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曲幼清暗戀室友凌思杭,并且始終以為這會是一場無疾而終的單戀??僧斔脺厝岬慕Y(jié)將她緊緊纏繞時,她才驀然發(fā)現(xiàn)這個人對自己竟是諸多隱瞞……什么?那個財經(jīng)雜志封面上的男人難道不是他?
1
IMAX屏幕上光明明滅滅,鏡頭一晃,一張慘白的人臉倏地從床底下湊近。旁邊的女生驚恐地“啊”了一聲,朝男朋友的懷里一撲,嬌滴滴地哭訴:“親愛的,我好怕??!”
“乖乖,不怕不怕,有我在呢?!蹦信笥训吐暫宓?,極盡溫柔。
曲幼清羨慕地瞥了一眼,抱著爆米花桶的手緊了緊。
她被嚇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卻沒有勇氣碰身邊的人哪怕一根手指。此刻電影里的劇情正進行到關(guān)鍵部分,身邊的男人看得聚精會神,俊逸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驚懼之色。
“怎么了?”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視線,他側(cè)頭禮貌地問了一句。
“沒什么?!?/p>
直到整部電影看完,凌思杭都謹守禮節(jié),一點兒都沒有要趁著驚險可怕的畫面揩油的意思。出電影院的時候,他甚至紳士地脫下外套,披到曲幼清的肩上,溫和地囑咐:“下次出來看夜場電影記得穿厚一點兒,別著涼了?!?/p>
她低頭看了自己一襲立花及膝連衣裙一眼,欲哭無淚地點了點頭。哦,敢情人家根本就沒有一絲絲“約會”的意思,全是自己自作多情。
一米遠以外同樣等著公交車的兩個女孩正竊竊私語,三言兩語不經(jīng)意地傳入曲幼清耳中。
“好像啊,真的好像,我在雜志上看見過??!”
“你看長得帥的都一樣!他怎么可能來坐公交車?”
別說,曲幼清第一次見到凌思杭的時候,還真以為他是個明星。畢竟,一樣是北漂到這里來工作,偏生凌思杭與她以往見過的租客都不同。他周身透出一股渾然天成的自信,一點兒也不像是一個漂泊無依、初入職場的菜鳥。
“車來了?!绷杷己嫉脑挻驍嗔饲浊宓乃季w。上車后,他護著她坐到一個靠過道的位置,然后握住扶手站在她的身旁,高大勻稱的身軀擋住了末班車上擁擠不堪的人群,為她辟出了一方小小的天地。
“咔嚓”一聲,坐在曲幼清身邊靠窗座位的女孩收起手機,迅速地按了靜音,假裝鎮(zhèn)定地看向窗外。凌思杭的視線落到她的手機上,沉吟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曲幼清心里一涼。下車后,她稍稍落后一些,望著凌思杭結(jié)實的肩背,以及修剪得一絲不茍的頸發(fā),心想,他果然是討厭我的吧,否則為什么上回自己趁他在電腦前辦公時偷拍,被發(fā)現(xiàn)后,他會那么堅決地要求她刪掉呢?
是因為同住在一個屋檐下,所以不得不忍讓,不得不禮貌一些嗎?而她,偏偏還恬不知恥地利用他的好心,騙他陪自己去看電影。
2
當初房東介紹新來的租客時,就說過凌思杭和她一樣是職場新人,而且做的是技術(shù)工作,常常會加班。這回他們出來看電影,也沒來得及吃飯。
在車站到小區(qū)的路上,曲幼清隨便找了個路邊攤吃夜宵。凌思杭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往她旁邊一坐,一時間引來更多或驚訝或羨慕的視線。
“烤蝦、烤蘑菇、烤羊肉串……”
曲幼清流著口水一道道點過去,凌思杭則特地去隔壁的便利店買了濕巾給她擦手:“以后少吃點兒烤制類食品,不健康的。”
他的飲食習(xí)慣一向良好,也不挑食。曲幼清常常會故意做一大桌菜假裝吃不下,凌思杭加班回家后不管多晚,都會給面子嘗一嘗。
一盤香辣蟹端上桌來,曲幼清食指大動。她拿起一只看上去就很肥美的蟹,飛快地剝起蟹殼來。深秋的夜晚涼風(fēng)習(xí)習(xí),她怕蟹肉涼掉,一點兒也沒有分神,很快就攢出一小盤,然后如釋重負地抬起來往前一端。
凌思杭愣了愣,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將面前同樣以飛快的速度剝出來的鮮嫩蟹黃遞給了她,又把她剝的那份推了回去:“都是你的,慢點兒吃。”
曲幼清臉一紅。氣氛這么好,讓她很快忘掉了方才的不愉快。
“那我就占個便宜,你快吃點兒別的。明天我做飯,你大概幾點回?”
