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長燕/譯
當災難來臨,你只需做能做的事
○袁長燕/譯
半夜2點30分,電話鈴猛然響起,把我從夢中驚醒。
“媽媽,不好意思那么晚吵醒你,我只想找個人說說話?!?/p>
是兒子李打來的。他剛從9·11災難現(xiàn)場回到自己的公寓。
我問他:“情況怎么樣?吃飯了嗎?感覺如何?”他反問道:“咱家其他人怎么樣?他們在馬里蘭沒事吧?你的病人怎么樣?”
整整一個晚上,我倆交流著那場悲劇。李工作的地方,就在大樓對面的街上。他聽到了爆炸聲,就立刻飛奔過去。
是在救助一名心臟病急性發(fā)作者的過程中,他從旁觀者變成了救援人員。他的幾位朋友在大樓里上班,他想幫幫他們。李不是消防員、軍人,也不是醫(yī)師。他只是在現(xiàn)場,想做自己該做的事。有人遞給他一只手電筒,教他怎么做,他就加入了一支救援隊。
“媽媽,現(xiàn)場沒有完整的軀體,我沒有找到一個完好的人……沒有,整天都沒有?!彼_始啜泣。我的心猛地一沉。他抽噎著往下說:“我看見一只手,就一只,在地板上,戴著婚戒,讓我想起了克里西(他的未婚妻)?!闭f著說著,他又流淚了,“媽媽,我不是激動……對不起。”
“兒子,別說對不起。要是你對剛剛經(jīng)歷的那些事無動于衷,那才不像話?!?/p>
“你是護士,見過那么多人死亡。我想,你能教我怎么處理那種情況?!彼f。他希望知道怎樣才能抑制激動之情,重返現(xiàn)場參加救援。我告訴他,他剛剛經(jīng)歷的那場災難是我從未經(jīng)歷過的。
“你感到自己被壓垮,因為那是無法抵抗的形勢?,F(xiàn)在你需要休息,等休息好了,再回去,做你必須做的事?!蔽覍λf。
他低聲重復著:“我必須去救援,但我無能為力。”
以母親的愛心,我試圖向他解釋,他已竭盡所能,但他無法改變命運。我不斷安慰他,說他已全力以赴。他告訴我,只要恢復了平靜,他就回到救援現(xiàn)場去。
“所以我打電話給你,媽媽。面對那樣的境況,怎么才能不被擊垮?”
“誰說過你當時必須鎮(zhèn)定自若?”我反問他,“是不是有本規(guī)則手冊,說過在恐怖襲擊中要做這做那?兒子,你干得很出色。你擔心別人看見你流淚了?”
“不,不是的。我只是想處理好那些事,保持鎮(zhèn)定,就像你工作時那樣。”
很顯然,他把我當成戰(zhàn)場上的南丁格爾了。實際上,在我40年的職業(yè)生涯中,從未經(jīng)歷過那樣的恐怖場面!但我承認,面對那些失去親人的家屬,我也流過淚。
“就算我一邊哭,一邊也在祈求力量,專心致志發(fā)揮自己的全力,而且不停地干?!蔽一卮鹚澳蔷褪悄阍撟龅模浩砬?,專心。提醒自己,你在干活兒,干好它。集中到活兒上。還想問什么?”
他有點氣憤地反駁:“我想救人,但無‘人’可救!”
突然,他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天??!”我在話筒里大喊:“怎么啦?”“媽媽,我剛剛看到,有別人的皮膚粘在我手臂上!”他又開始嗚咽。他的傷心感染了我,我也同他一起哭。
整整一夜的交流,“祈求力量,盡最大努力干事?!笔俏姨峁┙o他的深刻忠告。說完了該說的,就得去干該干的。李回到那里,干完了可怕的活兒。
余波過后,我擔心那些可怕的經(jīng)歷會給兒子的生活烙下陰影。但是沒有。他對生活有了更深刻的認識,更善待他人。他珍惜每一天,再不把什么都視為理所當然。經(jīng)過那晚的電話交流,我們分享了艱難時刻,心靈靠得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