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俊才

(陜西師范大學 文學院， 陜西 西安 710062)

0 引 言

在中國古代， 女性是附屬于男權(quán)的衍生物， 她們不僅不能讀書寫字， 而且沒有獨立的經(jīng)濟與社會地位。 歷史發(fā)展到北魏， 情形為之一變。 近年來， 北魏女性頗受學術(shù)界青睞， 研究成果也陸續(xù)面世。 其中， 皇后是學術(shù)界研究的熱點。 宋其蕤在其《北魏女主論》*參見宋其蕤《北魏女主論》，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年版。一書中為北魏賀皇后、 ?；屎蟆?文明馮皇后、 胡靈皇后立傳， 引發(fā)了學術(shù)界研究皇后這一特殊群體的興趣， 此后學術(shù)界研究成果不斷涌現(xiàn)。*相關(guān)的研究成果主要有： 李憑《北魏明元帝兩皇后之死與保太后得勢》， 《史學月刊》2007年第5期； 王愛民《北魏立皇后鑄金人占卜習俗考論》， 《濱州學院學報》2010年第2期； 王佳《北魏皇后研究》， 湖北大學2011屆碩士學位論文， 中國知網(wǎng)博碩論文數(shù)據(jù)庫； 石少欣《北魏世宗高皇后出俗為尼考——兼談北朝后妃出家與宮廷斗爭》， 《文學與文化》2012年第2期； 李憑《北魏孝文昭皇后高氏夢跡考實》， 《社會科學戰(zhàn)線》2013年第8期； 段塔麗《北魏至隋唐時期女性參政的地域分布及其特征》， 《中國歷史地理論叢》2001年第1期。同時， 普通女性也同樣受到學術(shù)界的關(guān)注， 許智銀《論北魏女性出家為尼現(xiàn)象》*參見許智銀《論北魏女性出家為尼現(xiàn)象》， 《許昌師專學報》2001年第6期。、 石越婕《北魏女性佛教造像記》*參見石越婕《北魏女性佛教造像記整理及研究》， 中山大學2016屆碩士學位論文， 中國知網(wǎng)博碩論文數(shù)據(jù)庫。二篇文章探討北魏女性出家為尼的現(xiàn)象； 梁冰雁《河南洛陽北魏時期女性服飾研究》*參見梁冰雁《河南洛陽北魏時期女性服飾研究》， 鄭州大學2016屆碩士學位論文， 中國知網(wǎng)博碩論文數(shù)據(jù)庫。、 宋丙玲《花木蘭的著裝——北魏女性服裝的圖像學研究》*參見宋丙玲《花木蘭的著裝——北魏女性服裝的圖像學研究》， 《藝術(shù)設(shè)計研究》2010年第2期。二篇文章主要分析北魏女性服飾樸素實用、 美觀、 多樣化的風格； 閻曉磊《北魏鮮卑族女性的家庭法律地位》*參見閻曉磊《北魏鮮卑族女性的家庭法律地位》， 《西安石油大學學報》2016年第2期。一文則分析了北魏鮮卑族女性在家庭中較高的法律地位； 《宣揚女性美德的北魏木板漆畫》*參見《宣揚女性美德的北魏木板漆畫》， 《東方收藏》2010年第11期。探討了北魏木板漆畫所反映的女性忠孝等倫理道德觀念。 這些研究成果從不同的角度對北魏女性群體進行了關(guān)注， 對我們了解少數(shù)民族政權(quán)統(tǒng)治下的女性生活有一定的現(xiàn)實意義。 然而， 在北魏拓跋鮮卑民族統(tǒng)治體系下， 女性的社會地位如何， 其文化修養(yǎng)怎么樣？囿于資料所限， 其研究一直付之闕如。 本文試結(jié)合史書與墓志所見之資料， 將北魏女性分為后宮嬪妃、 女官、 列女和其他女性四類， 探討其社會地位及文化修養(yǎng)， 冀以引起學人對這一群體的關(guān)注。

1 北魏后宮嬪妃

北魏后宮嬪妃地位經(jīng)歷了由高到低、 再由低而高的拋物線式的發(fā)展歷程。

北魏初期， 皇帝后宮嬪妃的地位是非常高的。 《魏書·序紀》記述了一個頗具神話色彩的故事：“圣武皇帝諱詰汾……初， 圣武帝嘗率數(shù)萬騎田于山澤……見美婦人， 侍衛(wèi)甚盛。 帝異而問之， 對曰：‘我， 天女也， 受命相偶。’遂同寢宿。 旦， 請還， 曰：‘明年周時， 復會此處?！越K而別， 去如風雨。 及期， 帝至先所田處， 果復相見。 天女以所生男授帝曰：‘此君之子也， 善養(yǎng)視之。 子孫相承， 當世為帝王。’語訖而去?！盵1]2這則故事旨在說明， 力微皇帝知父不知母， 大約發(fā)生在父系氏族社會。 稱“美婦”為“天女”， 意味著在那個男權(quán)話語體系中， 女性的地位較高。 美婦與詰汾一夜偶合， 誕生了北魏帝位的繼承者， 可見女性的地位多么崇高。 在國家大事難以裁決時， 皇后可以干政， “昭成初欲定都于灅源川， 筑城郭， 起宮室， 議不決。 后聞之， 曰：‘國自上世， 遷徙為業(yè)。 今事難之后， 基業(yè)未固。 若城郭而居， 一旦寇來， 難卒遷動。’乃止”[1]323。 在定都問題上， 昭成皇帝與群臣意見有分歧， 皇后王氏出面干預， 帝聽從王皇后之議。 從這些事例中可以窺見， 在北魏還處于游牧民族生活階段， 女性地位是高于男子的， 甚至可以裁決國家大事。

