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 平 馮乃光 李啟后

(1.成都大學 四川 成都， 610106； 2.四川廣播電視大學， 四川 成都 610106；3.重慶市川劇院， 重慶 400108)

·口述史·

川劇藝術家口述史(梅花獎得主卷)之馬文錦篇*

萬 平1馮乃光2李啟后3

(1.成都大學 四川 成都， 610106； 2.四川廣播電視大學， 四川 成都 610106；3.重慶市川劇院， 重慶 400108)

馬文錦，女，江蘇南通人，1946年7月28日生。中共黨員，國家一級演員，中國戲劇家協(xié)會會員，曾任重慶市川劇院演員、副團長，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專家。1958年考入重慶市川劇院。受教于薛艷秋、瓊蓮芳、胡裕華、許倩云等。工旦角?；竟υ鷮?，可塑性強，身段優(yōu)美，唱腔甜美，表演工穩(wěn)。擅演劇目《穆桂英戰(zhàn)洪州》《荊釵記》《繡襦記》及折子戲《評雪辨蹤》《情探》《攔馬》等。多次獲獎。

馬文錦；川??；藝術人生

馬文錦，女，江蘇南通人，1946年7月28日生。中共黨員，國家一級演員，曾任重慶市川劇院副團長，中國戲劇家協(xié)會會員。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專家。1958年考入重慶市川劇院，后轉入重慶市川劇院附設戲曲訓練班學藝，畢業(yè)后為該院演員。受教于薛艷秋、瓊蓮芳、胡裕華、許倩云、張筱鳳、涂卿芳等。工閨門旦、花旦、搖旦。其基本功扎實，可塑性強，身段優(yōu)美，唱腔甜美，表演工穩(wěn)。

擅演劇目《穆桂英戰(zhàn)洪州》(飾穆桂英)、《荊釵記》(飾錢玉蓮)、《繡襦記》(飾李亞仙)、《譚記兒》(飾譚記兒)、《孔雀膽》(飾狐的斤)、《海港》(飾江水英)、《江姐》(飾江竹筠)以及折子戲《評雪辨蹤》(飾劉翠屏)、《情探》(飾焦桂英)、《攔馬》(飾楊八姐)等，《鳳儀亭》(反串呂布)。1979年、1980年分別獲重慶青少年匯演一等獎；1984年指導田蔓莎《刁窗》、陳小紅《攔馬》，獲重慶市專業(yè)劇團川劇青少年調演賽指導教師獎；1989年獲四川省川劇廣播大獎賽優(yōu)秀演員獎；1991年憑借《刁窗》、《鳳儀亭》、《逼嫁》、《孔雀膽》獲第8屆中國戲劇“梅花獎”；1993年獲全國地方戲曲交流演出優(yōu)秀表演獎；曾獲重慶市文化局優(yōu)秀共產(chǎn)黨員稱號。

采寫時間：2017年5月23日上午

采寫地點：重慶市渝中區(qū)長江1路58號馬文錦老師家

采寫：萬平馮乃光李啟后

攝錄：胡建華羅冬梅

萬平(以下簡稱“萬”)：今天是2017年5月23日上午， 我們在重慶市鵝嶺馬文錦老師家里做川劇藝術家口述史梅花獎得主卷的采訪。馬老師，您好！

馬文錦(以下簡稱“馬”)：你好!

萬：馬老師是我們的梅花獎得主，我們做(梅花獎得主卷)呢，就是為了要對梅花獎得主們的人生經(jīng)歷呀、藝術經(jīng)歷呀等等各方面做一下采訪。首先呢，感謝馬老師接受我們的采訪，接下來，我就想提個問題，馬老師不是重慶人，對吧？那您是？

馬：我是江蘇南通(人)，我媽是東北人，以前我從來都沒有看過川劇。我進川劇院那時候剛剛十二歲，我一點都不知道川劇是什么，只是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們?nèi)吭诳荚?，但是那一天，突然教室里沒有人，教室里，才一個半鐘頭沒過，就沒有人了。哎呀，外面鬧得不得了，我說啥子原因呢，我不知道是什么，我自己在考試地理，我也把那些知道的寫了，就出去看，結果走到教務處，哦呦，人山人海，那些人全部都在領那個準考證，那會兒是1958年，京、川、越、話，就是京劇、川劇、越劇、話劇，四大劇，一起統(tǒng)考。我也不知道，我完全沒有意識，我不像那些看川劇，想學川劇，我沒有。老師拿了個準考證給我，他說同學你去嘛，我拿著，我看見那些同學走了嘛，我就跟著他們走，當時那個歌舞團在那里考試。我就看見那些人在那里唱啊，吼啊，我都覺得很好笑。站在那門口，歌舞團老師那看到我這個樣子，就叫我“你來你來”，我就咋呼呼地走過去?！澳愠赘杪铩?，哎呦，我害怕，因為我從來沒有考試過這些內(nèi)容。我一唱那個老師就很喜歡，說我嗓子好，然后叫我跳舞，跳舞我都不會，我對文藝一點都不熟，就做了一個廣播操。那些老師看了之后，我就回去了。

