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次列車終點》是王安憶早期的作品。小說的主人公是一個返城知青——陳信,十年前他下鄉(xiāng)插隊,十年后終于找到返城的機會,他拋下一切,坐上以上海為終點站的列車,準(zhǔn)備開始在上海的新生活。然而房子問題、相親事件等等讓他越來越困惑和迷茫,他開始思考自己真正應(yīng)該追求的目的地是哪里。
關(guān)鍵詞:塑造;破滅;知青;歸宿
小說的篇幅不長,情節(jié)也簡單,但是其中反映出來的種種問題卻很發(fā)人深思。在此主要從三個方面來解析文本:
一、上海夢的塑造與破滅
小說是以“前方到站,是本次列車終點站——上海……”開始的。上海作為中國現(xiàn)代化的縮影似乎象征了這個國家現(xiàn)代性項目的最初范本。[1]當(dāng)一個以西方中心的現(xiàn)代性項目重新成為這個國家的現(xiàn)代性想象的主體時,上海再次暴露了它作為一個時代潮頭的模樣,上海意味著一個現(xiàn)代性夢想的歷史雛形。
對于上海以外的人來說,上海僅僅是一個先進的、現(xiàn)代化的都市,是一個停留了、享受過就可以離開的中轉(zhuǎn)站。而作為上海人的陳信卻和他們截然不同:他心里是有著一種追求的,這個追求不是別的,滿滿的全是上海。上海人似乎與生俱來地有著同一個上海夢,這個夢是他們文明的象征,是他們先進的體現(xiàn)。所以上海人總自覺驕傲,這種驕傲是融入血液中滲入骨頭里的。即使原是上海本地人的陳信,在離開上海之后,每次回到上海,也能深切感受到上海本地人的優(yōu)越感,這個心理落差更加堅定了他要回到上海的決心。更何況,在這里有著他的家。于是為了回到上海,陳信放棄老師的工作,拋下未表露的愛情,毅然離開了插隊的地方。
剛回到上?;氐郊彝サ年愋攀羌优d奮的。擠公交事件中他不由自主地將他插隊的地方與上海做對比,得出的結(jié)論是“到底是上海,一切都是井井有條”。與袁小昕相遇聊天時,他一句“唉,總算熬出頭了”也充分體現(xiàn)出他回到上海的欣喜與滿足。
陳信的反思是從他對上海的美好幻想逐漸破滅開始的。他發(fā)現(xiàn)“原來在五彩繽紛的櫥窗,令人目眩的廣告,光彩奪目的時裝和最新電影預(yù)告的后面,卻還有這么窄的街,這么擠的屋,這么可憐的生活”,原來上海也并非想象中的那樣完美。而房子問題以及他的歸來導(dǎo)致弟弟沒有工作的問題更是讓他無奈。在最后一小節(jié),上海的那層華麗外衣完全被撕下了:“哦,黃浦江,這上海的象征??伤⒉幌笥洃浿泻偷貓D上那樣是藍色的。它是土黃色,并且散發(fā)出一股腥臭味兒。”[2]陳信的上海夢逐漸幻滅。這種幻滅促使他開始反思以前的幻想,追問歸來的意義,思考以后的人生。最后他意識到上海只是一個懷舊的終點卻不是一個現(xiàn)實的終點,他的目的地不在上海,而在未知的更遠、更大處。與之同理,現(xiàn)代中國的時間旅途是駛向遠方的,上海地景的懷舊與塑造不過是為一次新的出走尋得確實的合歷史性。[3]
二、知青歸來,歸宿何方
這篇小說著重敘寫的就是知青返城后的生活狀態(tài)和心理變化。知青們長時間在農(nóng)村生活和勞動,生活方式與心理上都與城市產(chǎn)生了隔閡,返城以后必然有各種不適應(yīng)。這種不適應(yīng)不僅體現(xiàn)在生活方式上,也體現(xiàn)在心理上。就像文中的陳信。
但是倘若以敘寫陳信這一個知青來表達整個知青團體,總顯得有些論據(jù)不足。為增強說服力,作者加上了另一個知青——袁小昕。陳信回上海不久便與袁小昕相遇,二人寒暄時,袁小昕一句“有時候,我覺得為了回上海,付出的代價有點不合算了”隱約地透露出當(dāng)時的袁小昕與陳信不同的心境。作者設(shè)計袁小昕這樣一個人物很明顯是有其用意的:首先,陳信是一位返城男知青,袁小昕則是女性,這樣兩個人便分別代表男女知青團體;其次,袁小昕是比陳信更早回到上海,更早感受回歸生活的知青,可以想象,她初回上海的心情肯定和陳信一樣,激動欣喜,憧憬著在上海開始新生活,但是慢慢地,她開始困惑,開始猶疑,開始追問自己歸來的意義??梢哉f,袁小昕是另一個陳信,也可以說陳信是第二個袁小昕,而像他們這樣的知青還有許多,他們都難免地經(jīng)歷與這二人相同的心境。就這樣,作者實現(xiàn)了對整個返城知青團體的概括和敘寫,不可不謂其匠心獨運。
知青作為特殊時代背景下的產(chǎn)物,只能在歷史的洪流中隨波逐流。返城固然是許多知青的夢寐以求,但返城后產(chǎn)生的不適應(yīng)以及各方面落差難免又引發(fā)一系列問題。如小說主人公陳信,返城以后,又該何去何從?小說的結(jié)尾只是含糊地告訴我們陳信要去追求更大、更遠的目的地,但真正的歸宿在何方,誰也不知道。
三、人生路的思索
小說主人公陳信的身份是返城知青,因此這篇小說的敘寫指向性比較明確。但除去這層現(xiàn)實外衣,小說中對于人生路的思考同樣很值得一提。
小說的名字是“本次列車終點”,這里的“列車”不僅僅是一個交通工具,還自有其象征意義。在我看來,“列車”還寓意著陳信的生活旅途。陳信十八歲去插隊,二十八歲返城。在這十年里,他一心把上海當(dāng)作他的目的地,他的歸宿?;氐缴虾#?jīng)歷了現(xiàn)實生活,他的幻想破滅了,夢醒了,他便重新思索他真正的人生歸宿在何方。于是他再次乘上列車,這是一個新的起點,目的地尚不明確,但“他相信,只要到達,就不會惶惑,不會苦惱,不會惘然若失,而是真正找到了歸宿”。[4]
也許人生就是這樣,我們在某一段旅途中渴望到達某一個目的地,但當(dāng)真正到達的時候,卻恍然醒悟之前的渴望只是自己幻化出的一個夢,我們真正想要追求的并非眼前所至。在這時候,我們會懷疑,會茫然,但我們不能因此而放棄追求,放棄對生活的憧憬。我們追求一個目的地,最重要的不是到達之后如何,而是在這途中我們收獲了什么。只有不斷追尋自己的精神歸宿,不讓生活消磨掉自己的激情,我們才能創(chuàng)造新的生活,就像陳信一樣,再次啟動列車,去尋找新的目的地,去感受生活的美好,讓人生變得更加充實。
本次列車終點只是人生路上的一個中轉(zhuǎn)站,決不是人生的終點。
注釋:
[1]馬春花《敘事中國:文化研究視野中的王安憶小說》 ,中國海洋大學(xué)出版社,2007
[2]王安憶《本次列車終點》,上海文藝出版社,2015
[3]馬春花《敘事中國:文化研究視野中的王安憶小說》 ,中國海洋大學(xué)出版社,2007
[4]王安憶《本次列車終點》,上海文藝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