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慶杰
高手年紀輕輕就出了名。
高手一出道時,正趕上武林大會,他憑著手中的一把短劍,擊敗了大江南北、長城內(nèi)外的所有高手,自此之后,“高手”一稱,就非他莫屬了。
高手成名后,很多人不服氣,找上門來挑戰(zhàn),全被高手在三招之內(nèi)擊敗。久之,高手不勝其煩。但很多入都是千里迢迢慕名而來,不應(yīng)戰(zhàn),則于心不忍。高手常為這些瑣事煩心。
忽一日,一俊眉朗目的少年找上門來,見了高手,雙膝一屈,跪下便拜,口中連喊“師父”。在此之前,也有很多人想拜高手為師,都被高手拒于千里之外。但今日,高手一見少年生得一表人材,先有了幾分喜歡,心中便暗暗有了主意。于是,高手頷首微笑,收下了少年。
少年天資甚高,一經(jīng)點撥,功夫突飛猛進。
一日,西域的一流高手歐陽春不遠萬里來找高手切磋武功。
接待他的是高手的弟子,那位俊秀少年。少年對歐陽春一揖到地,朗聲說道,歐陽前輩,家?guī)煶鐾庠L友,數(shù)月后方歸,您是在舍下等候,還是擇日再來?
歐陽春一聽,心已經(jīng)涼了半截。數(shù)月的時間,他如何等得?想到此來中原竟無功而返,不由仰天長嘆一聲:老朽與高手無緣?。?/p>
少年惶恐道,弟子代家?guī)熛驓W陽前輩賠罪了。
歐陽春心念一動:這個少年倒是乖巧,如將他帶回西域,不怕高手不去要人,那豈不省了我兩次萬里跋涉之苦?想至此,笑對少年說,賢侄可否與老朽同回西域做客?
少年道,未經(jīng)家?guī)煻鳒?,弟子不敢擅離。
歐陽春大笑一聲,十指如鉤,閃電般抓向少年肩頭。他不想傷人,所以只使了七成的功力,不料,一抓下去,竟抓了個空。再看少年,仍然惶恐地站在原地,似乎動都未動。歐陽春大驚,再次使出十成功力,雷鳴電閃般抓向少年!這一抓下去,不但沒有碰到少年的一絲毫毛,連少年的影子也不見了。
歐陽春又驚又怕之間,猛聽背后傳來少年的聲音,歐陽前輩,弟子失禮了。
歐陽春急轉(zhuǎn)回身,見少年垂手站立,上身前傾,正惶恐地看著他,仍一臉的恭敬和謙卑。
歐陽春喟嘆道,有徒如此,何必再見其師。遂失意而去。
高手微笑著漫步從后室走出,一臉得色。
自此,凡來找高手挑戰(zhàn)者,一律由少年代勞。初時,少年總是贏多輸少。輸了,便由高手親自出手將對手打發(fā)回去。幾年后,少年每戰(zhàn)都穩(wěn)操勝券,高手便再也不用親自出手了。
寒來暑往,一晃十年過去了。
這一日,高手正獨自端坐在客廳,悠然地品著一杯“鐵觀音”。
家丁進來稟報:老爺,門外有人求見。
高手皺了皺眉,他明白是來挑戰(zhàn)的。但少年前幾天請假回家探視雙親了,他又沒收第二個弟子,看來,這次他又要親自出手了。
來人是十年前敗在少年手里的西域高手歐陽春。
歐陽春說,這十年來,老朽無時無刻不想著你們師徒.也無時無刻不在刻苦修煉,今天,老朽要以一雪十年之恥。
兩人交了手。
歐陽春的武功比十年前大有進境。十年來,高手雖然沒有放松過練習(xí)武功,但因已經(jīng)多年沒有親自與人交手,一時竟有些不適,十招過后,微落下風(fēng)。
高手使出看家的劍法,也難以扭轉(zhuǎn)乾坤。高手暗道:難道我的一世英名就要付諸東流了嗎?
恰這時,高手的弟子──少年趕回來了。
少年使了一招“橫空出世”,就把兩人分開了。少年對高手道:師父,還是由弟子代勞吧!
歐陽春大笑道,正好,今天讓你師徒倆一塊兒身敗名裂。
少年對歐陽春一揖到地,聲音平和地道,請歐陽前輩賜教。
歐陽春自恃武功今非昔比,自然不把少年放在眼里。他傲慢地道,小輩,還是你先賜招吧!
少年說了聲“得罪”,手腕翻動,劍光閃爍之間,已猱身襲到!
歐陽春使了一招“移星換位”,變幻身形,避開少年的一擊,然后雙掌一錯,亮了個“雄鷹展翅”的架勢,蓄勢以待。
少年卻一揖到地,不卑不亢地說,歐陽前輩,承讓了。
歐陽春定睛一看,自己的前襟已經(jīng)布滿了劍孔。
歐陽春汗如雨下,如果對方想傷自己,不知已經(jīng)刺中了幾十劍,縱有十條命也保不住了。他長嘆一聲,擲劍于地:老朽今生再也不會踏入中原半步了。
言畢,長嘯一聲,絕塵而去。
高手自言自語道,看來,我該退隱了。
少年道,師父,您只有三十幾歲呀。
高手說,可是我已經(jīng)難以保全自己的英名了,你已經(jīng)成為了新的高手,長江后浪推前浪,歷來如此呀!
自此,高手退出了江湖。
令人費解的是,他的弟子,那位少年高手也和他一起退隱了,仍然伺候在他的左右。
只有少年心里明白,這十年來,他在高手這里所參悟到的,不僅僅是武功。
選自《精品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