結果來了一個通知，通知說我考起了，就說要復試，當時是那個胡蝶老師，還有那個李子良那些老老師，就在重慶劇場復試。復試的時候他就說“我們這個很辛苦哦”。我對這個印象最深了，他說“我們這個(指川劇)以后就是自己背著被子家伙上山下鄉(xiāng)”。哎，我說我最喜歡旅行了，你想，那個時候我還是十二歲的娃娃，但是我并不知道川劇是什么，結果后來就考起了?？计鹆诉^后，我們就是貼了榜，后來錄取通知書寄到家里來的時候，我爸爸就收到了，爸爸媽媽全部反對我去，不要我去學這個。我當時就想去旅行，這個就可以去旅行嘛。因為當時家里我爸爸媽媽要求得很嚴格，平時我很少出去，出去也是直接去學校然后回來，從來沒到外面去，我在解放碑住了這么多年，還不曉得很多地方，我只是知道學校在那里，因為這是一條直路。結果后來，還是因為我爸爸的同事(的影響才同意了)，因為我爸爸是在藝術館工作，他是做總務的，在我的印象當中，我的父親就是一天到晚都在工作，都在忙，星期日從來沒有和我們一起去玩過，父親教我的就是工作是至高無上的，就是第一位的，任何事情都可以等著，所以我從小受到的這個影響很大。后來我爸爸還是同意我來了，那個時候我爸爸送我來，你想就是那個夫子池，那個時候夫子池就在解放碑那邊，到那里這么近，我都找不到，都是爸爸帶我到劇場來，我一點都不知道，太陌生了。

到了川劇院，他們都叫我“馬大哈”。(因為)平時我不怎么理事，練歌就拼命地練，我們早晨是六點起床，我們幾個小伙伴很早就起來了，我喜歡做這些，因為我覺得好玩，沒有那種要做什么事的意識的，就是覺得好玩。但是在我們那個時候學習，就是每天練功，不是有意的，等于就是幾個同學在一起好玩，練功。我對練功呢，也特別感興趣，我喜歡活動啊、跳啊這些。但是你說我那個時候有什么目的那，就是沒有目的，小，不懂事。但是老師們還是對我很好，他覺得我肯學，很會練，很吃苦，但是為什么要吃苦，不知道，不清楚，只是覺得自己要努力。

萬：可能應該還是受父親影響，因為父親的那種敬業(yè)的精神，一心都撲在工作上，那么對您言傳身教，既然開始做這件事了，我一定要把它做好。

馬：對。

萬：當時直接就考入了重慶川劇院，然后好像中間又轉入了川劇院附設戲曲訓練班，是不是？

馬：對。

萬：那么您畢業(yè)以后呢，又成為了川劇院的演員，它中間呢有一個進團，進班，再進院這個過程。在學習期間呢，您能夠跟我們說說老師們的具體情況，或者有哪些老師，他們主要承擔了哪些教學任務，哪些對您影響最深刻？

