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琴

還有幾天就到圣誕節(jié)了，我像尾巴一樣緊緊黏在表哥安德烈身后。這天，安德烈偷偷地帶著我從后門溜了出去。他想去漫畫店，而我想去看圣誕老人。

圣誕老人面前已經(jīng)排起了一條長龍，安德烈把我扔在隊(duì)伍末尾，讓我結(jié)束后到對面的漫畫店跟他會合。

隊(duì)伍走得真慢啊！快要輪到我的時候，圣誕老人突然站起身說：“時間到了，孩子們。我要下班了?！?/p>

這個圣誕節(jié)本來就夠不順心了。媽媽懷孕九個月了，正在醫(yī)院里待產(chǎn)，爸爸和姨媽都在醫(yī)院陪著她，他們把我和安德烈扔給了外公外婆。圣誕老人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每個圣誕節(jié)我都要排隊(duì)和圣誕老人聊天合影?？墒墙裉斓攘诉@么久，我卻什么都沒等到。心中積攢著多日的委屈，我真想咧開豁著牙的嘴哇哇大哭一場?！罢咀?！”我不依不饒地喊著，邁開兩條小短腿追了上去——

我敲響圣誕老人的家門。“我是跟著你來到這里的?！蔽艺f，“我找不到家了?！?/p>

圣誕老人強(qiáng)忍著怒火問了我家大人的名字，然后打了個電話。

“你叫什么名字？”圣誕老人問我。“喬瑟夫·張。你可以叫我喬伊?！?/p>

“你姓張？你是中國人？”“對?！蔽矣悬c(diǎn)驕傲地說，“我的爸爸是中國人。”

“哦，你是個小混血！”他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你喜歡爸爸還是媽媽？”

我不喜歡這個問題。我轉(zhuǎn)過頭，看到桌子上有張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一頭淡黃色的頭發(fā)，鼻子上還有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雀斑。“那是您的兒子嗎？”我問。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又問：“您兒子更喜歡您，還是他媽媽呢？”他愣了一下，忽然爆發(fā)出一陣笑聲：“喬伊，你是個聰明的小孩?！?/p>

“不，”我用力地?fù)u著頭，“梅根和妮基都說我是個傻蛋?！?/p>

“她們?yōu)槭裁催@么說？”“因?yàn)?，”我遲疑了一下，“因?yàn)槲艺f我長大以后想當(dāng)圣誕老人。她們說這是不可能的?！?/p>

“為什么不可能？”“因?yàn)槲议L了一張亞洲臉?！蔽矣悬c(diǎn)傷心地說，“她們說圣誕老人都是白人。”

“聽我說，喬伊，既然有白皮膚的圣誕老人，當(dāng)然也有黃皮膚的圣誕老人！除此之外，還有黑皮膚的圣誕老人……”聽了他的話，我不禁高興起來。

就在這時候，門鈴響了。外婆一下子把我抱進(jìn)懷里喊道：“我的喬伊！我親愛的小南瓜派！”外婆總喜歡這樣叫我。外公則向前邁出一步，緊緊握住圣誕老人的手：“謝謝您，好心的先生！”

圣誕老摘下頭頂上軟塌塌的圣誕帽，塞進(jìn)我手里?！笆フQ快樂，小喬伊。”他含糊地說，“你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非常棒的圣誕老人?！?/p>

圣誕帽上飄著一股酒和煙草的味道，但我還是把它扣在了頭上。車子慢慢開遠(yuǎn)了，圣誕老人孤零零的影子拖得很長，微禿的頭頂在路燈下閃著一圈圣潔的光輝。

若子摘自《少年文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