隨著部落的不斷壯大， 拓跋鮮卑族由遷徙走向定居， 筑城而居， 并建立了國家。 為了限制女性的權(quán)力， 北魏實施了“子貴母死”制度：“魏故事， 后宮產(chǎn)子將為儲貳， 其母皆賜死?！盵1]325據(jù)《魏書·太宗紀》記載：“初， 帝母劉貴人賜死， 太祖告帝曰：‘昔漢武帝將立其子而殺其母， 不令婦人后與國政， 使外家為亂。 汝當繼統(tǒng)， 故吾遠同漢武， 為長久之計?！盵1]49劉貴人被賜死， 標志著北魏“子貴母死”制度的真正實施。 拓跋嗣生于登國七年(392年)， 天興六年(403年)被封為齊王， 拜相國， 授車騎大將軍。 因此， 劉貴人之死， 大約就在登國七年至天興六年間(392～403年)。 北魏世宗宣武帝朝時， “子貴母死”制度被廢除。 “及肅宗在孕， 同列猶以故事相恐， 勸為諸計。 后固意確然……既誕肅宗， 進為充華嬪……及肅宗踐阼， 尊后為皇太妃， 后尊為皇太后。 臨朝聽政， 猶稱殿下， 下令行事。 后改令稱詔， 群臣上書曰陛下， 自稱曰朕?！盵1]337元詡在延昌元年(512年)被立為皇太子， 延昌四年(515年)即皇帝位， 其母胡充華并沒有被賜死， 而是被尊為皇太妃、 皇太后， 并臨朝聽政， 標志著“子貴母死”制度的終結(jié)。 在實施“子貴母死”制度的一百余年間， 北魏后宮嬪妃地位相較之前略有降低。

在這一百多年的時間里， 也有一些特例。 北魏實施的“子貴母死”制度雖有些殘忍， 但卻是防御部族干預朝政的最為有效的手段。 “拓跋后妃多有部族背景， 后妃部族通過后妃干預拓跋內(nèi)部事務， 特別是影響君位傳承和君權(quán)行使， 帶來無窮糾紛。”[2]46一旦被立為皇太子， 其母就會被賜死。 然皇太子年幼， 總得需要人來照料， 于是皇太子之乳母保太后逐步崛起， 成為后宮的實權(quán)派。 如世祖太武帝拓跋燾保母竇氏， 拓跋燾即位后被尊為皇太后， 權(quán)傾后宮。 據(jù)《魏書·穆壽傳》記載：“而吳提果至， 侵及善無， 京師大駭。 壽不知所為， 欲筑西郭門， 請恭宗避保南山。 惠太后不聽， 乃止。 遣司空長孫道生等擊走之?！盵1]665太延五年(439年)蠕蠕國主吳提侵略平城近郊善無(今山西省右玉縣西南)， 滿朝皆驚， 穆壽力請恭宗離京避難， 惠太后(即竇氏)不肯。 “惠太后不聽， 乃止”僅七字， 說明太武帝征討涼州時， 朝政決策權(quán)在于保太后竇氏。又如文明皇后馮氏“年十四， 高宗踐極， 以選為貴人， 后立為皇后”[1]328。 馮氏因何被立為皇后？史書未載。 然依照北魏舊例“魏故事， 將立皇后必令手鑄金人， 以成者為吉， 不成則不得立也”[1]321， 馮氏大約是鑄金人成功而被封為皇后。 高宗文成帝拓跋濬死時馮氏年24歲， 無子。 獻文皇帝拓跋弘被封為太子時， 其母李夫人被賜死， 皇后馮氏承擔了撫養(yǎng)拓跋弘的義務。 因此， 相對于獻文皇帝而言， 馮氏亦為保母。 在顯祖朝， 文明皇后馮氏前后臨朝稱制達20余年， 權(quán)傾天下。

竇氏與馮氏在“子貴母死”制度實施期間， 以保母身份弄權(quán)， 顯示北魏后宮女性至高無上的地位。 那僅是曇花一現(xiàn)， 為時不長， 此時期內(nèi)后宮嬪妃地位其實并不高。 “子貴母死”制度廢除后， 后宮嬪妃走出低谷， 又具有了較高的社會地位。

