你要休息,每說一個字,都會讓你很痛苦?!?/p>

        姜瑞芳睜大眼睛,眼淚噴涌。接下來,張文喂她飯她不吃,就是閉著眼睛,誰也不看,跟她說話她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只有眼淚不時從眼角流出來。張文意識到妻子在向自己“抗議”,提出繼續(xù)為她記錄詩歌,姜瑞芳終于睜開眼睛,也有了食欲。

        白天,張文照顧妻子,兩兒子兒媳輪流送中飯,替換他回去休息。晚上,張文值夜。醫(yī)院不準(zhǔn)在房間里做飯,有時姜瑞芳半夜里肚子餓了,張文悄悄地把電飯煲拿出來煮米粥,喂給她吃。為了防止被查房的護士發(fā)現(xiàn),夫妻倆“協(xié)同作戰(zhàn)”,姜瑞芳負(fù)責(zé)觀察門口動靜,聽到腳步聲,就發(fā)聲“報警”,張文立刻用紙盒將電飯煲遮住。老夫老妻經(jīng)常為共同“歷險”而開心不已。

        姜瑞芳隨后用腹語寫下了第二首詩《花開了》:“就是這兩棵野菊花……在驛外斷橋,在凄風(fēng)苦雨,在風(fēng)和日麗,在鋼鐵水泥。生命……就是我們的世界……只要我們的手,緊牽在河畔……”她臉上有了生的歡樂,張文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欣慰。

        2014年5月,姜瑞芳患上失眠癥,深更半夜她依然睜大眼睛看著天花板,她無法翻身,只能左右不停地?fù)u頭,煩躁地嗚咽??粗拮尤淌苁叩恼勰?,張文心疼之余啟發(fā)妻子說:“瑞芳,寫詩吧,說不定可以治好失眠癥?!?/p>

        姜瑞芳聽從丈夫的勸說,經(jīng)過醞釀,用腹語吟出《看人間》:“眼睛閉不上……如何進入夢鄉(xiāng)……留戀你的皺紋……布滿額頭……讓我閉眼去天堂……不要再留下心傷……”張文邊記錄邊流淚。

        發(fā)泄了內(nèi)心的情感,詩歌似乎起到了暗示作用,姜瑞芳竟慢慢入睡了。此后,她的失眠癥有了明顯好轉(zhuǎn),她用腹語對丈夫說:“現(xiàn)在能寫詩,活得也有意思了,還有好老公陪我,我知足了?!睆埼男牢康匦α?。有詩為伴,妻子的生命迸發(fā)了亮色。

        200首“腹語詩”愛無止境

        2016年2月3日,姜瑞芳的心肺功能接近衰竭,醫(yī)護人員全天候輪值為她檢測生命體征,她似乎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進入“生命倒計時”,用腹語慌亂地問丈夫:“什么情況?別瞞我?!?/p>

        張文安慰妻子:“醫(yī)生要給你調(diào)整用藥,沒事。”姜瑞芳提出想回家看看,她有3年沒回家了。醫(yī)生不同意,姜瑞芳的身體抵抗力極低,即便有呼吸機器隨行回家,也很容易引發(fā)呼吸系統(tǒng)致命的感染。

        當(dāng)夜凌晨時分,姜瑞芳對丈夫提出:“我怕沒時間了,想寫一首詩留給你們?!睆埼囊贿吙抟贿呌涗?。

        也許姜瑞芳預(yù)感到將要永別,她的情緒波動很大,吐氣時多次停頓,口中發(fā)出“嗚嗚”的悲鳴聲,還不停地?fù)u頭,每說出一個字,都要用盡全部的力氣,睜圓眼睛,青筋暴突,讓張文心痛得要窒息。

        張文用力抱住妻子的頭,撫摸她浮腫的面龐,深情地吻了一下,等她情緒略微平靜,再繼續(xù)記錄、核對,平時只需一小時,這次卻足足花去了兩個半小時,才完整地記下了這首用生命苦吟的《永遠(yuǎn)》:

        “在冰冷的世界里……我還要為你寫詩……讓生命的愛河……一直流淌……直到永逝……”

        寫完這首詩,姜瑞芳就昏睡過去,仿佛一生的力氣都用完了。張文默默地讀著妻子這首用生命寫就的詩歌,撫摸著妻子的額頭,潸然落淚。

        在去世前的3天里,姜瑞芳要用她最后的生命力量,寫下她與人世告別的腹語詩《為你活著》。這首100多字的詩,姜瑞芳用了3天。張文記錄完最后一個字時,他把妻子的頭摟在懷里痛哭。

        2016年2月10日下午,57歲的姜瑞芳帶著對家人的愛、愧疚和不舍,辭別人世。痛苦和憂傷之際,張文拿起筆記本,誦讀妻子留下來的、用她生命和愛寫成的腹語詩,4年時間里,妻子留下的腹語詩竟有200首之多。每晚睡覺前,他都要讀幾首妻子的腹語詩才能慢慢睡去。2016年11月,張文萌生將妻子的腹語詩出版的念想,完成妻子當(dāng)詩人的夢想,讓她以另一種方式“活”在人間。他將妻子的詩歌打印成冊,四處奔走散發(fā),感動了許多人。上海漓江出版社的編輯看到后很感動,當(dāng)即決定從姜瑞芳的腹語遺詩中精選100首進行編審,詩集的名字就叫《為你活著》。在詩集的扉頁上,是姜瑞芳用腹語寫的《旅程》:

        “這里是所有幸福的起點,這里將畫上最完美的句點。生命不能久遠(yuǎn),卻亮麗乍放,呼吸的美妙,那是花開的聲音,愛在呢喃。多希望這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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