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杞芳

一

阿奇是個武俠迷，最喜歡到天橋上聽說書人講武俠故事。他還喜歡收集武林中各門各派的武功秘籍，不過，雖然天天跟著秘籍練習，卻沒有什么成效。

阿奇最尊重大俠了，一旦有俠客經(jīng)過田螺鎮(zhèn)，他一定會盛情款待。不僅給人好吃好喝的，還送人家銀子。他也不求回報，就希望人家能教他個一招半式。

久而久之，四鄰八鄉(xiāng)常常有人來找阿奇，他們清一色的大俠打扮，騙吃騙喝后，再索取一筆銀兩，屢試不爽。

一天，一個和尚打扮的人來到了田螺鎮(zhèn)。他找到了阿奇的府上，說：“少俠，你我前世結(jié)緣，我有一套絕世武功要傳授給你！”

阿奇一聽，激動得叫了起來：“大師，什么絕世武功?。俊?/p>

“如來神掌！”那和尚打扮的人說。

“如來神掌？這不是失傳已久的天下第一神功嗎？”阿奇說。

“誰說失傳了？”說著，那和尚打扮的人把阿奇引到后院里一個空曠的地方，然后微閉雙眼，雙手運掌，一套行云流水的掌法打完，和尚雙掌向前一推，嘴里發(fā)出“呼哈”一聲，一塊大石頭瞬間爆破，碎了一地。

“哇，這是我見過最厲害的武功了！”阿奇激動地叫了起來。

“我才僅僅用了一成功力?！焙蜕写虬绲娜祟H為得意地說。

“大師，啥也別說了，趕緊教我吧！我都迫不及待了??！”

“慢著，如來神掌與一般的武功不一樣，急不得！”和尚打扮的人故作神秘地說。

“還急不得……”阿奇已經(jīng)急得渾身癢乎乎了。

和尚打扮的人嘆了口氣，從懷里拿出一本《如來神掌》秘籍，扔給了阿奇。

阿奇收集過不少武林秘籍，一眼就能分辨真?zhèn)?。他翻著手中秘籍，這本泛黃的書確實有些年頭了，不是假的。

“如來神掌不是一般的武功，要先悟后學?！?/p>

“先悟后學？”

“是的，當年佛祖拋棄榮華富貴，舍家棄業(yè)，進入深山修行，后來終于在菩提樹下悟道。這如來神掌也是那時候悟出來的……”

和尚打扮的人說得天花亂墜，阿奇聽得入了迷。

“如果你真想學會如來神掌，就必須拋棄眼前的家業(yè)，獨自去深山修煉。假以時日，你一定能大功告成！”

雖然阿奇父母早逝，但是父母給他留下了殷實的家業(yè)，他可是個貨真價實的富二代。“拋棄這偌大的家業(yè)，怎么對得起祖宗呢？”阿奇心里嘀咕著。雖然他特別想學如來神掌，但他也擔心自己吃不了深山練功的苦。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不下苦功，是學不會功夫的?！焙蜕写虬绲娜苏f。

“難怪我練了這么久的武功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肯定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所以學無所成！”阿奇對和尚打扮的人說的話深信不疑。

“就是如此！”和尚打扮的人笑著說。

于是，阿奇把整個家業(yè)都托付給了這個和尚打扮的人，獨自到深山里頭練功。

二

阿奇每日就是照著秘籍上的一招一式練了又練，累了就坐在石頭上冥想。雖然野外生活的日子很苦，但是，一想到能練成天下第一神功時，他就咬咬牙，堅持下去。

兩個月過去了，阿奇雖然還沒悟出什么門道，但是，他已經(jīng)能像那個和尚打扮的人一樣，打出一套行云流水的掌法了。只是，最后當他推出雙掌，“呼哈”一聲的時候，面前的石頭一點動靜也沒有。