凌思杭聞言有些詫異,皺眉思索了一陣,很是為難的模樣:“明晚,我有個視頻會議,推脫不掉。你也知道,初入公司,總是要考慮上司的感受?!?/p>
“啊,沒關(guān)系!”曲幼清低頭假裝吃得入迷,“我只是問問而已,這樣的話,我明晚就在外面跟同事一塊兒吃?!?/p>
凌思杭點點頭:“以后你也不必給我留飯,自己多吃點兒。也不要太挑食,注意營養(yǎng)均衡?!?/p>
曲幼清有些失望,她拼命告訴自己凌思杭只是在關(guān)心她,并沒有不想和她共進晚餐的意思??墒恰龅倪@一切也許都是客氣而已。
溫柔的人就是這樣,對誰都如此春風(fēng)和煦。
第二天去上班,她想起凌思杭的囑咐,難得沒有節(jié)約時間啃面包,而是答應(yīng)了美術(shù)部部花高露的提議,一起去食堂吃飯。
曲幼清是一個從美術(shù)學(xué)院畢業(yè)一年多的小菜鳥,她工作的地方是思躍科技,目前市場上月流水最高的網(wǎng)游和手游都出自這個公司,食堂的條件自然不差。
可再怎么好,菜色也很有限,伙食補貼發(fā)下來,打兩葷一素就捉襟見肘了。想要找到她喜歡的菜,是難上加難。
結(jié)果走到打飯的地方,曲幼清不由得吃了一驚。鮮蝦仁菠菜卷、百花釀鮮菇、麻辣豬蹄……居然道道都是她愛吃的!
最奇怪的是,不管是昨天的菜色,還是前天的菜色,都是如此!
本來曲幼清覺著都幸福了兩天,再怎么也不會好運連連,誰知道食堂的廚師竟成了她肚子里的蛔蟲。高露也看得驚嘆不已:“公司食堂的菜怎么越做越精致了,這樣下去,那些在外面吃飯的都得回來。”
曲幼清幸福得兩腿都輕飄飄的,端著餐盤落座,嘗了口麻辣豬蹄,竟有家鄉(xiāng)的味道。不光是菜色換了,感覺似乎連廚子都不同。吃著吃著,她不由得想起在附近上班的凌思杭,不知道他們公司的食堂有沒有這樣好吃的午餐,他會不會吃不慣……
想著想著,她又苦笑起來。凌思杭連在哪兒工作都不告訴她,只說隔得很近,她關(guān)心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3
這天凌思杭照例又加班,他沒有鎖門的習(xí)慣,曲幼清回到家,透過半掩的門看到了床邊那臺臺式的蘋果電腦。她看過凌思杭開機,知道他沒有設(shè)密碼,那些工作資料都存在他的筆記本電腦里。
應(yīng)該沒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吧……看一看也沒什么……
不行不行!
曲幼清“嗷嗚”一聲,春心萌動地往沙發(fā)上一撲,打開微博,準備刷狀態(tài)排解一下內(nèi)心邪惡的念頭。她手指一動,一條高露發(fā)的狀態(tài)正好跳出來。
高露不僅是美術(shù)部的頂梁柱,還是網(wǎng)上畫古風(fēng)作品的大神,每回直播現(xiàn)場作畫至少有幾十萬的觀看量,微博的粉絲也很多。這回她PO出一張畫明朝錦衣衛(wèi)美男的圖,轉(zhuǎn)發(fā)量很快就上萬了。
曲幼清點進評論一看,沒往下拉幾條,就看見一個熟悉的ID評論道:“很好看的畫,一直支持你,加油。”
可他明明說過,這個時間有一個重要的視頻會議。曲幼清攥著手機的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往下一拉,見高露又更新了一條,是她新買的米色毛呢大衣。她身材高挑,穿什么都顯瘦又冷艷。曲幼清摸了摸自己的圓圓臉,心緒起伏之下,竟鬼使神差地點開鏈接下了單。
凌思杭用微博用得不多,至少曲幼清和他同住一個屋檐下,看他用過很多手機APP,其中微博是很少打開的。有一次她窺屏看到凌思杭的微博號,他卻瞬間用手遮住了屏幕,也許是怕她介意,還解釋說自己是在看公司同事的微博,不方便傳播。
曲幼清故作大方地擺擺手,提議道:“我都知道你的微博號啦,為表公平,我把我的ID告訴你,我們互相關(guān)注吧,誰也不吃虧!”
