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思宇
中國政法大學民商法學院,北京 100088
民法人格權與憲法人格權各自具有獨立的形成和發(fā)展過程,效力作用范圍也存在明顯差異,同時二者也存在一定的相通性與聯(lián)系。若需要明確二者之間的關系,需要對二者進行正確定位,并明確二者之間的區(qū)分;而在探討二者聯(lián)系的過程中,應首先明確互動的間接性,并確認客觀法在互動過程中的橋梁作用。
公布于2016年的民法總則草案在“民事權利”章節(jié)的第99條和第100條對人格權做出了相關規(guī)定,表明我國立法機關放棄了將人格權部分單獨成編的立法思路。關于憲法人格權和民法人格權之間的關系,法律界始終存在“實現(xiàn)憲法基本權利向民法基本權利的轉化”的呼聲,對此,需要分別對二者進行準確定位。
憲法人格權實際上廣泛包括了基本權利的應有內容,具體包括平等權、個人自由權、政治權利和經(jīng)濟文化生活權利等。目前學界對于憲法人格權包含內容的相關表述實即為基本權利的相關內容,且目前主要國家的憲法條文中尚未使用過“人格權”這一表述,而是強調對基本權利的闡明與保護。因此,在對憲法人格權進行定位的過程中,需要涉及到對基本權利的理解與闡述。
憲法語境和民法語境下的人格權雖具有相同的名稱,但由于作用范圍和性質的區(qū)別,并不可被一概視為相同性質,而針對憲法人格權和民法人格權內容與關系的探討,也需要在相應的語境下開展進行。與憲法內容與效力范圍相比,民法的權力結構、權力邊界、權利內容、效力強度等均存在差異,這導致在探究民法人格權和憲法人格權二者關系時,需充分考慮二者的語境差異以及由此帶來的獨立性與固有區(qū)別,在尊重差異與獨立性的基礎上探討二者之間的互動與聯(lián)系[1]。
民法人格權和憲法人格權的獨立性可具體表現(xiàn)在形成與發(fā)展過程各自獨立,以及效力作用范圍的區(qū)分方面,詳見下文:
(一)形成與發(fā)展過程各自獨立
憲法人格權和民法人格權各自具有獨立的形成與發(fā)展過程:憲法人格權,或稱“基本權利”、“人權”,在入憲之前便具備了自然性與普適性,將抽象的“人”這一概念作為作用主體,經(jīng)由文藝復興、宗教改革、啟蒙運動等思想解放運動,打下了堅實的理論基礎,并在西方資產(chǎn)階級革命和現(xiàn)代社會法律化、現(xiàn)代化進程的普遍推動下,先后被主要國家寫入憲法或同等級文件,并加以反復強調與完善;現(xiàn)今,人權覺醒已成為全球范圍內的普遍發(fā)展趨勢,成為了現(xiàn)代國家憲政與民主建設的重要標志。
相比之下,民法人格權的確立則遇到了一系列的障礙。相當一部分學者認為將人格權納入民法規(guī)定體系中會導致人格權效力降級,并使人本身淪為法律客體、從而與“人”這一概念始終作為法律作用主體的理念相違背;加之人格權本身界限模糊的特點不適用于民法體系,且由于目前人格利益保護尚未對權利化提出迫切要求,導致民法人格權的確立起步較晚、過程受阻、發(fā)展緩慢。
(二)效力作用范圍的區(qū)分
同時,憲法人格權和民法人格權在效力范圍方面具有明確、嚴格的規(guī)定與區(qū)分,不可混淆。憲法的作用意義在于為國家權力設定邊界,防止國家公權力對公民權利造成侵害,這決定憲法的效力作用范圍應始終且僅限于“國家——公民”之內。而民法的效力作用范圍是針對“私人——私人”間的,這使得憲法不可作用于調節(jié)私人間的關系與糾紛,個人亦不可以憲法權利為基礎向國家公權力和其他個人提出權利主張,否則會導致憲法權利邊界、體系和雙方當事人平等關系的混亂,對國家法治建設造成嚴重破壞。因此,始終保證尊重憲法人格權與民法人格權之間的固有差異和獨立性,是維護法制建設成果的重要舉措,二者之間的互動應當且只能在此基礎上開展和進行[2]。
基本權利(人權)的雙重性質使得民法人格權和憲法人格權之間的聯(lián)系與互動成為可能,在實際互動的過程中,需要時刻明確此類互動的間接性,并在互動限制在各自的效力范圍與限制之內;在具體互動過程中,可適時適當發(fā)揮客觀法的特性,發(fā)揮其在二者之間互動過程中的橋梁作用,詳見下文:
(一)采用客觀法作為二者之間互動與聯(lián)系的橋梁基本權利具有客觀價值屬性,被視為由憲法確認的客觀價值秩序,可作為客觀法直接對國家公權力進行約束,國家公權力的執(zhí)行必須受客觀價值規(guī)律的約束,積極為客觀權利的實現(xiàn)與保障創(chuàng)造必要環(huán)境與條件。將基于基本權利客觀屬性的客觀法作為憲法與民法之間的橋梁和紐帶、實現(xiàn)兩者之間的聯(lián)系與互動,同樣是客觀法本身性質和屬性的要求。
將基本權利確定為超越憲法“國家——公民”和民法“私人——私人”效力作用范圍的客觀價值,使得客觀法對整個法制體系均可產(chǎn)生效力,在催生出“國家保護義務”的基礎上,要求國家和憲法體系積極促進基本權利的實現(xiàn),并為基本權利的實現(xiàn)提供保障;這一效力通過憲法進一步向下作用于民法體系,從而實現(xiàn)了憲法體系和民法體系之間的互動。“國家保護義務”一方面指國家機關為確?;緳嗬膶崿F(xiàn),建立相關制度、提供相應條件的義務,另一方面也指代了國家機關需要承擔相應義務,保護公民基本權利不受第三方侵害。
同時,基本權利具有的客觀屬性,使法官在審理民事案件、解釋民法的一般性條款時,必須遵循由基本權利確立的客觀價值規(guī)律,從而產(chǎn)生間接第三人效力,通過客觀法對國家公權力、對國家司法機關的約束,實現(xiàn)憲法與民法之間的互動,保障公民的基本權利,并確保這些基本權利不受侵害。
(二)憲法人格權與民法人格權互動的間接性
通過客觀法實現(xiàn)的憲法與民法的互動,應始終保證其間接性,其原因是出于客觀法的直接效力作用對象依然是憲法而非民法,且因客觀法不可作為請求權基礎和公法請求權的作用依據(jù),要求個人不可為保障自身的具體利益,而向國家提出建立某項制度的請求。同樣,基本法不可直接作用于民法領域,也確保了國家制定基本權利相關制度的作為不受個人要求的左右,從而更好地保障非涉案人員及公眾的普遍權利[3]。
民法人格權和憲法人格權分屬于不同的法律權利體系,經(jīng)歷了不同的發(fā)展過程,適用于不同的效力范圍。為確保公民權利得到有效保障,防范國家公權力侵害現(xiàn)象,在法律制定與完善過程中應時刻尊重二者之間的獨立性,并在此基礎上利用客觀法的橋梁與紐帶作用,實現(xiàn)二者之間的間接互動,有效保障公民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