阿奇帶上山的干糧都吃光了，他決定回家一趟，再帶些吃的來。

回到田螺鎮(zhèn)，阿奇發(fā)現(xiàn)路上的人都鄙夷地看著他。他也不顧這些，不多久，就走到府邸門口。

他抬起頭，門上掛著一塊匾，寫著“汪府”。

“這是我的家呀，怎么掛著汪府的牌匾？”阿奇有些奇怪，敲起門來。

門開了。

阿奇一看，開門的正是家丁財旺。阿奇笑著說：“財旺，快去給我準備些好吃好喝的！”

那個叫財旺的家丁板著一副臭臉，罵道：“哪來的叫花子，敢在汪府門前撒野！”說著，舉起一把掃帚就要朝阿奇打去。

阿奇想，準是自己衣衫破舊，蓬頭垢面的，財旺才沒認出來，阿奇撥了撥蓋在臉上的頭發(fā)，說：“財旺，我是你阿奇少爺，你怎么不認得我了？”

“管你是阿奇還是阿怪，再不滾我就打死你！”財旺囂張地說。

“你怎么這么快就翻臉不認人呢？我以前從來沒有虧待過你！”阿奇心里頭冒起一股火，他要教訓教訓這個不懂知恩圖報的狗奴才。

阿奇扎下馬步，呼吸吐納，然后打出那套行云流水的掌法。

財旺也不躲，一臉嘲諷地看著耍功夫的阿奇。

阿奇最后揮起雙掌，“呼哈！”阿奇大喊一聲，雙掌打在了財旺的胸膛。

財旺紋絲不動，揮起手，朝著阿奇就是一拳，財旺這一拳倒是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在了阿奇的眼眶上，阿奇的眼眶立馬就黑了。

阿奇怎么也咽不下這口氣，與財旺扭打在了一起。

很快，看熱鬧的人圍成了一圈，有吶喊助威的，有嬉笑嘲諷的，還有坐下來邊看邊嗑瓜子的。

“呦，哪來的乞丐敢在我的府上撒野！”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大師！”阿奇的話剛一出口，就呆住了，這個之前還是和尚打扮的人現(xiàn)在褪去了僧袍，穿上了綾羅綢緞：原本光禿禿的腦袋上不知什么時候長滿了濃密的頭發(fā)……

“大師，你怎么……”阿奇愣住了。

“大什么大，老子是你汪爺爺！你這窮叫花子，再不滾，小心我一掌劈死你！”

阿奇這才知道自己遭人算計。他的功夫根本不是眼前這些人的對手，他氣得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

三

阿奇成了一個乞丐，露宿街頭，衣不蔽體，以乞討為生。

一個以前的老管家常常偷偷接濟阿奇，他還告訴阿奇，那和尚是一個叫汪大的屠夫假扮的，之前震碎石頭也是假的，財旺事先在石頭后面布置了火藥……

阿奇真恨自己，但是，說什么也沒用了。在田螺鎮(zhèn)，阿奇成了讓人取笑捉弄的對象，受盡冷眼。人們嘲笑他，唾棄他，罵他是傻子，是敗家子……但他仍舊每天練功，因為他相信，雖然汪大使出的如來神掌是假的，那本秘籍卻是真的。endprint

一天夜里，阿奇正在練功。這時，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了過來，兩道身影從一處房頂上飛了下來。他定睛一看，是兩個分別穿著青衣與白衣，俠客裝扮的人在比武。他們騰空而起，手上沒有兵器，雙掌在擊打?qū)Ψ綍r發(fā)出“砰砰砰”的聲音。

