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懷華

一

2017年的冬天不太冷。直到12月26日，才下了兩場小雪，連地皮都沒遮住。氣溫總在零下五度左右徘徊，讓習慣了寒冷冬季的人有點兒不適應。

山城木壘更和暖，整日陽光明媚，沒有冬日氛圍。

我——阿勒同·托哈奈也不喜歡這樣的冬天。

哈薩克族人祖祖輩輩靠天吃飯。風調雨順的年份，天山里，戈壁上，到處長滿了青草，牛羊個個肥壯，讓牧民們歡欣鼓舞。冬季降雪太多會形成雪災。冬草場無法放牧，牛羊會餓死凍死，連駱駝和馬這樣的大畜都難成活，羔仔死得就更多了。暴雪造成的春天洪災，毀草場，失牲畜，也讓牧人們膽寒。冬季雪下得太少也不好，春季正是產(chǎn)羔育幼的時節(jié)，干旱不長草，牲畜上不了膘，母畜奶水不多，羔仔們也很難成活。

早晨出門，我望了西邊的天空，沒見烏云?？戳丝礀|方，太陽依舊明媚?！班恕鞖忸A報明天有大雪，真的嗎？怎么一點兒跡象都沒有?！?/p>

年近七十歲的我出生在牧民家里。不管身處何時何地，都本能地關心著天氣，這或許是哈薩克族牧民的天性。盼望著蒼天眷顧，在該下雨的時節(jié)下雨，該降雪的時節(jié)降雪，該刮風的時節(jié)刮風。風調雨順是世代游牧民族的最大企盼。不然會讓人恐慌。

掐指算算，我離開牧群已經(jīng)有五十年光景了。自1967年9月與熱依木汗·依提滿結婚后，就一直跟著他搬家，他工作調動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有一天，丈夫說：“我們搬到縣城去吧，那里生活條件好一些，孩子上學、我們養(yǎng)老都很方便?！庇谑?998年夏，我們一家就搬進了木壘縣城。這一住又是二十年。雖然我的工作生活已不再受制于天氣，過著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城里人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好日子，但仍然不由自主地關注著一年四季的天氣。放心不下的仍然是那些櫛風沐雨轉場中的牧民，那些仰望藍天企盼牛羊滿圈、生活富足的族人。也許正是這樣的牧人情結，才使我走上了今天這條道路，成就了這樣一番事業(yè)。

2014年11月，我和小女兒巴哈爾古麗·熱依木汗一起，吸收了八家貧困的哈薩克族牧民，成立起了木壘縣祥爾阿客哈薩克氈房農民專業(yè)合作社時，有人說我是致力于哈薩克民族文化傳承的人。我知道我是一個普通牧民家的女兒，哪有那么崇高的理想，只是想用自己的力量，把幾近失傳的民族制氈手藝留下來，把想學制氈手藝的貧苦牧民家庭帶動起來，讓他們也通過自己的雙手過上富裕的日子。沒想到，這件事還得到了木壘縣黨委、政府的支持，說是與縣委、縣政府大力發(fā)展哈薩克民族刺繡產(chǎn)業(yè)和全域旅游產(chǎn)業(yè)的布局相契合，還給合作社“興邊富民”項目三十萬元扶持資金。其實，我能走上這條富裕之路，都是依靠黨的好政策。能為木壘縣經(jīng)濟發(fā)展和哈薩克族文化弘揚出點力，是我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事。2015年受到昌吉州黨委勞動模范的表彰讓我感到，我應該做得更好、貢獻更大才行，不然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也對不起黨的信任。

二

女兒設計制作了祥爾阿客合作社的“勒狗”，用我的頭像和一把剪刀、一朵牛角花，我喜歡。那是女兒對我的尊敬和宣傳。畢竟在木壘我還有點知名度。只要看見我的頭像，都會說：噢，是阿勒同家的嘛。就會有更多的信任。因為，我?guī)资曜錾?，都以誠信為重，以質量為重，口碑一直很好。

祥爾阿客在哈薩克語中是天窗的意思。取這個名字，就是想要合作社成為社會了解哈薩克族傳統(tǒng)文化、傳統(tǒng)手工藝的一個窗口，成為哈薩克族傳統(tǒng)文化融入現(xiàn)代中華文化和世界文明的一個窗口。