他眼神閃爍,淺笑著搖頭:“不必了,我也不??催@個。”
說好的不??催@個,可曲幼清躲在屋子里,花了一晚上,手賤地刷完高露所有微博的所有評論,發(fā)現(xiàn)凌思杭竟然在每一條微博下面都留了言。他說的話通常不長,卻全是尺度適當?shù)闹С峙c夸獎。
盡管拼命地告訴自己不要為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傷心落淚,曲幼清還是忍不住搬出手繪板,胡亂地在上面寫寫畫畫。
幾滴眼淚不聽話地落下來砸到板子上,她如夢初醒般停下手中的筆,卻發(fā)現(xiàn)一整個板子上全是凌思杭的五官。他星辰般神采奕奕的眼睛,刀削斧刻般整齊的眉毛,高挺筆直的鼻梁,抿成一線的薄唇……
“曲幼清,你真是沒救了。”
4
她趴在桌上自暴自棄了一陣,竟然就這樣不知不覺地睡了一夜。翌日起身時,曲幼清感覺脖頸痛得要死。她揉著脖子出了房間,恰巧碰見房東來收房租。
難得有個周末,凌思杭沒有加班,正背對著曲幼清,聽房東阿姨對他念叨:“我說小伙子,你一次付半年,比付一個月劃算多了,反正是要租房,我這兒的條件這樣好,何必猶豫呢!”
“不用了阿姨,我不一定會住這么長時間。”
凌思杭禮貌的話語令曲幼清一驚,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就重了幾分,疼得她“嗷”的一聲。凌思杭回過頭來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醒了,忙和房東道別,走過來關(guān)切地問她怎么樣了。
“沒事沒事,我昨晚落枕了?!鼻浊妪b著牙在沙發(fā)上坐下,剛想著要怎么坐得有形象一些,就聽見凌思杭嚴肅地說了句:“背過身去我看看。”
曲幼清神思不定,傻呆呆地按照他說的做了,很快便感受到溫?zé)岬闹父勾钤谧约汉箢i上,還輕柔地按了按:“痛嗎?”
她木木地點了點頭,很快又觸電般地彈起來想要搖頭,卻狠狠地扭了一下脖子,痛得她眼眶里都是淚。凌思杭扳過她的肩,神色竟然有些慌亂。曲幼清眼前水霧朦朧的看不清楚,只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還是得去看醫(yī)生,換衣服出門,幼清。”
凌思杭的語氣不容拒絕。在反應(yīng)過來以前,曲幼清已經(jīng)回屋換好衣服,跟在凌思杭身后出了門。她方才明明想要故作堅強,不讓他擔(dān)心的,因為他紳士的關(guān)心實在容易令人產(chǎn)生誤會。誰知道弄巧成拙,人家好好的周末,居然為了陪她去醫(yī)院而泡湯了。
因為公交車上容易被擠到,所以他們決定去坐地鐵,好歹也是在起始站,人不多??勺叩降罔F口時,兩人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一群穿著白色球衣的人魚貫而出,原來這個周末竟有一場國外球隊的友誼賽在附近的球場舉行。
凌思杭皺起眉,帶著曲幼清往回走。
再好脾氣的人,遇見這樣的事情,也會覺得不耐煩吧。曲幼清沮喪歸沮喪,卻并不怪凌思杭。他本來工作就忙,周末更應(yīng)該好好珍惜才對。
“思杭哥,等地鐵站人少一點兒,我自己去醫(yī)院就行,你千萬別為這樣的小事不高興?!鼻浊迳平馊艘獾貏裾f,卻得到凌思杭滿含慍怒的一句話——
“小事?這可不是什么小事。”
也許是氣得狠了,一向抗拒身體接觸的凌思杭竟然抓起她的手腕,往小區(qū)的地下車庫走。曲幼清一片茫然,跟著他彎彎繞繞地走到一個停車位前。他一按車鑰匙,轎車的前車燈便亮了一下。