北魏后宮嬪妃具有較高的文化素養(yǎng)， 如《顯祖獻文皇帝第一品侯夫人墓誌銘》記載侯骨氏：“柔婉表于自然， 靜恭光于素里。 入嬪紫闈， 貞問逾芬。 曜質(zhì)椒墀， 慎徽彌遠。 故能協(xié)慶承乾， 載育王姬。 既含章之美， 懋于早年； 母德之風， 志而方著?！盵3]42侯骨氏德性修養(yǎng)如此之高， 想必自小就受過良好的文化教育。 又《魏故世宗宣武皇帝第一貴嬪夫人司馬氏墓誌銘》記載司馬顯姿：“閑淑發(fā)于髫年， 四德成于笄歲……攸歸遘止， 能成百兩之禮； 潮服常清， 弗失葛覃之訓。 虔心奉后， 令江汜再興； 下?lián)釈逵?使螽蟴重作……情陵玉潔， 志辱冰堅， 彰婉崝歲， 顯淑笄年。 翔鳴陋野， 聲聞上日， 尸鳩在帷， 累功欽質(zhì)。 靈龜定祥， 長秋納吉， 之子攸歸， 宜其帝室。 作注天江， 雖勞糜慍， 如彼《關(guān)雎》， 哀如不悋。 心噣眾嬪， 嚖然斯順， 小星重風， 螽蟴再訓?！盵4]55司馬顯姿出身南朝皇族， 修養(yǎng)極高。 墓志用《詩經(jīng)·周南·葛覃》寫其婦德、 婦言、 婦容、 婦功俱佳， 用《詩經(jīng)·周南·螽斯》喻其德澤后宮多子多福， 用《詩經(jīng)·曹風·鸤鳩》贊其威儀棣棣以及內(nèi)在的修養(yǎng)美， 用《詩經(jīng)·周南·關(guān)雎》寫其感情克制、 行為謹慎、 婚姻和諧， 用《詩經(jīng)·召南·小星》寫其無妒忌之行、 惠及后宮、 盡心侍奉皇帝的美德。 這里連用《詩經(jīng)》中的典故， 明確指出了司馬顯姿很高的文化修為。

2 北魏女官

女官的設(shè)置， 是北魏女性地位較高的另一個標志。 女官， 又稱為宮官， 是指高級的宮女， 具有一定的品秩， 并且領(lǐng)有俸祿。 女官之設(shè)由來已久， 《周禮·天官》記載： 周天子曾設(shè)九嬪、 世婦、 女御、 女祝、 奚、 女史等管理宮內(nèi)事務。 秦始皇將后宮妻妾分為皇后、 夫人、 美人、 良人、 八子、 七子、 長使、 少使八個等級。 漢元帝更是將后宮妻妾列為皇后、 夫人、 昭儀、 婕妤、 良使、 夜者等 14 個等級。 這些分類， 都是將女官與后宮嬪妃混為一談的。 首次將女官與嬪妃分別開來， 另立女官系統(tǒng)的是北魏孝文帝。 孝文帝始“置女職， 以典內(nèi)事”[1]321， 并首次確立其名號、 等級與職責， 其最高長官為內(nèi)司， “視尚書令、 仆”[1]321。 尚書令、 尚書仆射是國家政治事務的首腦， 官居一品， 內(nèi)司可以與之相當， 極大地提升了女性的地位。 內(nèi)司以下分為四個等級：“作司、 大監(jiān)、 女侍中三官視二品。 監(jiān)、 女尚書、 美人、 女史、 女賢人、 書史、 書女、 小書女五官， 視三品。 中才人、 供人、 中使女生、 才人、 恭使宮人視四品， 春衣、 女酒、 女饗、 女食、 奚官女奴視五品?！盵1]322由此可見， 北魏女官分類極為明細。

以上僅僅是正史中對北魏女官制度記載， 墓志資料中所見女官， 可補正史之不足。 墓志資料中女官， 由于資料有限， 今人之分析， 多含混不清*參見苗霖霖《北魏女官制度考略》， 《濟南大學學報》2015年第1期； 聞鳴《北魏女官補校》， 《大理學院學報》2011年第11期。， 今試從墓志中所載楊氏、 王遺女、 張安姬等仕履， 分析北魏女官制度的復雜性。

《大魏宮內(nèi)司高唐縣君楊氏墓誌銘》記載： 楊氏在皇興二年(468年)北魏攻陷歷城后， 以平齊民的身份進入皇宮。 “出入紫閨， 諷稱婉而， 是以文昭太皇太后選才人充官女。 又以忠謹審密， 選典內(nèi)宗七祏， 孝敬天然， 能使邊(籩)豆靜嘉， 遷細謁小監(jiān)。 女功紃綜， 巧妙絕群， 又轉(zhuǎn)文秀大監(jiān)。 化率一宮， 課藝有方， 上下順厚， 改授宮大內(nèi)司。 宣武皇帝以楊歷懃先后， 賜爵縣君， 邑號高唐?！盵4]60由這段敘述來看， 楊氏是逐步升遷的， 故其所任之職——官女、 內(nèi)宗七祏、 細謁小監(jiān)、 文秀大監(jiān)、 內(nèi)司也應呈現(xiàn)出自低向高的態(tài)勢。 官女， 史籍中未見有此官職， 趙萬里認為是“女尚書之類， 視三品”[5]48。 趙萬里之說值得商榷。 平齊民是以罪臣的身份進入北魏， 楊氏有何功德過分拔擢為四品才人， 不久又躍居三品女尚書？而且“官女”即“女尚書”， 在文獻中從未有佐證。 因此， 筆者疑“官女”為“宮女”之誤， 楊氏初入魏宮， 身份是宮女， 再合理不過了。 楊氏的父親是平原太守楊景， 故北魏給予楊氏以才人的身份， 實際上還是宮女。 由古代女官任職來看， 才人是從宮女中選拔而成的。 內(nèi)宗七祏是什么職位， 難以明辨。 聞鳴認為是主管宮內(nèi)七廟祭祀之人。*參見聞鳴《北魏女官補?！罚?《大理學院學報》2011年第11期。這種說法恐不妥。 古代宗廟祭祀一般主祭之人都是男性， 不可能是女性。 故內(nèi)宗七祏難以辨別， 暫付之闕如。 細謁小監(jiān)、 文秀大監(jiān)均屬監(jiān)， 蓋監(jiān)分大、 小， 因掌管之事務不同， 大、 小監(jiān)又分出不同的門類， 如細謁、 文秀等。