“真是高手??！”阿奇贊嘆道，他做夢都想著能成為這樣的武林高手。

兩個武林高手打得難分難解，阿奇看得呆住了，他從來沒見過這么精彩的比試。

“如果能得到他們的指點，我的如來神掌肯定會大有進步的！”阿奇滿心期待著，他在腦海里構(gòu)思著，一會兒要怎樣向這兩位大俠討教。

突然，穿青衣的俠客騰空一躍，消失在夜空中。

白衣俠客從屋檐上跳到地面，架起雙掌，紋絲不動，看上去像是在運氣。

“這肯定是絕招了！”天橋上的說書人講過這樣的場景。

這時，一個打更的更夫從小巷子里敲著竹梆子走了出來，他朝著白衣俠客越走越近。

“呼——”一陣狂風從天而降，四周的樹木搖得沙沙作響，地面揚起塵土，卷成了一道沖天的龍卷風。

“這么強大的內(nèi)力！不好，打更人有危險！”阿奇說。

阿奇連忙朝打更人跑去，想要把他推進巷子里。

說時遲，那時快，阿奇冒著被風卷起來的危險好不容易才把打更人推進了巷子里。他自己也打算跑到巷子里躲避。但是，一道深厚的掌力從上到下，像無數(shù)把銀針一樣，灌入了他的體內(nèi)，似乎把他的五臟六腑都給震碎了。阿奇吐了一口血，昏死過去了。

四

當阿奇醒來的時候，他驚恐地打量著周圍的環(huán)境，嘴里嘀咕道：“我是不是死了……”

當他發(fā)現(xiàn)環(huán)境依舊，自己還是那個露宿街頭的乞丐的時候，他又緊張地摸了摸自己的身體，他清晰地記得，自己被一股內(nèi)力打中了，渾身的經(jīng)脈都被震斷了……

可是他好好的。說實話，他不僅完好無損，甚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強壯。他的體內(nèi)有一股氣流在涌動，讓他血脈僨張。

“小兄弟，你醒啦！”這時，那個穿著青衣的俠客出現(xiàn)在阿奇的視線里，關切地問。

“我……我沒死？”

“你不僅沒死，還因禍得福，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打通了任督二脈。”那個穿著白衣的俠客也出現(xiàn)在阿奇的面前。

“任督二脈？”阿奇在天橋上聽說書的人講過，“打通了任督二脈，就能變成武林高手……”

“我現(xiàn)在是武林高手？”阿奇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千真萬確！”青衣俠客說。

“你可以試試內(nèi)力！”白衣俠客說。

阿奇站了起來，扎好馬步，微閉雙眼，雙手運掌，一套行云流水的掌法打完，他雙掌向前一推，嘴里發(fā)出“呼哈”一聲，遠處一塊大石頭瞬間爆破，碎了一地。

“如來神掌！”白衣俠客和青衣俠客異口同聲地說。

許多看熱鬧的人都圍了過來。他們曾經(jīng)嘲笑過、戲弄過阿奇，但是現(xiàn)在，他們卻對阿奇說出了比蜜糖還要甜的贊美之詞。

阿奇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想不到自己竟然練成了如來神掌。他攤開雙掌，看了又看，心里有說不出來的喜悅。

很快，阿奇練成如來神掌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個田螺鎮(zhèn)。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汪大又換上了和尚的行頭，財旺赤裸著上身，背著荊條，他們雙雙來到阿奇面前。

汪大一臉興奮地說：“好徒弟，我早就說了我們前世結(jié)緣，我特地設了這苦肉計來幫你練成如來神掌！現(xiàn)在練成了，我替你高興??！”

財旺也激動地叫著：“少爺，我就知道您會練成如來神掌的，之前我那樣對您都是激將法，為了激發(fā)您的斗志！如果您還生氣，就用我背上的荊條抽我吧，抽我吧！”

“我不會再上你們的當了！”阿奇笑著說。

“滾出田螺鎮(zhèn)，滾出田螺鎮(zhèn)……”汪大和財旺被那些圍觀的人群暴打了一頓，趕出了鎮(zhèn)子。

阿奇終于圓了自己的大俠夢。據(jù)說，他又住在了自家的府邸里頭。他變得足不出戶，很少再與人打交道，田螺鎮(zhèn)上的人想見他一面都難。不過，武林中卻常常出現(xiàn)“如來神掌”的傳說，哪里有危難，哪里就能看到“如來神掌”。不知這使出如來神掌的究竟是不是阿奇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