她這才看清,這是一輛奧迪A8。
凌思杭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不自然地解釋道:“同事的車,明天要去機場接一個客戶,他才借給我開的。開車去醫(yī)院的路上可能會堵車,不過現(xiàn)在地鐵里人這么多,為了避免你被擠到,也只能多耽誤點兒時間了?!?/p>
曲幼清點點頭,也沒多想,感嘆道:“好巧啊,沒想到你們公司的人也開這車。我們公司的高管就是一人一臺,聽說是去年老板發(fā)的年終福利。”
她坐進車內(nèi)以后光顧著調(diào)整姿勢讓脖子不那么疼,自然也就忽略了凌思杭驟然放松的神情。
5
到了醫(yī)院,曲幼清完全成了甩手掌柜,凌思杭跑上跑下辦手續(xù),居然在這家長期人滿為患的醫(yī)院里給她弄了張雙人間的床位。
“思杭哥,我不用住院的,這不是什么大事?!?/p>
“不行,還是得觀察一天。”凌思杭平日里在小事上都依著她,兩人當室友幾乎沒有任何摩擦,今天他卻一反常態(tài)地堅持己見。
前來替曲幼清安頸椎牽引器的護士興許是見凌思杭長得帥,目光不住地往他身上瞟。等說到注意事項時,凌思杭聽得十分認真,沉默而專注。
小護士禁不住誘惑,說完正事就開始提一些邊邊角角的小事,比如醫(yī)院的伙食,陪床的制度。雖然都有些價值,卻明顯看得出搭訕的意味。
“好了,謝謝,剩下的事情我會看這上面寫的說明?!绷杷己贾钢N在床頭的單子,沒再理會尷尬站立的小護士,轉(zhuǎn)而坐在曲幼清的床邊削起了蘋果。
以他一貫的溫和的做派,曲幼清本以為他會耐心地聽完,誰知他竟是這么不給面子,頓時就當這護士不存在了。
“幼清,蘋果很甜,吃一點兒吧。”興許是體諒她低頭不方便,凌思杭拿牙簽叉起一塊,直接遞到了她的唇邊。
像是受到蠱惑一樣,她張嘴把蘋果含住,不敢再去看凌思杭跟方才相比溫和了許多的眼眸。而一旁不甘心的小護士看見這一幕,也只得跺了跺腳抽身離去。
住院一天后回到家里,凌思杭一直勸說她請假,可她分外珍惜在思躍科技的這份工作,秉承著輕傷不下火線的原則,堅決不退縮。她甚至網(wǎng)購了一個架子,手舞足蹈地對凌思杭說:“你看,把手繪板架在上面,不用低頭也能畫畫,我是不是很機智?”
他無語了片刻,掉頭回了自己的房間。
周一上班,曲幼清抱著架子堅定地走向工作臺,卻被組長通知去樓上總裁辦公室報告。她一問才知,是林特助看中她做設(shè)計的審美觀,所以特地讓她來挑選公司參與市美術(shù)館游戲原畫展的作品。
這下那架子再無用武之地,曲幼清只需要坐在那兒挑挑揀揀,工作就這么一日日輕松地混過去了,而林特助始終沒開口讓她下樓。
她甚至還有幸瞻仰到了許總的英姿??偛秒m然長得不如凌思杭好看,可自有一股風(fēng)流天成的氣質(zhì),還時不時朝她拋來一個曖昧的笑容。
好險好險。曲幼清拍了拍胸口,對差點兒被蠱惑的自己投以深刻的鄙視。她趕緊挪開視線往玻璃間外看去,忽然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這一天天的,她想起凌思杭的頻率未免有點兒太高了。
為了收斂思緒,曲幼清結(jié)束工作以后就跑到美術(shù)部所在樓層的茶水間里,進行漫畫創(chuàng)作。美術(shù)部有一個特別的制度,為了讓員工在休息時也能記錄靈感,茶水間的四面墻上都是白板,方便涂畫。
曲幼清每隔幾天就會來這里記錄自己的心情。這回她畫了一只小白兔,在金光閃閃的大老虎的攻勢下很快就要投降。正當小白兔準備主動獻身時,一頭威風(fēng)凜凜的獅子出現(xiàn)了。
嗯,要堅定,她的真愛是獅子先生!