《王遺女墓誌》記載： 王遺女在高宗朝入宮， “其夫幽州當陌高， 字洛陽， 官為深澤令， 與刺史競功抗衡， 互相陵壓， 以斯艱躓， 遂入宮焉”[4]59。 當陌高， 史書中未有此人。 深澤為縣， 屬博陵所轄。 北魏深澤令， 史書中亦未有任職之記載。 王遺女卒于正光二年(521年)， 享年83歲， 則其生于太延五年(439年)。 據(jù)《魏書》所載， 在王遺女有生之年， 發(fā)生在深澤縣可讓縣令與刺史競功之事唯有一件， 那就是和平二年 (461年) 十月鎮(zhèn)壓當?shù)貜姳I之事。“冬十月……博陵之深澤、 章武之束州， 盜殺縣令， 州軍討平之?！盵1]120盜殺深澤縣令， 新任縣令當陌高與博陵刺史一起平定盜賊， 二人發(fā)生了爭功之事。 在博陵刺史的壓迫之下， 王遺女沒入后宮， 此年她23歲。 入宮之后的仕履， 《王遺女墓誌》記載：“女質(zhì)稟婦人， 性粹貞固， 雖離禁隸， 執(zhí)志彌純， 尤辨鼎和， 是以著稱， 故顯祖文明太皇太后擢知御膳。 至高祖幽皇后， 見其出處益明， 轉(zhuǎn)當御細。 達世宗順后， 善其宰調(diào)酸甜， 滋苦允中， 又進嘗食監(jiān)。 至高太后， 以女歷奉三后， 終始靡愆， 獎訓紫閨， 光諷唯闡， 故超升傅姆焉。 又賜品二?！盵4]59王遺女所任職有御膳、 御細、 嘗食監(jiān)、 傅姆， 這些職位均不見史書所載。 嘗食監(jiān)屬監(jiān)官， 三品。 御膳、 御細， 大約為宮內(nèi)掌管膳食的女官， 相當于《魏書·皇后傳》五等女官中“女饗、 女食”一類， 五品。 傅姆是宮內(nèi)輔導、 保育皇子、 公主之人， 多為德高望尊的老婦人擔任。 王遺女擔任傅姆， 又賜二品， 相當于大監(jiān)。 若與《杜法真墓誌》對讀， 傅姆實際上就是傅姆大監(jiān)。

《魏宮品一墓誌銘》記載： 張安姬是在皇興二年(468年)北魏攻陷濟南后， 以平齊民的身份進入魏宮。 “年十三因遭羅難， 家戮沒宮?！盵4]58張安姬卒于正光二年(521年)， 享年65歲， 則其13歲在皇興二年(468年)， 此年北魏攻陷青、 齊， 張安姬沒入后宮。 進入掖庭后， 張安姬的官職逐漸高升。 《魏宮品一墓誌銘》又載：“年廿蒙除御食監(jiān)。 歷心自守， 蒞務有稱， 后除文秀大監(jiān)。 于是處當明件， 上知其能， 復除宮作司?！盵4]58張安姬歷任御食監(jiān)、 文秀大監(jiān)、 作司等職。 御食監(jiān)， 亦即王遺女所任之嘗食監(jiān)， 掌管宮內(nèi)膳食。

此外， 《劉阿素墓誌》記載： 劉阿素任大監(jiān)， 秦阿女任御監(jiān)； 《馮迎男墓誌》記載： 馮迎男任女尚書； 《劉華仁墓誌》記載： 劉華仁任典稟大監(jiān)； 《王僧男墓誌》記載： 王僧男任女尚書； 《孟元華墓誌》記載： 孟元華任細謁大監(jiān)； 《杜法真墓誌》記載： 杜法真任傅姆宮大監(jiān)； 《魏故胡昭儀墓誌銘》記載： 胡明相任左昭儀。

