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語言是人類重要的社交工具,兩千五百多年前,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學派就表現出對語言的高度重視,這在《論語》一書中得到了充分的表現。儒家的語言觀并非孤立存在,它源于儒家的思想核心:仁和禮。從仁和禮出發(fā),儒家對語言的具體態(tài)度表現為提倡“慎言”,反對“巧言”,要求“辭達而已”,并且要對別人的語言進行客觀分析。另外儒家還提出了語言應講求的基本原則:言而忠信、非禮勿言、言行一致
關鍵字:論語;儒家;語言觀
一、從《論語》看語言的重要性
儒家強調入世,要人們融入社會生活,服務社會國家。要在紛繁復雜的社會中明哲保身并有所作為,如何正確使用語言就顯得尤為重要。因此,相對于禪宗的“不立文字”、道家的“得意忘言”,儒家給予語言更多現實性的關注,這在《論語》一書中得到了充分的表現。
君子“三畏”中有“畏圣人之言”(《季氏》),孔門“四科”中有“言語”一科,其地位在“政事”和“文學”之上,僅次于“德行”(《先進》)?!墩撜Z》中還講到“不知言,無以知人”(《堯曰》),認為只有善于分析一個人的言語,才能正確認識和了解此人;“言不順,則事不成”(《子路》),指出名正言順是做成工作的前提條件;“一言而可以興邦”、“一言而喪邦”(《子路》),更是將對某些語言的認識和處理態(tài)度上升到足以影響國家興衰存亡的高度。由此足見儒家對語言的高度重視。
二、從《論語》看儒家對語言的具體態(tài)度
既然在儒家的觀念中語言地位如此之高,那么儒家對語言具體持什么態(tài)度呢?筆者認為主要有以下四種:
(一)提倡“慎言”
子貢曾說:“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保ā蹲訌垺罚┱J為從一個人的言語就可以判斷他的智和愚,高和低,所以講話不能不謹慎。身處亂世,求行道固難,求避禍不失身亦復不易。所以,為人低調,可以說是儒家的基本處世態(tài)度。相應地,講話謹慎,即是儒家對語言的基本態(tài)度。《論語》多次強調要“慎于言”(《學而》),“訥于言”(《里仁》)。
孔子認為“剛、毅、木、訥近仁”(《子路》),而說話謹慎正是這種“仁”格的外在表現之一?!额仠Y》篇記載司馬牛向孔子請教什么是“仁”,孔子回答說:“仁人,說話謹慎?!保ㄈ收?,其言也讱)司馬牛又問:“言語謹慎,這樣就是仁了?”(其言也讱,斯謂之仁已乎?)孔子答:“做事情本來就不容易,說起話來能不謹慎嗎?”(為之難,言之得無讱乎?)
“慎言”有許多具體要求。例如,要注意說話時的語氣,這樣就可以避免鄙陋粗野和不應該出現的錯誤,“出辭氣,斯逺鄙倍矣”(《論語·泰伯》)。還要注意說話的對象、時間、地點等因素:
時然后言。(《憲問》)
子曰:“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 亦不失言。”(《衛(wèi)靈公》)
孔子曰:“言未及之而言謂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隱,未見顏色而言謂之瞽?!保ā都臼稀罚?/p>
(二)反對“巧言”
與“慎言”相一致,儒家反對花言巧語、強嘴利舌,《論語》保存了孔子多次批判“巧言”的記錄: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學而》《陽貨》)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公冶長》)
子曰:“巧言亂徳?!保ā缎l(wèi)靈公》)
儒家認為應該培養(yǎng)君子人格,而君子行則忠恕、動則禮儀,所以夫子苦口婆心、語重心長地告誡人們,花言巧語是缺少仁德的表現,甚至足以敗壞道德,這種言語是可恥可恨的。提倡“慎言”是夫子對君子人格的肯定,反對“巧言”則是夫子對君子人格的捍衛(wèi),同時也是對當時已初露頭角的一味崇尚口才和辯論的不良社會風氣的針砭。
(三)“辭達而已”
儒家重視語言的實用功能,即傳情達意的作用,主張言辭應該樸實無華,能充分表達意思就足夠了,所謂“辭達而已矣”(《衛(wèi)靈公》),反對過于浮華的言語和辭藻,反對添枝加葉、過度修飾。
值得一提的是儒家在注重語言實用功能的同時,也不忽視語言的審美功能,并且還提倡應該對語言進行適當的修飾。子貢就講:“文猶質也,質猶文也?!保ā额仠Y》)認為本質和文采是同樣重要、不可或缺的??鬃右舱f:“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后君子。”(《雍也》)指出質樸多于文采,就未免粗俗。相反,文采過多,就顯得有些虛浮。只有文采和質樸配合的恰到好處,才算得上是個君子。這些是對君子品格的要求,同時也是對君子言談的要求:不能太粗野質樸,也不能太花言巧語。要情辭結合,“情欲信,辭欲巧”(《禮記·表記》)?!墩撜Z》一書主要記載孔子及其弟子言行,詞約義豐、言近旨遠,正是儒家實踐其語言觀的杰出典范。
(四)客觀分析語言
儒家認為,對人們所說的話既不能盲目聽信,也不能一味反對,要“察言”,要理性地分析??鬃诱f:“法語之言,能無從乎?改之為貴。巽與之言,能無說乎?繹之為貴?!保ā蹲雍薄罚┘词钦f嚴肅而合乎原則的話(忠言逆耳),能不聽從嗎?改正錯誤才可貴;順從己意的恭維之言,聽了能不高興嗎?分析一下才可貴??鬃诱J為要用客觀的態(tài)度來分析別人的言語,而不要僅憑個人的好惡來判斷。
《先進》篇記載:“南容三復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孔子的學生南宮適把《詩經·大雅·抑》篇里的兩句詩“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念了又念,孔子便把自己的侄女嫁給了他??鬃又赃@么做,正是因為他通過對南容話語的分析,了解到南容是一個說話辦事非常謹慎,可以“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于刑戮”(《公冶長》)之人,所以才敢做主把侄女嫁給他。
孔子還提到“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衛(wèi)靈公》)、“聽其言而觀其行”(《公冶長》),其意義也正在此。
三、儒家語言觀與“仁”“禮”的關系
儒家的語言觀并非孤立存在,它源于儒家的思想核心:仁和禮。
儒家的語言觀,可以說是“儒言”觀——一種道德性的語言觀,它提倡用“仁”的道德標準來規(guī)范語言,“仁者,其言也讱”。儒家的理想人格是仁人君子,而“仁者靜”(《雍也》),“君子矜而不爭”(《衛(wèi)靈公》),“剛、毅、木、訥近仁”,與此相應,儒家所推崇的語言自然是謹慎的、質樸的,而非花言巧語、強嘴利舌。
儒家重視內在的“仁”,同時也重視“仁”的外在表征——“禮”。因此語言要遵守道德的要求,也必須遵守“禮”的要求,而“非禮勿言”正是要將語言放置在“禮”的約束之下。
總之,一方面,儒家所倡導的“仁”和“禮”等思想影響了儒家語言觀的形成;另一方面,儒家的語言觀同時也指導著儒家學者的習慣和行為,某種程度上,也在塑造著儒家思想和君子人格?!墩撜Z》一書所蘊含的語言觀是儒家思想的具體體現,它對中國歷代知識分子的精神面貌、文學創(chuàng)作活動都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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