6
好不容易養(yǎng)好了脖子上的傷,曲幼清的身體和心靈都逐漸從創(chuàng)傷中恢復(fù)過來。她鼓起勇氣邀請凌思杭周末去吃火鍋,還以一種暗搓搓的心態(tài)換上了網(wǎng)購的米色毛呢大衣。
這件衣服和她平時走的可愛路線不太一樣,可凌思杭看見一點兒也不驚訝。曲幼清沮喪不已,人家根本沒注意你平時穿的是什么風(fēng)格。
他這些日子的心情都不好,沿著街道一路逛過去,也只是在對著曲幼清的時候稍微有些笑意。偶爾遇見路上抬起手機想要偷拍他的人,他一道冷冷的目光掃過去,嚇得人家連忙把手揣進兜里。
曲幼清不免覺得凌思杭對自己還是有一些特別的,為了活躍氣氛,她打趣地指著路邊報刊亭上當紅小鮮肉的海報,說:“思杭哥你長得這樣帥,就像明星一樣,走在路上給人看都是大眾的福利,就別板著張臉了?!?/p>
凌思杭忍俊不禁,表情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對面的報刊亭老板一臉疑惑地看了攤上的雜志一眼,再看向凌思杭,喃喃道:“你不是……”
“什么?”曲幼清上前想問清楚,凌思杭卻臉色一變,一個箭步?jīng)_上去,一手按在一摞雜志上。
她只來得及看清“財經(jīng)”兩個字,不由得好奇地問:“思杭哥,怎么了?”
不知為何,凌思杭顯得很緊張,空出來的手竟然攬住了曲幼清的肩膀,帶著她往街道中間走:“最近經(jīng)濟形勢很緊張,CPI上漲得太多了……”
曲幼清對這些一概不通,迷茫地點著頭,感受到肩側(cè)傳來的熱度,腦子里一片空白,瞬間把報刊店老板古怪的表情拋在了身后。
兩人保持這樣親密的距離走到一間畫廊前,曲幼清激動地“啊”了一聲,扒到櫥窗前:“這家畫廊在賣限量畫具,我還以為只有市美術(shù)館有賣。”
凌思杭的視線卻落在了門口展示的一幅畫作上:“這幅畫……”
“啊,這是水墨手繪古風(fēng)圖,和高露的風(fēng)格好像?!?/p>
曲幼清說完不由得一愣。她怎么就這么笨,偏偏就在這種時候提到了高露!
凌思杭詫異不已:“高露難道不是一個……一個藝名嗎?”
她忽然明白過來,原來凌思杭還不認識高露,只是在微博上關(guān)注她而已。
說不出是甜蜜還是苦澀,曲幼清盡職盡責(zé)地解釋了高露在古風(fēng)畫手圈的地位。奇怪的是,凌思杭光顧著驚訝,聽得卻沒有多認真。
他的目光在她的毛呢大衣上逡巡,眼神里含著她看不懂的諱莫如深:“那這件衣服……”
曲幼清有種小心思被看破的尷尬,攏了攏衣領(lǐng),把臉埋進去一些,小聲說:“我看見高露推薦的,買來試試,不好看嗎?”
凌思杭搖搖頭,眼中閃過一絲了然,緊接而來的是幾乎要讓她產(chǎn)生錯覺的愉悅語氣:“不,穿在你身上很可愛?!?/p>
咦?!
如果現(xiàn)在有畫筆,她一定會忍不住畫上一整頁的花朵。
7
離開頂層秘書辦公室的那天,許總親自給曲幼清送了兩張游戲原畫展的票,讓她帶朋友去看,還加了她的微信。她受寵若驚,小心地翻看了總裁的朋友圈,最新的一條頗有些莫名其妙——
有的人居然連這么明顯的畫技差別都看不出,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技術(shù)宅。
曲幼清沉浸在加了總裁微信的飄飄然中,一沖動就拿著半個月的工資買了兩張音樂會的票。這是凌思杭最喜歡的法國鋼琴家理查德·克萊德曼的演奏會,她一個不懂古典音樂的人,愣是冒著可能會打瞌睡的風(fēng)險買了這一場的票,決心不可謂不大。
凌思杭卻連眼皮都沒掀一下,繼續(xù)在筆記本電腦上敲著文檔。
曲幼清暗自著急,把自己沒人陪的境況說得分外凄慘,就差抹眼淚了。凌思杭好歹給了個眼神,開了尊口,慢悠悠地說:“你還可以嘗試約你的上司,說不定能談一場夢幻的戀愛呢?!?/p>
這話可不像是沉穩(wěn)的凌思杭能說出來的。曲幼清驚訝之余,終于忍不住自暴自棄地說:“思杭哥,這票沒人去也是浪費了,你能陪陪我嗎?”
居然真的說出來了!曲幼清我敬你是條漢子!
本以為一向彬彬有禮的凌思杭會一口答應(yīng),誰知他沉思了一會兒,問了個不著調(diào)的問題:“所以,我只是你最后一根稻草?”
