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鼎
2017年新年,從西雅圖直飛北京的航班落了地,留學生林娜癱坐在輪椅上,被工作人員緩緩推出首都機場。她是一名笑氣成癮者,由于在國外長期過量吸食笑氣,林娜手腳失去控制,大小便失禁,至今都不能獨立行走。
眼見不遠處等待的父母臉上瞬間轉喜為悲,林娜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如果當初沒碰‘氣球該有多好?!?/p>
像爬行動物一樣毫無尊嚴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西雅圖的留學生圈開始流行起吸食笑氣,它們被封裝在大小不一的銀色金屬罐中,神秘而炫酷。
笑氣,學名“一氧化二氮”,無色,略帶甜味。人們使用它的歷史可追溯到18世紀,曾擔任英國皇家化學會主席的漢弗萊·戴維爵士發(fā)現(xiàn)了笑氣的麻醉作用。20世紀早期,笑氣作為一種重要的麻醉劑被用于醫(yī)療。并因其止痛和鎮(zhèn)定作用,受到牙醫(yī)、婦產(chǎn)科醫(yī)生和運動醫(yī)生的喜愛。它也可作為賽車加速器的助燃劑。
這種聽起來離我們相當遙遠的化學物質,還有一種更為親民的姿態(tài):奶油槍里一種輔助奶油發(fā)泡的食品添加劑,很容易就能買到。由于直接從罐中吸食可能會造成肺部損傷,大多數(shù)吸食者會通過氣球、小燈泡和面具來吸入笑氣,因而在留學生圈里,這種行為被叫做“打氣球”。
林娜身邊的留學生中不乏“打氣球”者,他們說,這種行為非常舒服,危害遠小于煙酒,這讓林娜動了心思。她在公寓附近的煙店買來幾盒笑氣彈,在公寓里打起了氣球。
林娜長期沉浸在這種快感中無法自拔,等反應過來,她才發(fā)現(xiàn),幾個月間,幾十萬就這么“打”了個精光。
吸食笑氣的副作用很快就顯現(xiàn)出來。林娜的前胸和肚子上開始生出一片紅色的小包,她逐漸失去了對手腳的控制,想伸手去拿前面的杯子卻拿不起來,出門逛街會突然摔倒在地;她也很難再睡個踏實覺,因為即便睡著也覺得自己不會自主呼吸,心臟還會突然抖動一下;她開始失禁,滿床滿身都是大小便;最后,幻覺來襲,她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年齡,只是感覺有人在追殺自己。
“我開始過上了爬行生活,像動物一樣爬著去衛(wèi)生間,像動物一樣爬著給送外賣的開門,我知道我在別人眼里毫無尊嚴?!绷帜仍谌沼浝飳懙?。
笑氣的危害
林娜的遭遇還出現(xiàn)在了其他中國留學生的身上,而且早在林娜之前。
我們在一本醫(yī)學期刊上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可怕的病例。
2015年,中日友好醫(yī)院收治了一名絕望的患者。那是一個在美國留學的年輕女孩,她在上學途中無明顯誘因突然出現(xiàn)黑蒙、意識喪失伴跌倒,數(shù)分鐘后自行恢復意識,能部分回憶發(fā)作時情景,無抽搐發(fā)作。
但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后頭——“此后,自覺行走時雙下肢乏力、雙足麻木,逐漸進展至雙側小腿麻木,行走不穩(wěn)伴跌倒多次;病情進行性加重,一周前出現(xiàn)不能站立,雙上肢活動不靈活、不能書寫,雙手和胸部麻木……”
這些罕見的癥狀讓醫(yī)生們異常苦惱,采取的治療方案也未能改善患者的狀況。
直到醫(yī)生反復追問其病史,患者才坦承,近一年間,曾在聚會上“將小罐裝笑氣充進氣球吸食,近一個月因感覺無聊吸食十余次,共同吸食的另外3位同學也出現(xiàn)類似癥狀,正在當?shù)蒯t(yī)院接受治療?!?/p>
作為醫(yī)用氣體的笑氣,為何會造成如此可怕的后果?原來,笑氣的危害雖然比不上其他毒品,但如果長期或大劑量濫用,還是會影響維生素B12的合成,造成貧血,導致末梢神經(jīng)及脊髓病變,出現(xiàn)手腳麻木等癥狀,還可能造成精神異常,如嗜睡、抑郁或精神錯亂等。許多長期吸食笑氣的老司機還會自行補充維生素B12以避免出現(xiàn)上述癥狀。
作為一種短效的吸入性全身麻醉劑,吸入笑氣約15到30秒即可產(chǎn)生快感,并可持續(xù)2到3分鐘。
在世界上大部分地區(qū),吸食笑氣并不違法。它價格低廉,并能為吸食者帶來短暫的快感,因此常見于音樂會、夜店和節(jié)慶場景。
根據(jù)英國的一家獨立機構國際毒品調查提供的信息,這種新型毒品在英國極為流行,超過一半的英國受訪者說他們嘗試過,38%的人說他們過去一年中曾吸食過。2016年對全球50多個國家的調查顯示,毒品的流行度排名里,笑氣的濫用排在第七位。
在美國,情況同樣不容樂觀,包括笑氣在內(nèi)的吸入劑每年造成100至200人死亡,主要是由于吸食后的昏迷、窒息、癲癇發(fā)作和意外傷害。
新興的毒品替代品
“打氣球”并非是僅流行于留學生圈的一種消遣,它早已進入中國,誘惑著眾多尋求刺激、追求新鮮的年輕人。
浙江紹興人老趙在翻看正在上初中的兒子的朋友圈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一張含有大量銀色子彈狀物品,并配以“太爽了”、“沉迷”等文字。后來才知道,這些“銀色子彈”正是裝有笑氣的氣瓶。
南京玄武警方在對1912街區(qū)的巡邏走訪中發(fā)現(xiàn),街區(qū)內(nèi)許多娛樂場所提供“吹氣球”項目,就是用奶油氣泡槍將笑氣彈抽出后充入氣球內(nèi),出售給客人吸食。
由于食品工業(yè)中笑氣的使用是合法的,所以很容易網(wǎng)購。在電商尤其發(fā)達的今天,網(wǎng)絡平臺上也有大量賣家以“奶油氣彈”之名售賣笑氣,發(fā)貨地集中在廣州、上海、成都、北京等地。
隨著笑氣在娛樂場所和網(wǎng)絡上的快速流行,其背后潛在的成癮性和危害性得到警方關注。今年1月23日,一則名為《關注“奶油氣彈”悄然興起帶來的治安隱患》的警情提示發(fā)布在南京市公安局官方網(wǎng)站上。文章顯示,隨著吸食K粉、搖頭丸等毒品的情況逐漸減少,“奶油氣彈”(即笑氣)正以毒品替代品的角色在年輕群體中悄然興起。在一些娛樂場所,由于吸食“笑氣”致幻而產(chǎn)生的斗毆、糾紛類警情呈上升趨勢,由于吸食過量導致各種疾病的情況也時有發(fā)生。
由于缺乏對成癮性、耐受性、身體危害和非法性的界定,我國法律對笑氣并未作出明確定性。這導致目前笑氣并不屬于《刑法》《麻醉藥品品種目錄》和《精神藥品品種目錄》中的毒品范疇。它僅作為眾多具有毒害、腐蝕、爆炸、燃燒、助燃等性質,對人體、設施、環(huán)境具有危害的化學品的一種,被列于《危險化學品目錄(2015版)》中。
(王月琳薦自《東西南北》)
責編:Es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