由正史記載與墓誌資料相印證， 就會發(fā)現(xiàn)北魏女官的任職比較復雜。 雖然孝文帝將女官分為五等， 但在具體任職過程中略為龐雜。 如監(jiān)官可分為大監(jiān)和小監(jiān)， 大、 小監(jiān)各自因其執(zhí)掌事務不同， 又可分為不同的門類， 如大監(jiān)可分為文秀大監(jiān)、 細謁大監(jiān)、 傅姆宮大監(jiān)等， 小監(jiān)可分為細謁小監(jiān)等。 嘗食監(jiān)、 御食監(jiān)隸屬大監(jiān)抑小監(jiān)， 目前難以判斷。 如果女官工作出色， 朝廷會給予優(yōu)渥， 如楊氏被賜高唐縣君。 有些女官， 比如昭儀是世祖朝所設(shè)， 孝文帝改革后應該被廢， 但實際依然存在著。 如胡明相卒于孝昌三年(527年)， 享年19歲， 在孝明帝朝被任為左昭儀。 至于內(nèi)宗七祏、 御膳、 御細等職， 很可能是北魏舊官的遺存。 因此， 北魏女官在孝文帝改革后， 仍然是新、 舊體系的雜糅。

女官的選拔， 標準非一， 或因罪遣， 或來自宮女， 無論哪種來源， 都具有很高的文化素養(yǎng)。 如《魏故宮御作女尚書馮女郎之誌》記載女尚書馮迎男：“年十一蒙簡為宮學生。 博達墳典， 手不釋卷， 聰穎洞鑒， 朋中獨異。”[4]57博覽群書、 聰明靈秀的馮迎男， 文學修養(yǎng)較高， 其文學作品今不傳。 《魏品一墓誌銘》記載女尚書王僧男：“惠性敏悟， 日誦千言， 聽受訓詁， 一聞持曉……能記釋嬪嬙， 接進有序， 尅當乾心， 使彤管揚輝。”[4]59博聞強記、 日誦千言的王僧男文學素養(yǎng)亦很高， 而且亦有文學創(chuàng)作。

3 列女及其他女性

列女是一個特殊的群體， 是儒家倫理觀念下的產(chǎn)物。 早在《周禮》中就有極為明確的闡述： “九嬪掌婦學之法， 以教九御婦德、 婦言、 婦容、 婦功， 各帥其屬， 而以時御敘于王所。”[6]76婦德、 婦言、 婦容、 婦功， 就是對女性的具體要求。 漢代班昭對德、 言、 容、 功進行了更為詳細的詮釋：“清閑貞靜， 守節(jié)整齊， 行己有恥， 動靜有法， 是謂婦德。 擇詞而說， 不道惡語， 時然后言， 不厭于人， 是謂婦言。 盥洗塵穢， 服飾鮮挈， 沐浴以時， 身不垢辱， 是謂婦容。 專心紡績， 不好戲笑， 挈齊酒食， 以奉賓客， 是謂婦功。 此四者， 女人之大德， 而不可乏之者也。”[7]2789列女就是踐行這些行為規(guī)范的最好載體。 《魏書·列女傳》記載了17位列女事跡， 不僅有較高的社會地位， 而且都具有很高的德性修養(yǎng)。

北魏列女大都是女順父母， 婦敬舅姑， 妻助夫， 母長子女， 姊妹娣姒， 各盡其分的奇女子， 本身就具有很高的文化修養(yǎng)。 像封氏：“有才識， 聰辯強記， 多所究知， 于時婦人莫能及。 李敷、 公孫文叔雖已貴重， 近世故事有所不達， 皆就而諮請焉。”[1]1978就連尚書李敷、 公孫文叔都向封氏請教近世以來之事， 可見其博聞多識， 其地位似乎與男子無二。 又如張氏：“事姑王氏甚謹。 太安中， 京師禁酒， 張以姑老且患， 私為醖之， 為有司所糾。 王氏詣曹自告曰：‘老病須酒， 在家私釀， 王所為也?！瘡埵显唬骸美媳Щ迹?張主家事， 姑不知釀， 其罪在張。’主司疑其罪， 不知所處。 平原王陸麗以狀奏， 高宗義而赦之?！盵1]1980為治姑病， 甘愿以身試法， 這需要多大的勇氣， 似乎男子都與其難以企及。 最讓人感慨萬千的則是崔氏：“清河房愛親妻崔氏者， 同郡崔元孫之女。 性嚴明高尚， 歷覽書傳， 多所聞知。 子景伯、 景先， 崔氏親授經(jīng)義， 學行修明， 并為當世名士。”[1]1980崔氏是飽讀詩書的鴻儒， 曾親自傳授《毛詩》 《曲禮》給房景伯、 景先兄弟， 房景先撰《五經(jīng)疑問》百余篇， 是北魏著名的儒學家。 更令人驚異的是崔氏清河太守房景伯如何判決疑案：“景伯為清河太守， 每有疑獄， 常先請焉。 貝丘民列子不孝， 吏欲案之。 景伯為之悲傷， 入白其母。 母曰：‘吾聞聞不如見， 山民未見禮教， 何足責哉？但呼其母來， 吾與之同居。 其子置汝左右， 令其見汝事吾， 或應自改?！安煺倨淠?， 崔氏處之于榻， 與之共食。 景伯之溫清， 其子侍立堂下。 未及旬日， 悔過求還。 崔氏曰：‘此雖顏慚， 未知心愧， 且可置之?！步?jīng)二十余日， 其子叩頭流血， 其母涕泣乞還， 然后聽之， 終以孝聞?！盵1]1980崔氏以榜樣感化貝丘民列子， 使其悔過自新， 重新做人， 決意侍奉母親， 使一件刑律案消弭于無形， 這是儒吏的最高境界。