他深邃的墨瞳直勾勾地注視著她,沒來由地看得人一陣心慌。曲幼清忙搖撥浪鼓似的搖頭:“當然不是!我……我怕你不愿意……”
“我愿意的?!绷杷己嫉淖旖怯謷焐狭藴睾偷男?,然而這次給人的感覺卻不大一樣。也許是被引導(dǎo)著說出了幾句真心話,曲幼清有種被看破的窘迫感,把票一放,躲進了房間里。
她打開微博,見高露轉(zhuǎn)載了一則社會新聞——《女子被“霸道總裁”騙走三十萬,美夢醒來,總裁變民工》。
高露對此發(fā)表了一番評論,說她最討厭和有錢人談戀愛,有錢人沒一個是好人。她從前也發(fā)過類似的評論,曲幼清不以為意,只在下面找凌思杭的評論。奇怪的是,這回他竟然沒有動靜,也不知道是不是來不及看微博。
不喜歡有錢人,這還挺特別的,難道這就是凌思杭喜歡高露的原因?
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可凌思杭這個周末一反常態(tài),根本沒怎么看手機,反而坐在沙發(fā)上看起了一部講文藝復(fù)興時期畫家的紀錄片。
因為喜歡,所以心甘情愿地去了解她擅長的領(lǐng)域。
曲幼清壓下心底的酸澀,坐到凌思杭的旁邊,輕聲問:“思杭哥,如果你喜歡一個人,會在乎她對你身份和財富的看法嗎?”
“當然在乎?!绷杷己蓟卮鸬煤芸臁?蛷d里光線昏暗,只有電視屏幕上閃著幽幽的光。他抬手輕輕按了按她的發(fā)頂,分明是親密的動作,她卻覺得他仿佛是在教育小朋友。
可能是因為他的話如此深情,她想象不出要誰在場才有資格聽這份訴出的衷腸:“我如果喜歡一個人,就會去喜歡她喜歡的事物,了解她所有的需要,努力成為她向往的人。假若我是如此幸運,能夠得到她的喜歡,我就把我的一切都給她,別人搶都搶不走。”
別人,搶都搶不走。
曲幼清點點頭,伸手輕輕扯住了凌思杭的襯衫。后者一怔,卻沒有推開她。
也許這是最后的,她能夠偷偷搶走他的時間。
8
之后的一個月一切如常,不同的是高露的微博里再也不見凌思杭的評論。既然凌思杭說過那樣的話,足以證明他對感情的認真??伤辉僭谖⒉┥稀白非蟆备呗?,是不是意味著這份感情得不到回應(yīng),他放棄了呢?
他一貫謹守禮節(jié),和她親密接觸的次數(shù)都能數(shù)出來。如果被心上人拒絕,肯定不會死纏爛打。
曲幼清的內(nèi)心燃起了微小的希望,好不容易等到凌思杭不加班,她試探著問他晚上在不在家里吃飯,他竟然點了點頭。
她高興地跑去做菜,凌思杭站在她前幾日畫完后隨手丟在茶幾上的手繪前,陷入了長長的思考中。
“思杭哥,難得看你對我畫的東西感興趣。”
共進晚餐讓曲幼清的自信漲了不少,她笑吟吟的,凌思杭的眼神一柔,問她:“懂畫的人,是不是能從筆觸或者風(fēng)格上看出兩個人畫技的不同?”
“那當然!”講到自己專業(yè)的部分,曲幼清控制不住地滔滔不絕地說起來。她說了好一陣,才意識到自己話太多了,訕然一笑,“菜都要涼了,對不起啊,思杭哥。”
“沒事兒,我喜歡聽?!?/p>
明明是客廳里泛黃的燈光,卻仿佛讓他的眼里映上了山川與河流,夏雨和冬雪。那是曲幼清始終想要,又不敢觸碰的世界。
她幾乎要沉醉在這樣的溫柔里。
到了游戲原畫展的前一日,許總給的票都快被曲幼清揉爛了。她做了一下午的心理建設(shè),走出公司大門時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剛邁出堅實的一步,卻被猝不及防的一幕瞬間擊垮。
只見凌思杭站在臨時停車位旁,正和高露相視而笑,像是在討論什么有趣的事情。還以為他已經(jīng)放棄了追求,可竟然……已經(jīng)在現(xiàn)實中見面了嗎?
