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婉兮

我們常常高估談戀愛時的激情，卻低看了過日子積攢出的溫情。

01

我和老公的婚姻，差點(diǎn)被一袋橘子毀滅。那天下了班，我們原本高高興興地手牽手去買菜?？梢贿M(jìn)菜市場，我就炸毛了。因為他買了三大把青菜、五斤番茄、外加一兜青椒。到了賣橘子的攤位前，他又挪不動腳步了，不由分說就裝了一大袋。

我的怒火一下就被點(diǎn)燃了：“每次都買那么多，放壞了又扔掉。你是錢多沒處花嗎？”他一聽，臉也猛地陰下來：“怎么的？難道我連買幾個橘子的權(quán)利都沒有？”邊說他邊扔下橘子，頭也不回地往家走。

賣橘子的大叔看得一臉尷尬，我也氣咻咻跟著他往回家的路上走。其實(shí)也只是一件尋常小事，可那天的我越想越傷心，只覺得他一點(diǎn)也不懂得過日子的艱辛，和我的價值觀消費(fèi)觀都南轅北轍，簡直不能過下去。

進(jìn)了家門，我大力把門一摔，聲音也提高了八度：“你什么意思，日子還能不能過？”“該我問你！還過不過？”他顯然也被激怒了，面目有些猙獰。

我哭起來，打開網(wǎng)頁了解離婚程序，甚至把離婚協(xié)議的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說實(shí)話，結(jié)婚一年半，我動過不下十次離婚的念頭，雖然我們是旁人眼中十分相愛的一對。但如果要我具體分析一下為什么過不下去了，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只記得每一次都傷心欲絕，恨不得馬上和他斷絕關(guān)系，撕掉有關(guān)他的一切標(biāo)簽，從此江湖相忘再不相見。

可直到今天，我們都還是一鍋吃飯一床睡覺的夫妻。因為怒氣漸漸消下去時，我想到了他每天接送我上下班，想到了他給我做的那些美食佳肴……

那一刻的心痛欲裂是真的，這一刻的溫柔繾綣也是真的。

02

結(jié)婚前，我特意把《金婚》又看了一遍。這一次，我看得心驚膽戰(zhàn)，原來白頭偕老的兩個人，也曾無數(shù)次走到懸崖邊緣。年輕時，看不慣對方的地方太多了。脾氣秉性、衛(wèi)生習(xí)慣、消費(fèi)觀，幾乎每一個不和諧都可以把離婚的導(dǎo)火索點(diǎn)燃。人到中年，被時光掩埋的欲望又開始探頭探腦地冒出來，感情危機(jī)又把“離婚”這個冷冰冰的詞語催生了出來。熬到老了，子女離巢老兩口相依為命，也免不了吵吵鬧鬧。氣急敗壞時，“不想過了”的念頭還是會猛地跳出來，在蒼老了的心頭打轉(zhuǎn)。

難怪有人會說，再恩愛的夫妻也會有100次離婚的念頭，以及50次掐死對方的想法。從前我不信，當(dāng)我也做了人妻，卻不自主地把這句話奉為真理。

結(jié)婚，真的不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是兩個各有脾氣的成年人，被一種叫作愛情的東西，召喚到了同一個屋檐下，把對真心的考驗擴(kuò)散到了生活的所有層面。漫長一生，誰還沒想過離個婚呀？婚后的日子，真的太不容易了。

紫陌紅塵撲面而來，被生活夾裹著的感情難免會弱不經(jīng)風(fēng)。柴米油鹽樣樣都是考驗，總有那么一個瞬間，我們會覺得精疲力竭，想要逃回一個人的世界去，對所有的考驗都說NO。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紛爭，哪怕是只有兩個人的袖珍江湖。而我們對紛爭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逃避和結(jié)束。這可能也是一種應(yīng)激狀態(tài)下的自我保護(hù)。

03

年輕的女孩說：“看了那么多文章，只覺得婚姻是個坑，我才不會跳進(jìn)坑里去呢！”我莞爾一笑，但也不想反駁。說不定三五日后，便會有一個男人出現(xiàn)，瞬間打消她所有的顧慮和猶豫，躍躍欲試地要往圍城里面鉆。為什么呢？因為愛啊。