除后宮嬪妃、 女官、 列女三類外， 筆者將其余女性劃分為一類。 這類女子或為親王妃子， 或為權(quán)臣命婦， 或為佛門比丘尼， 或為貧家女子， 數(shù)量龐大， 不一而足。 顏之推論及南北治家不同時云：“鄴下風俗， 專以婦持門戶， 爭訟曲直， 造清逢迎， 車乘填街衢， 綺羅盈府寺， 代子求官， 為夫訴屈。 此乃恒、 代之遺風乎？”[8]48在治家方面， 北魏女子地位是高于男子的。 從文化修養(yǎng)層面而言， 這類女子普遍修養(yǎng)較高。 如《魏北海王妃李氏誌銘》記載北海王妃李元姜：“組黻斯章， 乃金乃玉。 肅穆婦儀， 優(yōu)柔靖默， 女子有行， 光家榮國。 四德宣揚， 六行允塞， 彼姝名媛， 寔邦之則?！盵4]26李元姜在道德修養(yǎng)、 儀表情態(tài)方面堪稱國家女性的表率。 又如《魏黃鉞大將軍太傅大司馬安定靖王第二子給事君夫人王氏之墓誌》記載王氏：“貞順自性， 聽令天骨， 德容非學， 言功獨曉。 凝質(zhì)淑麗， 若綠葛之延谷； 徽音遠振， 如黃鳥之集灌。 是以羔雁貴禮， 疊爛階庭； 畢醮結(jié)離， 作嬪蕃室?！盵4]22王氏貞順、 德容、 言功、 淑麗， 是女性的楷模， 墓誌用《詩經(jīng)·周南·葛覃》的典故， 贊美王氏躬儉節(jié)用、 服澣濯之衣、 尊敬師傅的美德。

4 北魏女性地位與修養(yǎng)較高的原因

北魏女性有較高的文化修養(yǎng)， 是有其深層原因的。 北魏歷代國君非常重視學校教育。 太祖道武帝建國后不久， 便“以經(jīng)術(shù)為先， 立太學， 置五經(jīng)博士生員千有余人”[1]1841， 開始了官學教育。 此后太武帝建太學， 顯祖獻文帝建鄉(xiāng)學， 孝文帝建皇子學， 世宗宣武帝建四門學， 這一系列舉措都彰顯了北魏官學的魅力。 北魏統(tǒng)治者是嚴禁私學的， 太武帝明確提出“不聽私立學校， 違者師身死， 主人門誅”[1]97， 對辦私學者師死、 主人門誅， 其處罰是相當嚴厲的。 盡管北魏有這樣嚴酷的刑律， 私學仍在緩慢地發(fā)展。 如宣武帝、 孝明帝之際， 徐遵明“教授山東， 生徒甚盛， 懷征遵明在館， 令郁問其《五經(jīng)義例》十余條， 遵明所答數(shù)條而已”[1]1178。 徐遵明精通《毛詩》 《尚書》 《禮記》 《孝經(jīng)》 《論語》 《毛詩》 《尚書》 《三禮》， 并撰三十卷《春秋義章》， 是北魏著名的儒學家。 他講學二十年， 門徒甚眾。 無論官學還是私學， 受教育者僅限于男性， 女性是很難參與其中的。 陳寅恪論及魏晉南北朝學術(shù)時云：“蓋自漢代學校制度廢弛， 博士傳授之風氣止息以后， 學術(shù)中心移于家族， 而家族復限于地域， 故魏、 晉、 南北朝之學術(shù)、 宗教皆與家族、 地域兩點不可分離?！盵9]20陳氏之言極是。 北魏女性文化程度較高， 正與家族、 地域因素有莫大的關(guān)系。

