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想過,原來跟人睡在一張床上,其實還挺舒服的。我沒有在維納教授的床上試過,因為他的房間是我的禁地。反正現(xiàn)在睡在琪拉身邊,我感覺還是相當不錯的。她呼吸很均勻,也沒有像她媽媽一樣打鼾。
我就這么沉沉地睡了一覺,直到月光慢慢在窗外散去,新的一天又開始了。為了不吵醒琪拉,我爬到了床頭,注視著她。她的臉看上去很平靜,真是太美了!我把臉貼在了她的臉旁,身體往被子里鉆了鉆,又閉上了眼睛。要是能在吃早飯前再小睡一會兒,這絕對是最佳的姿勢。
就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蓋在身上的被子突然被一把扯開了,一股冷氣很快把我吹回到現(xiàn)實中。嘿,這算什么!我小心地睜開眼,可是很快就又不得不閉上。在床上方,一盞燈明晃晃地亮著,正好照在我臉上。好吧,看來是有人要用暴力把我們從床上趕下來。問題是:誰要這么干?又是為什么?
“琪拉,起床了!你必須得起來了!要不上學就遲到了!”安娜站在我們身邊,看上去已經(jīng)站了好久了。
琪拉掙扎著爬了起來:“老天哪,媽媽,我還困得很呢!”
“我知道。媽媽對不住你。不過從林間大道到學校,你至少要花一個小時呢!你想要八點鐘到那兒的話,就得馬上走了。”
嘿!雖然我不知道八點鐘到底是什么時候,不過我很確定的是,在這個點,維納教授一般都還在睡著,或者剛開始喝第一杯咖啡。早上,我們倆都喜歡慢悠悠地起床。不過要是一個人得去上學的話,恐怕是享不了這個福了。是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得在同一個時間到學校啊?如果是的話,這又是誰的餿主意呢?如果每個人都想幾點到就幾點到,豈不是對大家都好得多嗎?
幸好琪拉和安娜也就在這兒睡一個晚上,我可不想每天早上都這么早被吵醒。
“您想想就知道了!我得有多么痛苦??!”安娜和維納教授坐在客廳的大沙發(fā)上,我躺在窗臺上。一刻鐘前,安娜就開始喋喋不休地給維納教授講昨晚她怎么被瓦迪姆那個壞蛋趕出家門的故事。
安娜一邊說,一邊夸張地揮舞著雙手。我不得不經(jīng)常躲閃開,才不至于被她的手打中鼻子。在這一點上,她跟奧爾加可絕對不一樣:奧爾加說話總是慢條斯理的,而安娜看上去絕對是精力十足,動個不停。對于我這么一只每天只想在沙發(fā)上安安穩(wěn)穩(wěn)地躺著的貓,這真的很難理解。干嗎要跟自己這么過不去呢?
不過我也不得不承認,經(jīng)歷了昨晚那些事情之后,安娜的確有理由變得這么一驚一乍的。琪拉出門去上學之前,也還沒有從驚嚇中緩過來。這個可憐的孩子啊,竟然這么早就要去上學,到現(xiàn)在我仍覺得不可思議。一想到這個,我就忍不住要打哈欠、伸懶腰了。等安娜的情緒穩(wěn)定下來后,我還得再睡上一覺。在午飯前打個盹兒,對我絕對沒壞處。等吃完了飯,我再睡上一覺,今天就這么平靜地結(jié)束了。
反正安娜得趕緊把話說完!要知道,她占的可是我的沙發(fā),坐的也是我的位置。維納教授幾乎不用這沙發(fā),所以當只有我們倆的時候,這沙發(fā)就成了我的專屬領地。當午后的太陽照在座墊上的時候,再也沒有哪個位置比這兒更舒服了。我真的希望安娜今后不要與我在這一點上產(chǎn)生爭執(zhí)。因為她是來干活的,而不是在沙發(fā)上坐著的。
門鈴響了。怪事可真是一樁接著一樁。以前,這兒一般沒有訪客。
維納教授嘆了口氣,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肯定是送信的。稍等,我馬上就回來?!?/p>
沒錯,有時候那個女郵差也會給我們送包裹。真是太無聊了。我還是在窗臺上再躺會兒吧,最好維納教授一去不回,這樣他的沙發(fā)就空出來了。
走廊上傳來兩個聲音。一個是維納教授的,可另一個卻不屬于郵差,而是琪拉的。難道已經(jīng)放學了嗎?那今天的課可真夠短的。要是維納教授去大學的話,通常都會在那兒待上幾個小時。所以我沒想到琪拉竟然在午飯前就回來了。不過就算這樣,她大概也不會跟我搶吃的。反正我想象不出她從我碗里偷吃東西的樣子。
我從窗臺上跳起來,對琪拉表示歡迎。昨晚睡在她身邊還是挺舒服的,也許我可以讓她再摸摸我。
可還沒等我走到門口,維納教授和琪拉已經(jīng)走進了客廳。我用綠色的眼睛定神一望,就看出不對勁了,而且是非常不對勁!琪拉看上去比昨晚站在門口時更驚慌失措,她臉上全是水,還有很多臟東西。她顯然是大哭了一場,不,她現(xiàn)在也還在哭。安娜今天早上給她精心梳過的頭發(fā),現(xiàn)在也亂糟糟的;她牛仔褲的膝蓋部位破了個洞,之前絕對是沒有的。我感覺自己尾巴上的毛豎了起來:危險已經(jīng)來臨了。
安娜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我的天哪,琪拉!你今天出什么事了?”