我成立合作社的想法，主要還是受到我丈夫的父親的啟發(fā)。

他叫依提滿·賈巴塔依。1909年出生于阿勒泰薩吾爾中牧家庭。他一生做了一件最有意義的事——成立了木壘縣第一個牧業(yè)合作社。那是1950年，新疆剛剛解放不久。許多人還不了解中國共產(chǎn)黨的新政策，不知道人民的政府和共產(chǎn)黨是為窮苦老百姓過上好日子的。依提滿聽了干部宣傳，知道了黨的政策，響應政府引導，帶了六戶阿勒泰牧民到木壘縣大石頭鄉(xiāng)烏宗布拉克組成互助組，種他家在盛世才時期購買的土地。到1955年互助組不僅轉成了長年互助組，還因為互助生產(chǎn)發(fā)展得好，規(guī)模擴大到了三十多戶?；ブM根據(jù)牲畜、土地和出工量進行按勞按資分配，使一些手中無畜的窮苦人家通過自己勞動分得了牲畜，得到了實惠。長年互助組外的牧民也看到了好處，對集體化道路產(chǎn)生了很高的熱情。隨著合作社政策的推行，依提滿的長年互助社成為木壘縣試點，成立了木壘縣第一個牧業(yè)合作社。為牧區(qū)集體化制度改革帶了個好頭。到1957年擴大到九十多戶的依提滿牧業(yè)合作社，讓剛剛翻身解放的牧民精神煥發(fā)，農牧業(yè)連年豐收，社員們很滿意。依提滿為此獲得了很多榮譽，受到牧民的擁護。1957年，還以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勞動模范的身份去了北京，幸福地受到了毛澤東主席的接見，成為家族的榮耀。正是依提滿舍小家為大家的奉獻精神成為了榜樣，才使得我的丈夫熱依木汗·依提滿成為一個不斷追求上進，嚴格自律的人。

我嫁給熱依木汗·依提滿后，最常聽到的就是他父親擁護中國共產(chǎn)黨，帶領貧苦牧民共同富裕的故事，這是丈夫家最值得驕傲的事。

從1951年依提滿的牧業(yè)合作社到2014年我的農業(yè)合作社，六十三年，三代人。既是不同時代的要求，也是家風的傳承。如果我的農民合作社發(fā)展得好，我還會吸收更多的貧困牧民家庭，幫助他們一起致富，一起把哈薩克族氈房制作技藝一代一代傳下去。哪怕哈薩克族人人都住進了樓房別墅，也別忘了我們是從一頂頂氈房里走出來的，每個人的生命是由一根根“烏克”（彎頭斜撐）和開烈蓋（帳架）支撐的。

三

祥爾阿客合作社，就在離我家不遠的木壘縣刺繡工業(yè)園區(qū)。夏天我步行上下班。冬天，孩子們怕我滑倒，非得用車接送我。其實我很喜歡走路。與小時候一年四季的轉場相比，這點兒路根本算不上什么。哈薩克族男女，只要經(jīng)歷一年的轉場，就一輩子沒有任何困難再能嚇倒他們了。為了培養(yǎng)他們不畏艱險的品質，在城里生活的哈薩克族人都會千方百計地把孩子送到草場上去，經(jīng)歷一次轉場。不然，久了，這些后代們會忘記自己的根在哪里，人生的起點在哪里的。