理智告訴曲幼清,她應(yīng)該立刻舉步離去,放過自己,也放過被自己糾纏的凌思杭??伤纳眢w不由自主地往道旁挪,直到看見那輛熟悉的奧迪A8,她才恍然驚覺。
什么同事會把一輛價值百萬的車借給別人開這么久呢?凌思杭之所以不愿意承認,不過是因為高露不喜歡有錢人,他說過,喜歡一個人,就要了解她的一切需要。
所以他甘心為了她,委屈自己跟一個暗戀他的人租房住,委屈自己擠公交車。
她想走,可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高露叫住她,熱情地跟凌思杭介紹:“凌總監(jiān),這是我在美術(shù)部的同事,曲幼清。她的原畫設(shè)計也非常不錯。”
高露又轉(zhuǎn)頭跟曲幼清說:“上回你送我的那幅古風(fēng)仕女圖,凌總監(jiān)說很喜歡。下回你要是再畫,記得自己發(fā)在微博上,我?guī)湍戕D(zhuǎn)發(fā)。”
印象中似乎是有這么一件事,可曲幼清現(xiàn)下腦中一片空白,只想逃離這個讓她喘不過氣的地方。凌思杭關(guān)切地看過來,不,是在看高露。
她的古風(fēng)畫技是跟高露學(xué)的,筆觸、風(fēng)格自然極為相似,怪不得凌思杭看她的畫會看得那么認真,原來根本不是在看她。
再多的溫柔,都不是給她的。
曲幼清逼著自己揚起一抹笑:“凌總監(jiān),高露姐,你們慢慢聊,我還有事兒,就先走了。”
她沒有回應(yīng)高露的再見,也沒有去管凌思杭說的“等等”。他說他是初入職場的新人,她深信不疑。可是凌總監(jiān)呢?
是啊,思躍科技的確是許氏旗下的公司,少東家許躍做總裁再合情合理不過。可是,她卻忘了,那個從麻省理工歸來的,許總裁好不容易挖回來的技術(shù)總監(jiān)。他們原本就是朋友,思和躍,是以兩人的名字組合而成的。
他明明和她近在咫尺,卻不曾提醒過她這些。
他和高露坦然相交,卻對她隱瞞重重。
曲幼清落荒而逃,在地鐵上抱住欄桿,哭得像個傻子一樣。
你真笨啊,曲幼清。
9
家里的擺設(shè)還是一樣,在曲幼清看來卻大變了樣,以往沒有注意到的細節(jié)也浮上心頭。如果是職場新人,凌思杭怎么可能買得起那么貴的電腦?怎么可能有那一套套看不出品牌卻裁剪精良的西裝?
就連他有一次隨手帶回來,說讓她記得使用的頸部按摩器,都不是尋常商場里能買到的。
曲幼清苦笑著洗了把臉。她拿起壓在雜志下的演奏會的票,抬手剛想撕掉,忽然想到,他那天在報刊亭前的失態(tài)。她拿起手機一查凌思杭,果然看見財經(jīng)報道上那張熟悉的英俊臉龐。怪不得,怪不得在路上會有人認出他。而她,就只會畫畫,什么都不懂。
手機鈴聲滴溜溜地響了起來。屏幕上的“思杭哥”三個字似乎是在嘲笑她,你所以為的親密不過是完完全全的一廂情愿而已。
電話掛掉以后過了半晌,高露又打了進來。她們是同事,以后抬頭不見低頭見,總不能把情緒發(fā)泄到她的身上。
曲幼清接起電話,就聽見高露在那頭抱怨:“這大人物就是不好伺候。凌總監(jiān)也真是的,剛才還說得好好的,要跟我一起去美術(shù)館,誰知他掉頭就走。不過我好驚訝啊,他這么厲害的人物,公司首席技術(shù)官啊,年輕帥氣又多金,財經(jīng)報道的???,居然主動找到我,說要和我……”
曲幼清再也忍不下去,“啪”的掛掉電話,不由得淚盈于睫。為什么自從喜歡上凌思杭以后,她總是在不停地哭?沒出息就算了,人家明明商量著在約會,卻因為她沒眼色地打擾和不吭一聲地走掉,破壞了氣氛。
“幼清……”不知道什么時候,凌思杭站在門口,看著她微微地嘆氣。
曲幼清胡亂地抹掉眼淚,強撐起笑,解釋道:“我……我被扣獎金了,所以心情不好。凌總監(jiān)不必理會我,陪高露姐去美術(shù)館就是了?!?/p>
凌思杭沒說話,上前一步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腕,牽著她往自己的房間里走。曲幼清想要掙脫,卻發(fā)現(xiàn)他手上一緊,握得分外堅定。