“媽媽,我很害怕。瓦迪姆——他來我們學校了。他想知道你現(xiàn)在在哪里,我不告訴他,他就在那兒發(fā)脾氣?!辩骼呀?jīng)哽咽得有些說不出話了。
安娜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了些什么,聽上去像是“噓噓噓”,琪拉也慢慢平靜了一些。
“他在學校四處咆哮,說他待在學校不走了,除非我告訴他昨晚我們睡在了哪里?!薄八蚰懔藛幔磕憧瓷先タ稍懔??!卑材葐?。
琪拉搖了搖頭:“沒有,不過我很怕他對我做什么,所以我就跑得很快,中途摔了一跤。我的膝蓋擦破了點兒皮,其他都沒事。”
維納教授清了清嗓子:“這個瓦迪姆,你認識嗎?”
安娜點了點頭:“認識,就是我跟您說的那個男朋友?!?/p>
“你得報警,馬上!”
安娜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行!不能報警!絕對不行!”
“為什么呢?這個人很危險,他都來威脅你女兒了!”
“我知道,可是警察一來,一切都會變得更糟糕?!?/p>
什么?警察來了,一切會變得更糟糕?如果是被魚刺卡住了,當然最好還是別報警!可現(xiàn)在發(fā)生的事情,哪怕是像我這么勇敢的貓咪都已經(jīng)有些受不了了。
維納教授搖了搖頭,若有所思地望著安娜和琪拉:“好吧,你們說了算。但你們可千萬別再回去了,琪拉也不能再回原來的學校了。太危險了!”
安娜聳了聳肩:“嗯,也許您說得沒錯。可我們該怎么辦呢?琪拉總得上學??!”
“嗯?!本S納教授陷入了沉思。他思考的時候,話總是很少。我們都焦急地等待著,期待他能想出什么點子。維納教授又“嗯”了一聲,然后深吸了一口氣:“琪拉,你說說,你是不是個好學生?”
琪拉還沒來得及開口,安娜的回答就已經(jīng)像子彈脫膛而出:“當然了!琪拉絕對是個好學生。她的成績每次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我根本不用操心她的學業(yè)?!?/p>
顯然,這又是母親的驕傲在作祟。安娜現(xiàn)在就像一個飼養(yǎng)員,正津津樂道地炫耀自己的貓在展覽會上的表現(xiàn)。我知道我在說什么,因為我就出身于一個血統(tǒng)高貴的英國短毛貓家族。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我的飼養(yǎng)員客廳的架子上擺著一溜兒獎杯,其中就有全世界最名貴的英國短毛貓的冠軍獎杯。好吧,也許只是德國最名貴的,反正我們的飼養(yǎng)員十分引以為豪。不過,琪拉好像對她母親的這一突然舉動不太領情,她有些尷尬地低頭望著自己的腳尖,來回搓動著雙手。
“啊,媽媽,別這樣說。我也沒那么優(yōu)秀,我不是愛慕虛榮的人?!?/p>
維納教授笑了:“你當然不是愛慕虛榮的人!我只想知道你在學校是不是表現(xiàn)很好,看來你表現(xiàn)得的確不錯。好極了!我有個主意,我們大學旁邊有所學校,我認識那兒的女校長。我可以問問她能不能讓琪拉去她那兒上學。不過,那所學校對學生要求很嚴,所以我才問你是不是好學生?!?/p>
安娜抬了抬下巴:“對我女兒來說,要求嚴格根本不是什么問題?!?/p>
琪拉嘆了口氣,不過沒有說什么。
“太好了!那我建議你們先在我這兒住一段時間,讓琪拉去那所威廉中學就讀,我會搞定轉(zhuǎn)學的事的?!彼虬材壬斐隽耸?,“歡迎歡迎,新室友們!”這下,他們倆都笑了,連琪拉也擠出了一絲笑容。看來她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我此時此刻是怎么想的,這些兩條腿的人是不會在乎的。他們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