打開合作社的門，看見鋪在地上的氈，掛在墻上的毯，我就特別開心。就有立刻工作的沖動。

我喜歡裁剪和縫紉。從小受到父親托哈奈·克他普拜和母親帕吉拉的耳提面命。他們都是心靈手巧的牧民。父親木工手藝很好。馬鞍、木樁、木門、馬車和氈房的烏克、開勒蓋、祥爾阿客（天窗）樣樣做得好，是木壘縣哈薩克族中遠近聞名的木工。他還會做皮靴，裁剪衣褲。母親是他得力的幫手。我們兄妹八人全都跟著父母學會了木工或裁剪。早先哈薩克族人不使用尺子，只會用手、木條、線繩做原始度量工具。我最早學會的也是用手當尺子裁剪的。直到1989年搬到城里，參加了木壘縣裁縫技能培訓班，才學會了使用尺子?？h政府為了培養(yǎng)哈薩克族人的專業(yè)技能，從烏魯木齊請來老師為我們上課。六個月結業(yè)后，我就在縣城開了一家裁縫店，成為培訓班中第一個創(chuàng)業(yè)的婦女。不僅做出更加合體的哈薩克族傳統(tǒng)服裝，還學會裁剪縫制西裝、中山裝。我做的衣服，男人穿上更加精神，女人更顯身段兒。不同民族不同年齡的人都來找我做衣服。生意非常好，案頭常常堆起一摞摞布料，忙得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十歲的巴哈爾古麗·熱依木汗放學后就到店里看我裁剪縫紉。稍大一點兒，也拿起針線學著幫忙，她的興趣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培養(yǎng)起來的。就像我從父母那兒洇染的愛好一樣。自己忙不過來，就與縣經(jīng)貿委等部門合作，把裁縫店當作這些部門的技能培訓基地，帶學徒培養(yǎng)學生。十幾年來我一共培養(yǎng)出二百多位技能人才。他們中有的干起了個體，有的進工廠當起了工人。裁縫店讓我的收入增加了不少。我也由一個家庭婦女轉變成了一名職業(yè)女性。生活更加充實，更加自主。每當?shù)玫接H朋好友和社會群眾贊揚時，我都覺得自己這輩子活得很精彩很有價值，我是一個對家庭對社會都有貢獻的人。

我喜歡穿針引線的感覺，靜靜地想著心事兒就像是串起一個個夢想。我喜歡拿起剪刀把一塊塊兒布料皮料裁成一片一片，再縫出一件件得體的衣裳。我也喜歡在氈面上繪出精美的花紋和圖案，那是我們哈薩克族人心中最美好的圖畫。我還喜歡按照內心召喚，用紅綠藍等顏色繡出艷麗的飾品，裝點美好的生活，讓哈薩克族人的房屋與大地，與藍天的色彩融為一體，那是哈薩克族人最恬靜的夢鄉(xiāng)。

我熱愛我所從事的工作，專注是我最大的特點。

就像1968年到1972年隨丈夫到博斯坦鄉(xiāng)，在鄉(xiāng)小學為八十多個孩子做飯一樣。每一天在孩子們的瑯瑯讀書聲中為他們打好馕，燒好奶茶，炒好菜。風雨無阻，哪怕挺著大肚子，哪怕讓大女兒坐在草地上。為了孩子們做好每一頓飯就是自己的職責，看到他們的笑臉，聽到他們歡快的笑鬧就覺得幸福。

就像1972年到1977年在國營牧場磨坊勞動一樣。五個人一臺馬拉石磨，天天圍著石磨轉，跟在馬屁股后面，邊往磨中間掃糧食邊吆喝，站在篩子旁不停地搖啊搖，雙腳站木了，雙臂搖疼了。為了全鄉(xiāng)人畜每月的定量面粉和精飼料，不知道加了多少個夜班，欠了丈夫和孩子們多少頓熱飯?？擅慨斂吹綄⒁淮娣劭干霞珙^的社員的笑臉，聽到他們夸獎一句“佳克斯”時，所有的辛苦都化作了幸福。

就像1977年隨丈夫到雀仁戈壁安家，克服語言障礙、克服離鄉(xiāng)情愁，拿起鋤頭鐮刀投入農業(yè)勞作，經(jīng)努力不僅學會了漢語交流，還學會種菜和手工制鞋，融入到了漢族朋友中，鄉(xiāng)愁也就淡了。

就像今天坐在這合作社的二百多平方米的展廳里，為長三米半，寬兩米的大氈繪制羊角花牛角花一樣，專注得忘了所有。直到蘇萊曼站在身后說：“阿帕，我們該吃午飯了?！蔽也胖逼鹧仡^看了他一眼說：“好的?！?/p>

蘇萊曼是我的侄子，小學一年級時突發(fā)腦出血，雖然救回了一條命卻成了行動不便的殘疾人。他媽媽嫌家里窮，走了?？粗犬?shù)之攱尩牡艿芎芷D難，我就收養(yǎng)了他。二十多年來，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吃穿。為了讓他慢慢學會自立，適應沒有我照顧的日子。 2014年搬進縣政府一套廉租房，但每天仍然回到家里吃飯。還留他在合作社里打掃衛(wèi)生，每月發(fā)點工資，他很高興，認為自己能自食其力了，不再是姑媽的累贅。看著他高興，我也很欣慰。我老了，總有一天要離開這個世界，他能自立是我最大的心愿。

