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繁
摘要:作為中國當代著名作家,蘇童以他獨特的筆觸,塑造了許多具有悲劇色彩的女性角色,從男性作家的角度解讀女性悲劇,表現出男權制度陰影下的女性悲劇。但是細究他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卻大都是舊時代的女性悲劇形象,鮮少有具有“女權主義”精神的反抗者。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除了蘇童本身作為男性作家視角的局限性之外,還與他創(chuàng)作時期的女權主義發(fā)展不完善有關。
關鍵詞:蘇童;女權主義
一、“女權主義”缺失的表現——反抗者的缺失
(一)女性角色均為典型的舊時代女性
1.心甘情愿作為男性玩物——頌蓮
《妻妾成群》中,陳家四房太太用盡手段,唯一的目的就是得到陳佐千的寵愛:大太太毓如作為男權統治的既得利益者,充當了男權制度的維護者和執(zhí)行者。卓云表面和善,而內心卻陰狠毒辣:向陳老爺告密害死梅珊,又攛掇雁兒詛咒頌蓮。梅珊和醫(yī)生偷情,沉淪于欲望,最終慘死在陳老爺手中。頌蓮雖曾發(fā)出“咱們是什么,是貓,是狗,就是不是個人”[1]的吶喊,但依舊在嫁給有錢人的美夢中自甘墮落。她們心甘情愿地作為男性的玩物,最終一步步踏入悲劇的泥沼之中。
2.好逸惡勞、追求金錢——小萼、秋儀
在《紅粉》中,小萼和秋儀是兩個妓女,但蘇童卻并未像傳統古典文學中那樣將她們塑造成溫柔似水卻傲骨不屈的形象。在解放后,身為妓女的小萼和秋儀本來能夠脫離苦海、依靠自己的雙手勞動生活,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們卻拒絕改造,秋儀逃離,小萼甚至懷念曾經的煙柳生涯。她們不同程度地表現出好逸惡勞,追求金錢,迷戀物質,面對未來時總是想到依附于男人,最終二人的姐妹情誼也因老浦而蕩然無存。
3.因男性而拿起刀彼此殘害——粟美仙、杭玉素、顧雅仙
《另一種婦女生活》中有三個賣醬油的女店員,她們之間矛盾重重,僅僅因為男人的一句話就可以拿起刀彼此殘害?!氨荒腥怂鶎檺鄣呐耍匀灰慌思岛?,而得不到男人愛的女人,也自然得不到女人的尊重。女人受到男人攻擊時,最高興的莫過于其他女人;女人在攻擊女人時,通常引用男人的話,既含蓄又婉轉?!盵2]女性角色之間的戕害是蘇童小說中的突出的特點,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同時期的女性作家林白,在她的筆下,女性角色之間更多的是互助和關愛,甚至有同性之愛的產生?!芭詰偈鞘裁??當一個女人的憤怒濃縮到了爆炸點時,那就是女同性戀?!盵3]這恰好是蘇童作品中所欠缺的。
(二)極端反抗者的最后呻吟
1.放縱自己沉淪于欲望——梅珊
梅珊用最堅決、極端的反抗方式來確認女性的存在。沉悶的陳家大院中,作為父權的最高體現,陳老爺是唯一擁有“淫亂”權利的人。面對男權制度的絕對權威,梅珊和醫(yī)生偷情,以身體的背叛向其發(fā)起挑戰(zhàn)。她的反抗如同飛蛾赴火一般熱烈,但終究是朦朧和無意識的。
2.近乎變態(tài)的將自己與男性隔離——簡家姐妹
簡家姐妹是另一種的極端反抗者。姐姐簡少貞有著強烈的“厭男”心理,足不出戶,也不曾嫁人。她這種對男性的仇視還體現在對妹妹簡少芬的嚴格管教上,不能忍受妹妹不在自己的眼前,有一種近乎變態(tài)的控制欲。將自己與男性、與外界絕對隔離體現出的是對男性的不信任。從某種程度上說這種極度不信任流露出對于男權統治的質疑和對抗。但這種它無疑是畸形的,她們用固步自封的偏激表達了一種近乎變態(tài)的反抗。
二、“女權主義”缺失的原因
(一)蘇童作為男性作家的角度限制
1.男性作家承擔的是同情者的角色
“女性文學通常體現為自傳性敘事,具有自我闡述的意義,因而女性作家通常借助作品中的女性形象來闡述內心、宣泄內心。”[4]采用這種寫作方式的女性作家較之男性作家能更深刻地反映出女性角色在壓迫中的心理變化過程。而蘇童作為男性作家體現女性意識通常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從同情者的角度來審視女性命運悲劇的原因。這種旁觀者的上帝視角看似理性,實則缺乏切身的觀察角度和體會,很難將自己真正置于女性角色中。因而在蘇童的作品中,女性角色通常來說是一個需要被同情、被悲憫的角色,而不是一個反抗命運的角色。
2.男性作家本身就是男權的一種存在
縱觀蘇童的作品,有一個很值得深思的問題,在他看來造成女性身世坎坷、命運悲劇的原因除了男權的壓迫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女性生來就具有貪婪的欲望和追求物質金錢的性格缺陷。《紅粉》中的小萼雖經歷勞動改造,但依然改不掉好逸惡勞的毛病,寧愿出賣身體,也不愿靠勞動來生活;頌蓮是大學生,本應能清醒地認識到男權制度的殘酷性而奮起反抗,可是蘇童卻將她塑造成一個做著嫁給有錢人的夢、甘愿成為男性的玩物的形象。
這是一種基于男權視角對于女性的誤解,追求物質金錢的享受是人性的貪婪和欲望,并非女性所獨有,男性同樣具有,不應成為女性被迫害的原因。蘇童將這種天性視為女性特有的缺陷顯然是及其不理智的,這種具有偏見的定論也是蘇童作品被質疑對女性污名化的原因之一。
(二)時代發(fā)展的局限性
如今,隨著自媒體的發(fā)展,中國的女權主義開始逐漸蔓延開來,但女權主義運動依舊只是在極少數人群中受到關注。而在20世紀80年代后期,女權主義剛剛進入中國,遠遠未達到覺醒的地步,十分具有局限性。
例如,一直以來被視為標志性的女權主義作品的林白的小說,對于女性意識的探究也并未進行深層次的探討,女性對于自我價值的認識也還處于一個迷惘時期。在《一個人的戰(zhàn)爭》中,盡管多米和南丹彼此傾心,但多米仍然被傳統觀念所束縛,逃離了這場同性之愛,最終依舊無法擺脫男權制度的牢籠。
林白尚且如此,蘇童作為一個男性作家更加難以將真正的女權主義植根于自己的作品當中。他雖然有對男權社會和制度的反思和批判以及對女性悲劇的同情,但是受時代所限,對女性意識的表現還有所欠缺,其作品中女權主義的缺失也不足為奇了。
參考文獻:
[1]蘇童.妻妾成群[M].北京:臺海出版社,2000
[2]陸琳.簡論蘇童女性小說的新視角[J].安徽大學學報2002,24(4):54-59
[3]巴巴拉·史密斯.黑人女性主義評論的萌芽[A].張京媛.當代女性主義文學批評[C].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2
[4]蔣凱旋.現代中國女性小說敘述聲音研究[D].濟南:濟南大學,2012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