對愛情里的男男女女來說，婚姻是再自然不過的結(jié)局，因為一生一世的相伴和相守，需要法律和道德的雙重肯定來保駕護(hù)航。

閨蜜和老公鬧過幾次離婚，有一次，已經(jīng)走到了民政局門口。她猛地回憶起，上一次來這里，兩個人手牽手。而這一次，是一前一后地拉開距離。

想到從此后高水長再無關(guān)聯(lián)，閨蜜便鼻子一酸哭出聲來?；仡^一看，卻見老公也紅了眼眶。舍不得和放不下瞬間又占了上風(fēng)，夫妻倆便偃旗息鼓，又把日子安安分分地往下過了。

不久前，我們一起逛街，你一言我一語地吐槽各自的老公。可當(dāng)路過賣糖炒栗子的小攤，閨蜜的腳步卻停了下來：“等等，我家老楊最愛吃這個，我買一包。”

我哭笑不得：“親愛的，不是剛剛還恨不得馬上跟他分道揚(yáng)鑣嗎？”

她一拍腦袋：“是啊，可我現(xiàn)在怎么只記得他給我剝蝦剝栗子了？”

我們常常高估談戀愛時的激情，卻低看了過日子積攢出的溫情。這可能才是現(xiàn)實(shí)里最常見的夫妻感情，舉案齊眉和相敬如賓都只是美好愿景。浸泡在滾滾紅塵里的飲食男女，總會輕易被生活的各種小確喪擊垮，又會突然被對方的小舉動拯救。盛怒之下，你想要劈了對方，卻往往會在買刀的路上買了菜。因為愛還在。

但日子過久了，愛情就未必是完全的你儂我儂，它面目多端，有時甚至反其道而行之。

要不怎么說夫妻是冤家呢？

04

都說婚姻是一場修行，但你可能從沒認(rèn)真思考過，修行到底是什么。字典給它的定義，是一種持續(xù)時間較長的活動，包括：思維活動、心理活動、行為活動、社會活動，旨在達(dá)到與現(xiàn)階段相比境界更高、胸懷更廣、視野更寬的個人修養(yǎng)水平。

把這個詞放置到婚姻的具體語境里，就是與柴米油鹽抗?fàn)?、和貪嗔癡恨戰(zhàn)斗?？刹恍业氖牵覀冇侄际窍菰谄咔榱锏钠胀信炔坏貌蝗疽唤z風(fēng)塵的出家人。

所以，我們?nèi)绱嗣芏量嗟匾贿厺M腹委屈，一邊卻又相依為命。我不是教你湊合，更不是倡導(dǎo)結(jié)婚光榮離婚可恥。我只是想說一個老生常談的道理：婚姻不易，且行且珍惜。

所謂的“不想過了”，其實(shí)也分兩種：一種是情緒式的，你大吼大叫著提出來，只覺得熱血往上涌；另一種悄無聲息，你把它默默埋在心底，只覺得整顆心都一寸寸涼下去。

前者與后者最簡單的分辨，就是你還愿不愿意為對方付出。在一檔綜藝節(jié)目上，馬雅舒被問到與前夫吳奇隆的離婚原因。她回答：“因為我不再愿意為他做任何事，他對我，也是同樣的態(tài)度。”

不排除被兒女或利益捆綁在一起的終身怨偶，“不想過”與“不再愛”并存于滿目瘡痍的生活。但大部分的我們，都是一邊不想過了，一邊又積極主動地為對方操心并付出著。很矛盾，但很真實(shí)。

05

婚后的生活，本就是作家不忍落墨的一筆。所以那些經(jīng)典的言情小說，結(jié)尾也僅僅是說到相愛的人歷經(jīng)磨難，最后走在了一起。他們以為自己跋山涉水到了終點(diǎn)，可另一種考驗和磨練，卻剛剛才開始。

很抱歉，這就是婚姻的真相。結(jié)發(fā)為夫妻后的種種，根本就不能只用一種情緒來籠統(tǒng)概括，我們在這段關(guān)系里得到的，也從來都不是單一的快樂或煩憂，而是苦樂交織、酸甜交替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