孝文帝遷洛后， 推行漢化教育， 拓跋鮮卑族向?qū)W之風盛， 拓跋鮮卑族女性文化修養(yǎng)有所提高。 如《魏故寧陵公主墓誌銘》記載： 寧陵公主的祖父是顯祖獻文帝， 父親是彭城王勰。 元勰文學修養(yǎng)很高， 史載其“敏而耽學， 不舍晝夜， 博綜經(jīng)史， 雅好屬文……勰敦尚文史， 物務之暇， 披覽不輟。 撰自古帝王賢達至于魏世子孫， 三十卷， 名曰《要略》”[1]582。 有這樣一位文學成就極高的父親， 寧陵公主的修養(yǎng)自然也很高，“七德是履， 六行唯彰， 與仁何昧”[4]22？ 寧陵公主的夫君， 墓誌僅言“瑯琊王君”， 趙萬里認為是王誦， 并說“公主為初配， 而貴妃乃繼室矣”[5]109。 趙說可從。 寧陵公主生于太和十二年(488年)， 卒于永平三年(510年)； 《魏徐州瑯琊郡臨沂縣都鄉(xiāng)南仁里通直散騎常侍王誦妻元氏誌銘》記載： 元貴妃生于太和十三年(489年)， 卒于熙平二年(517年)。 元貴妃比寧陵公主晚一年出生， 卻比其多活了八年。 元貴妃祖父是高宗文成皇帝， 父親為安豐王猛。 誌云：“父侍中太尉安豐圉王?！盵4]41“圉”當為“匡”之誤。 元猛， 封安豐王， 進位侍中， 卒贈太尉， 謚曰匡。 元貴妃的哥哥元延明是北魏后期著名的文學家。 “延明既博極群書， 兼有文藻， 鳩集圖籍萬有余卷。 性清儉， 不營產(chǎn)業(yè)。 與中山王熙及弟臨淮王彧等， 并以才學令望有名于世。 雖風流造次不及熙、 彧， 而稽古淳篤過之。”[1]530受其兄長的影響， 元貴妃“敬慎言容， 惇悅書史， 爰從爰降， 騰徽素里。 女儀既修， 婦行必齊， 智高密母， 辯麗袁妻。 霜華閫內(nèi)， 松茂中閨”[4]41， 喜好讀書， 婦德、 婦容堪稱模范。 王誦“學涉有文才， 神氣清俊， 風流甚美”[1]1412。 《魏故使持節(jié)侍中司空尚書左仆射驃騎大將軍徐州刺史王公墓誌銘》記載其“散書滿筵， 交柯蔽戶。 一時無雙， 當求于古”[10]231。 在這樣的家庭環(huán)境中， 寧陵公主、 元貴妃耳濡目染， 其文學修養(yǎng)自然會很高。

北魏漢族女子要么是從南朝北徙， 要么是來自北魏攻占的中原地區(qū)。 這些區(qū)域文化程度很高， 受其影響， 女性的文化修養(yǎng)自然也就較高。

河西是文化發(fā)達之區(qū)域， 在中原動蕩、 經(jīng)濟文化遭受嚴重破壞之際， 河西卻出現(xiàn)了歷史上空前的文化高峰， 即“區(qū)區(qū)河右， 而學者埒于中原”[11]2778。 “西晉永嘉之亂， 中原魏晉以降之文化轉(zhuǎn)移保存于涼州一隅。”[9]2河西在東晉、 南北朝之際存在過前涼、 后涼、 西涼、 北涼、 南涼五個政權(quán)。 太武帝拓跋燾平定涼州后， 將河西士人遷徙至平城， 他們帶來了河西優(yōu)秀的文化遺產(chǎn)， 這其中也包括部分女性。 如元壽妃麴氏， 是沮渠時揚列將軍、 澆河太守麴寧孫之長女。 麴寧孫不見史傳， 河西麴氏也未見史冊。 唯《元和姓纂》有云：“漢有麴潭生閟， 避難湟中， 因居西平， 十一代孫嘉仕沮渠氏， 后立為高昌王?！盵12]1469麴寧孫恐是其之后乎？麴氏來自沮渠氏之北涼， 故其文化素養(yǎng)頗高， 《故城陽康王元壽妃之墓誌》記載其“姿量外洞， 貞豐內(nèi)效， 德比九親， 行征一國， 五訓具備， 禮染家人”[4]17。 又如《故平州刺史巨鹿郡開國公于君妻和夫人之墓誌銘》記載： 和丑仁亦來自河西， 其祖、 父歷爵天水侯， 她“稟純和于四緒， 資妙質(zhì)于山岳， 令淑著自綺年， 婉順彰于笄歲。 兼志在女工， 躬存簡約， 溫良慈惠……夫人有德有行， 乃孝乃慈， 邁金蘭于往古， 挺芳神于盛世”[4]166， 修養(yǎng)亦是很高。

十六國時期由慕容部鮮卑建立的前燕、 后燕、 西燕、 南燕和由鮮卑化漢人馮跋控制北燕五個政權(quán)， 史稱五燕。 五燕政權(quán)所控制的是關(guān)東地區(qū)， 以及龍城、 薊、 鄴、 中山等核心區(qū)域， 是漢民族文化發(fā)達的地區(qū)。 北魏滅亡后燕、 北燕， 五燕士人遷入北魏， 其中也包括部分女性。 如《李璩蘭墓誌》記載： 李璩蘭本勃海郡條顯廣樂鄉(xiāng)新安里人， 是漢族文化發(fā)達之地。 其祖上曾仕燕， “高祖中庶， 溫良約儉， 名重燕邦”[4]44。 此處未言祖父名諱， 亦難確定其仕五燕政權(quán)中的哪一朝， 但自燕歸魏為不爭之事實。 李璩蘭承祖上之家風， “幼而聰悟， 長彌謙順……四德淵茂……曲盡婦道， 造次靡違， 顛沛必是。 妙善女工， 兼閑碎務”[4]44， 德行女紅俱佳。 又如《魏元氏故蘭夫人墓誌銘》記載蘭將是昌黎(今屬河北)人， 是漢族文化發(fā)達之處。 其“祖休燕代， 父魏留光”[4]144， 大約其曾祖、 祖父仕燕。 其曾祖父是營州刺史、 鄢陵閔侯， 祖父為散騎常侍、 涇營二州刺史、 壽陽簡公， 未及名諱， 故難以考索。 魏滅燕后， 歸順北魏。 蘭將秉承家族文化因子， 其修養(yǎng)自然就高， “幼懷四德， 聲實兩著……恭孝之性， 發(fā)自天然， 倒裳之志， 未笄而備。 是以舅姑欽其至誠， 娣姒敬其高軌。 覆愛之心， 義姑未加其善； 勞己下人， 敬姜不比其量”[4]144。

