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孔懿
提到“教師教育”,人們會自然地想到“國培計劃”“進修學院”“培訓項目”等概念,想到有目標、有組織、有計劃、有基地、有面授、有考核的教育形式。誠然,這些概念和形式都為教師教育不可缺少,眾多的教授、專家、名師也確實是教師教育的重要力量。不過我發(fā)現,教師教育應該還有一種重要形式,即教師以社會和生活為大課堂、以普通大眾為老師的自我教育,這是一種開放式的自我教育。
筆者近來就親歷過兩件將銘記終身的小事。一次是在清華大學校園內荷塘之畔,看到一男一女兩位中年人。男士一表人才,背著雙肩包走在前面,女士則是一位患過嚴重佝僂病的殘疾人,手持相機緊隨其后。不知道他們是兄妹還是朋友,只看到他們形影不離,親密無間。女士在抓拍風景之余,不時讓男士為自己留影,落落大方,毫無自卑之色。男士寬厚溫柔,不厭其煩地調整自己相機的角度,力求拍出最好的效果,其神態(tài)之自然和專注,透射出一種虔誠。這一瞬間,我被深深地感動了:既為女士的自尊,更為男士的仁厚。顯而易見,前者源于后者。我不知道男士的身份,但我相信他如果做教師,一定會是一位優(yōu)秀教師,甚至是一位教育家。
另一次是在柬埔寨游覽吳哥窟時,我們一行游人無不為這座曾是世界上最大的寺廟、最早的哥特式建筑的瑰麗和滄桑所震撼,紛紛舉起相機、手機,咔嚓咔嚓地拍個不停。游客們游完景點上車后,紛紛回放和欣賞自己的作品。我旁邊一位90后小伙嫻熟地打開筆記本電腦,也開始忙著整理照片。我用眼睛一瞄,立馬愣住了,原來這位叫柳洋的小伙子首先著手整理的竟然不是風景照,而是他沿途拍攝的柬埔寨孩子們的照片,孩子們有叫賣紀念品的,有在路邊嬉戲的,一張張照片真實地表現了柬埔寨孩子的生活境遇。我立馬對眼前這位理著時新發(fā)型的小伙子刮目相看,猜想他可能是一位兒童工作者,一位慈善機構的員工或者一位擁有愛心的教師,可是一打聽才知道他是一位普通的傳媒人,他拍攝孩子們并沒有什么專門目的,只是因為孩子的眼神感動了他,讓他不由自主地舉起相機。我這位老教師為此深感不安:我與小伙子走在同一路線上,可是為什么我僅僅作為一名“觀光客”,看到的想到的只是物而沒有注意到人,甚至沒有注意到近在身邊的兒童呢?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我和小伙子這兩扇窗戶各自顯示了什么樣的心靈呢?
蘇霍姆林斯基曾記錄過一個和諧家庭的教育情境,贊其為“一本名副其實的人道主義精神的教科書”。他認為來自生活的教育,“是教育學教科書中沒有見過的,是教授的講義中沒有寫進的,它產生于教師的心田里并染有情感的色彩”。對于教師的精神成長而言,時時留心生活中這些隨機的無聲的教育,也許比參與某些僅僅著眼于“專業(yè)發(fā)展”的活動更具本質意義。
(作者系江蘇省教育科學研究院基礎教育研究所研究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