除了蘇萊曼我還撫養(yǎng)了自己的三弟巴格旦·托哈奈。弟弟五歲時得了闌尾炎，由于在牧區(qū)沒能及時救治，送到縣醫(yī)院時闌尾已穿孔，經(jīng)四小時的搶救脫離了危險。術后父親擔心他的身體，說我丈夫有工作，家庭收入穩(wěn)定，又住得離縣城近，就將巴格旦交給了我們。丈夫沒有一句怨言，視如己出，供他上學。他學習成績一直比較好，還考上了大學，畢業(yè)后分配了工作?，F(xiàn)在也有了一個幸福的家庭，經(jīng)常到家里對我們噓寒問暖的，讓我覺得很享受。

丈夫熱依木汗·依提滿很重視孩子的教育。三兒兩女全部學業(yè)有成，各有各的事業(yè)。

現(xiàn)在子女們都擁有屬于自己的幸福家庭和熱愛的事業(yè)，都很孝順很懂事。最讓我高興的是小女兒巴哈爾古麗·熱依木汗。學了我傳下來的手藝，負責農業(yè)合作社的一切對外事務，讓合作社充滿希望。她很愛學習鉆研。一條氈毯上，我繪傳統(tǒng)的羊角牛角花，她畫牡丹玫瑰，制作出來的氈房既傳統(tǒng)又時尚。我們母女倆參與縣刺繡文化產(chǎn)業(yè)園，直徑三十二米，周長一百○一米，面積八百余平方米，可以同時容納兩千人就坐的大氈房制作。花了四個半月的時間，經(jīng)過十一道工序才完成。這個氈房獲得《最大的哈薩克氈房》和《最大哈薩克花氈》兩項吉尼斯世界紀錄。還曾用一個星期的時間，為塔城裕民縣制作搭建了一座直徑十二米一百六十頭的大氈房，解決了當?shù)卣?jié)慶燃眉之急，也為祥爾阿客哈薩克氈房農民專業(yè)合作社贏得了很好的口碑。讓合作社的氈房、氈房零配件、配飾、花毯、刺繡產(chǎn)品銷往全疆各地，還出口到哈薩克斯坦和蒙古國。合作社十六名固定員工和六十多位訂單加工者，大多是家庭困難的牧民。哈薩克族婦女承擔著繁重的生產(chǎn)生活任務，很難走出氈房到工廠去做產(chǎn)業(yè)工人。最便宜的方式就是利用閑暇時間為合作社織花繩，繡巾帕，做靠墊，在操持家務、哺育后代、擠奶喂畜、幫助男人搞好生產(chǎn)的同時，承接一些來料加工的小活兒，掙點錢增加收入。牧民們情愿，我阿勒同·托哈奈也樂意。

如今我年歲大了，眼睛花，腰腿痛，兒女們都勸我休息安享晚年?？晌颐T了。閑著渾身不自在。每天早晨九點多出門，晚上八點多回家。中午在展廳簡單吃點東西。所有的時間都用在繪圖剪裁和縫制上。2012年根據(jù)自己的回憶和摸索，把中國哈薩克族傳統(tǒng)花毯和哈薩克斯坦傳統(tǒng)花毯織出來，把將要絕跡的技藝拾起來，傳給后人。傳統(tǒng)花毯構圖均衡美觀，色彩艷麗雅致，遺失了非?？上?。我是個愛琢磨事兒的人?？匆娺^的好東西都要嘗試織一織，繡一繡，縫一縫。譬如，駱駝條毯，也是我設計織成的。它只選用駱駝脖毛和臀毛。洗凈，脫脂，紡線，編織。駝毛毯是老人御寒護腰護膝的佳品，上市后供不應求呢。