北魏連年征戰(zhàn)， 領(lǐng)土逐步向南拓展， 占領(lǐng)了中原大片領(lǐng)土， 北魏部分女性來自于南朝。 如《元新成妃李氏墓誌》記載： 元新成妃李氏來自于劉宋， 李氏父李超為劉宋龍驤將軍、 析縣侯， 歸魏后， 李氏被聘為元新成妃。 李氏“幼則貞華， 睿性自高， 神衿孤遠。 風儀容豫， 比素月而共暉； 蘭姿炤灼， 擬芳煙而等映。 柔湛內(nèi)恭， 溫明外發(fā)， 凝然若云， 潔然如玉……志量寬明， 性度方雅， 顧史自修， 問道針闕， 五禮既融， 四德兼朗。 九族稱其貞淑， 邦黨敬其風華”[4]42， 德禮通融， 風儀光暉， 內(nèi)外兼修， 修養(yǎng)頗高。 又如《大魏龍驤將軍崇訓太仆少卿中給事中明堂將伏君妻昝氏墓誌銘》記載： 昝雙仁來自文化核心區(qū)域青、 齊， 故文化修養(yǎng)頗高， “務靈發(fā)映， 方斯淑令， 望桂儔芬， 瞻霜比凈。 展轉(zhuǎn)四德， 徘徊六行， 發(fā)言以順， 動應斯敬。 穆穆在容， 溫溫表性， 永錫弗當， 妙美摧傷”[4]97。

北魏還有來自域外的女子， 雖然她們的漢文化程度不高， 但卻都有很高的修養(yǎng)。 如《大魏先朝故于夫人墓誌》記載： 于仙姬來自西域， “世曾祖文成皇帝故夫人者， 西城宇闐國主女也……諱仙姬”[4]96， 可見， 于仙姬是高宗文成皇帝的夫人。 “西城”當為“西域”之誤， “宇闐”為“于闐”之誤。 根據(jù)《魏書·高宗紀》記載：“(太安)三年春正月……粟特、 于闐國各遣使朝貢……十有二月……于闐、 扶余等五十余國各遣使朝獻?！盵1]116大約在太安三年(457年)， 于仙姬隨其國使團進入魏宮， 此年她21歲。 于仙姬來自西域于闐國， 沒有中國姓氏， 故以國名為氏， 姓于。 于仙姬雖然來自外邦， 《大魏先朝故于夫人墓誌》記載： 其文化修養(yǎng)卻是很高，“雖殊化異風， 飲和若一……早練女訓， 四光自整， 雅協(xié)后妃。 圣祖禮納， 寓之玫宇”[4]96。 又如《魏故武昌王妃吐谷渾氏墓誌銘》記載： 吐谷渾氏來自吐谷渾國， “妃吐谷渾國主冑胤， 安西將軍、 永安王斤之孫， 安北將軍、 永安王仁之長女， 太尉公、 三老、 錄尚書、 東陽王之外孫”[4]138。 《魏書·吐谷渾傳》云：“慕利延死， 樹洛干子拾寅立……顯祖以重勞將士， 乃下詔切責之， 征其任子。 拾寅遣子斤入侍?！盵1]2238又《魏書·高祖紀》云：“(延興四年正月)辛亥， 吐谷渾拾寅遣子費斗斤入侍， 并獻方物?！盵1]140興四年(474年)正月， 吐谷渾氏祖父費斗斤始入北魏。 不久， 費斗斤返回吐谷渾國。 吐谷渾氏是入魏宮為妃， 是吐谷渾國與北魏二國交好的見證。 吐谷渾氏來自外邦， 《魏故武昌王妃吐谷渾氏墓誌銘》記載： 其修養(yǎng)亦頗高，“蘭枝散馥， 桂胤垂芳。 六行外顯， 四德內(nèi)彰， 金華比耀， 玉質(zhì)承光。 雙娥佇映， 素體凝霜， 媛德雍雍， 婌問濟濟。 涉月懷春， 游漢思禮， 百兩來儀， 終遠兄弟。 同車去國， 作嬪魏庭”[4]138。

5 結(jié) 語

綜上所述， 北魏女性是來自漢族文化程度較高的五涼政權(quán)所在地河西、 五燕政權(quán)所在地河北、 南朝以及域外， 她們與鮮卑族文化交融， 促使民族團結(jié)與融合， 導致其修養(yǎng)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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