凌思杭打開電腦,點開桌面上一個空白的文檔,用鼠標全選,那白色的字體便顯現(xiàn)了出來——
10月2日,幼清和我說了十五句話。她拍了我的照片說想要畫我的肖像,可我看見了她練筆時畫的那些人,我不要成為那些人中的一個。我想要獨一無二的一張。
10月3日,幼清和我說了二十句話,有進步??伤偸翘羰?,還剩很多菜,這樣身體營養(yǎng)會跟不上的。必須要讓許躍改善公司伙食。
……
12月7日,幼清和許躍說了一句話,我很不高興……不提了。
這樣的記錄每天都有,每一條都是關(guān)于幼清、幼清、幼清……
她站在電腦前,像個木頭人一樣徹底蒙了。直到站在背后的凌思杭從她旁邊俯身關(guān)掉電腦,近在咫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對不起,幼清,我不懂畫。直到許躍提醒,我才知道你畫的那一幅古風(fēng)仕女圖,和高露平時發(fā)在微博上的畫都不同。那幅畫,你還沒上色前曾經(jīng)遺落在茶水間里,第二天才想起來拿走。那晚我拍下畫,到網(wǎng)上搜圖對比,找到了高露的微博,還以為那是你的網(wǎng)名……是我誤會了?!?/p>
他抬手抹掉她眼角的淚,低頭到和她平視的位置,小心地解釋:“畫廊的那套畫具,已經(jīng)賣完了。我分不清這些,本來是想讓高露帶我去美術(shù)館買,然后給你一個驚喜的。”
10
他的聲音低沉,將過去半年的時光娓娓道來。
那時候他剛進公司,有一回到美術(shù)部巡視時,無意中看見了在茶水間畫漫畫的女孩。女孩筆下的小白兔每天都有很多煩惱:食堂里的菜不好吃、莫名其妙被扣了獎金、手繪比不過大白兔前輩……
不過小白兔也總是很積極,每次她都會在漫畫的旁邊寫下一行字鼓勵自己——要做一條堅強勇敢的漢子!成為畫手圈大神!
凌思杭在國外留學(xué)、工作多年,歸國后只有許躍一個朋友,盡管生活富足,卻找不到目標,只能茫然地用工作來填滿自己。直到他發(fā)現(xiàn)了那一墻的漫畫,發(fā)現(xiàn)如果每個深夜結(jié)束工作以后,能看到小白兔鼓勵自己的話,那么自己也像是受到了安慰一樣。
最近的一次漫畫,是小白兔受到了老虎的誘惑,卻堅定自己的真愛是獅子先生。凌思杭倒是能猜到金光閃閃的土豪老虎是許躍,可是獅子先生呢?
他能夠游刃有余地掌控業(yè)界的技術(shù)走向,卻唯獨在這件事上沒有自信,甚至很沒風(fēng)度地嫉妒著畫中的獅子先生。直到那天,他們一起出去逛街,曲幼清竟然說她不是微博上的“高露”,可是既然這樣,她怎么會穿著和微博圖片里一模一樣的毛呢大衣呢?
她臉紅得像個可愛的紅蘋果,問他這身衣服好不好看;她花掉半個月的工資,買了兩張音樂會前排的VIP票;她趁著看紀錄片的時候悄悄靠近他,牽住他的襯衫……
他這才知道,她的獅子先生就是自己。
當初因為“高露”不喜歡有錢人而以租房的方式來接近她,發(fā)誓假如她找到真愛就立刻退房離去,保持風(fēng)度。卻沒想到生活中的她更讓人心動,一旦靠近,便再也無法抽離。
凌思杭望著她錯愕不堪的雙眼,雙手輕輕地搭上她的肩,眼中是一片揉碎的湖水:“小白兔姑娘,你威風(fēng)凜凜的獅子先生雖然很笨,也不懂美術(shù),但他愿意用余生來學(xué)會這些。請你給他一個愛你的機會,好嗎?”
仿佛煙花驟然在天際耀眼地綻放一般,過往種種一閃而過。曲幼清怔怔地點了點頭。
她看見凌思杭眼中全是慶幸,他低頭抵住她的額頭,小心翼翼地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這是蓋章,也是落款,以后你只能畫我一個人的肖像,好嗎?”
她望進他略帶緊張的明亮眼眸,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腦袋點了點,然后埋在他的肩上嘿嘿地笑出了聲。
當然了,你才是我最想勾勒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