想一想，我的大半生都是與針線剪尺共度的。讓我放下他們還真有點無所適從?，F(xiàn)在活兒是干得慢了些。慢就慢吧。只要還能干就是幸福。

四

最讓我欽佩的還是我的丈夫熱依木汗·依提滿。我們兩家父母都是木壘縣大石頭鄉(xiāng)的知名人士，彼此熟悉。1966年我剛滿十六歲，兩家大人就為我們舉辦了婚禮。熱依木汗已經(jīng)是二十九歲成熟的男子漢了。因為工作出色被評為1963年度五好干部出席了昌吉州表彰大會。1965年4月，被縣公安局選派到公私合營的博斯坦牧場任公安特派員，還兼任牧場民政干事和機關共青團總支部書記。到1995年退休，他先后擔任過縣草原站副站長、站長、黨支部副書記、書記，雀仁鄉(xiāng)黨委書記等職務。英俊正直的他是我人生最堅強的依靠。他對我和孩子們要求很嚴，從不讓我們收別人送來的禮物?；楹?，我們一家人口不斷增加，最多的時候有九張嘴靠他一個人的工資養(yǎng)活，日子雖然不寬裕，但我們生活得很快樂。他全身心投入工作，在草原站工作的時候，把歷史上形成的縣域之間、鄉(xiāng)域之間和村之間的草場協(xié)議譯成哈薩克文，日積月累地抄了一大本子，詳細準確地掌握了歷史上草場使用界線和相關協(xié)議內容、簽訂的時間等，為解決草場糾紛提供了可信的依據(jù)。公平公正地化解了很多矛盾糾紛，為維護各民族切身利益做出了不懈的努力，保障了縣畜牧業(yè)生產(chǎn)秩序，多次獲得獎勵和表彰。

1977年縣草原站剛建立，在離縣城四十多公里的雀仁戈壁荒灘上，為了能讓丈夫安心工作，我和孩子們一起把家搬到戈壁灘上，與漢族同事們一起工作生活。離開了家鄉(xiāng)到新開的荒戈壁，語言不通。丈夫見我有畏難情緒就對我說：“我們要聽從組織的調配，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各民族同志都是一家人，不同民族不能有隔閡。我們要和漢族同志搞好團結，共同改變落后面貌。”他說的有理，我改變了想法，跟漢族同志學習農業(yè)種植，學習漢語。我們與漢族同志相處得很好，經(jīng)?；ハ鄮椭?。孩子也進了漢語學校，給他們幼小的心靈播下了民族團結的種子，為他們的工作打下了漢語基礎。我也獲益終身。

熱依木汗在任何崗位，都十分重視民族團結工作，對其他民族干部群眾一視同仁，關心幫助了許多同志。還因為1979年5月19日強暴風雪中救出了十四位漢族小學生和老人，以及日常工作中對各民族同志的關心關愛，1982年分別被木壘縣、昌吉州和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黨委評選為民族團結模范，受到表彰獎勵，還到烏魯木齊參加了自治區(qū)的表彰大會。上了《新疆日報》哈薩克文版的第二版。這讓我們全家再一次感到光榮無比。從此我們全家都視民族團結為最重要的事，與各民族同事和睦相處，我們每個人都交了許多不同民族的朋友。1985年他又一次被評為木壘縣和昌吉州民族團結模范。他的率直真誠和樂于助人的品格為他贏得了榮譽，贏得了社會尊重。從小受他父親的影響，把愛祖國，愛黨，愛家鄉(xiāng)作為己任，把維護民族團結，維護祖國統(tǒng)一和社會穩(wěn)定作為責無旁貸的責任。給社會帶了好頭，為親人樹立了榜樣，把好的家風傳遞給了子女。

我公公是個老先進，受到毛澤東主席的接見。熱依木汗也是個老先進，受到過縣、州、區(qū)三級多次表彰。我和孩子們也在這種精神的激勵下，在各自的崗位上踏實勤懇地工作著，在平凡的事業(yè)中追求著不平凡，為國家為社會為家鄉(xiāng)努力做貢獻。

丈夫2003年患了結腸癌，2006年去世。在他得病期間組織很關心，經(jīng)常有領導和同事到家里探望，這是他一生最大的安慰。

那是我人生中最艱難的三年。白天照顧生病的熱依木汗，接待來探望的各級領導和同事，為沒辦法減輕丈夫的痛苦而煎熬。為了維持公司經(jīng)營和誠實守信的企業(yè)形象，晚上還得整夜整夜地趕制簽了合約的氈房。那時二兒子杜滿·熱依木汗剛從縣養(yǎng)路隊下崗，在烏魯木齊創(chuàng)業(yè)，我為他擔心。三年里，除了丈夫走了，我和孩子們都挺過來了，現(xiàn)在都發(fā)展得很好，我很知足。

五

不知不覺中天已經(jīng)黑了。

蘇萊曼在打掃房間。我也該收拾收拾回家了。

出門，又抬頭看天，烏云密布，雪花飛舞。我懸著的心終于可以落下?？磥硖鞖忸A報很準，大雪開始下了。

2018年是個好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