馬：老師呢，我們那個思成老師，就是張文清老師、瓊蓮芳老師、胡裕華老師還有就是薛艷秋老師，這些都是很老的老師了。張筱鳳，周慕蓮，因為我們?nèi)サ臅r候就在重慶市川劇院，周慕蓮是院長，我們經(jīng)?？匆娝荨肚樘健贰兜蟠啊?，這些都是他拿手戲了，我們那個時候白天練功，晚上就看老師們演出。在我們印象中，這些老師是非常刻苦、非常敬業(yè)的，加上我自己，確實受我父親的影響總是想把工作搞得最好，盡我最大的努力，就是屬于這種人。實訓一段時間后，我們就到了川劇訓練班了。訓練班幾乎是這一批老師，到訓練班來教我們，還有就是涂卿芳老師，涂卿芳老師來的時候只有三十幾歲，好年輕，后來就來教我們。所以對我們來說，這些老師可以說是很貼心。我覺得我小時候不懂事，經(jīng)常在課堂上打瞌睡，但是老師經(jīng)常教育我，老師真的是巴不得我們學好，那是對學生貼心的。特別是我們那個時代的那些老師，的確很好，包括涂卿芳老師這些，只要你去找她，她都會仔仔細細給你講，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演，這個人物的內(nèi)心，都給你講得很仔細，所以我覺得這些老師真的是難得。像涂卿芳老師從來沒有說過我要多少錢我才教，從來沒有，不論是哪個學生來找她都一視同仁。我有個很特別的認識，因為我原來在訓練班的時候，不那么懂事，才來的時候我是學搖旦，現(xiàn)在叫彩旦嘛，演媒婆啊這些，還有老旦；那個時候我小不懂事，后來我長大了點，我就覺得不愿意演這個丑的，但是喊到我去演這個的時候，我自己又會很努力地去把它完成好。所以，這些老師都很喜歡我，特別是后面我們演《嘉陵怒濤》，我演姚小香。在西南區(qū)匯演的時候，那周裕祥老師對我特別好，周裕祥老師對我說：他看我平時練功啊，演出啊，他就愛說一句，我和另外一個同學，楊思蘭，她的條件也很好，個頭啊、尺碼、表演啊，啥子都比較好，她就吃虧在嗓子差一點。我呢就是嗓子還可以，唱啊這些沒有啥子問題的，所以周裕祥老師就說，你們這一批里就看見你們兩個。

我們兩壇醋，要發(fā)酵，這是老師當時的評價。其實當時我那會我演出很少，而且一般演的都不是主角，但是呢老師還是看得出來我們挺不錯，他覺得你很努力，而且你很入戲，不怕那會不會演。

萬：當時整個川劇院有幾個團呢？

萬：您看這個時期從搖旦到您喜歡的刀馬旦，還有青衣旦、花旦……

馬：這個問題呢，又有故事了，因為我演刀馬旦，演的就是什么《雙陽公主》《百花公主》。后面演了一個劇，這個劇是新編的歷史劇，女主角第一場戲就是要打殺，要攪刀這些，后面呢就是文藝一點的了，舞蹈這些。但是這個頭一場，本來我就很喜歡攪刀啊這些，我有一堆小朋友，很好，他們也很努力，我也不怕，我的兩條腿全部因為踢槍腫了，但是我還是在練功這些，對自己要求很嚴格。排練的時候效果很好，就到了演出，彩排，因為我們是布了景，第一場就是晚上，那個光就暗下來了，我站在桌子上要一下子下來，我看不到地下，我近視。因為我晚上愛看書，我們在川劇院的時候晚上九點熄燈，不準看書，我那里有一個柜子，高柜子，擋著門的，我就把鏡子放在了柜子上，就這樣反光看書，我喜歡看書，就這樣就近視了，后來那個燈光一暗下來了，我就更看不到了，我一點都看不到下面是什么，我站在高臺上，走“蠻子”下來，我就憑著我平時練的感覺下來了，沒有被摔著，就繼續(xù)演出，但是攪刀，別個要摔刀過來，我看不到。后來這件事下來，我就覺得我不能演武的了，我覺得我對不起觀眾，因為觀眾很喜歡我，觀眾說：哎呀！馬兒怎么這樣了?。课揖陀X得我對不起他們，那會買票要排隊。大晚上的拿著被子來排隊，你這個樣子，怎么行呢？我就很難過，我覺得我眼睛不得行，我弄隱形眼鏡，眼睛都腫了，后來，我們也是青少年匯演的時候選個節(jié)目，當時我演《攔馬》，那個傳媒到我們這里來排我們這個《攔馬》，非常受歡迎。當時那些同學就說，馬兒，你就拿《攔馬》肯定要獲獎。我不，我說我要學《刁窗》，因為《刁窗》是旦里面最好的戲，我看見周慕蓮院長演過，后來就是涂老師排我這個戲。我自己也想一定要從水袖上、身段上這些都要變化，不像以前武戲那種，整個都要變化。在這個過程中，我想著，一定要把這個戲演好，怎么辦呢？因為里面一直只跑臺步，跑著唱。為了練好臺步，我就自己做了兩個沙袋，把它捆在腿上，天天在臺子上跑，當時我就是三點一線，同事們都曉得我，排練場，家里，劇場，我只有這三個地方，解放碑那邊我都沒有去轉過，平時呢就是這個樣子。這些同學、同事們還是對我很好，他們可能覺得馬兒還是舍得練，馬兒一天到黑都在訓練場泡著，要找我，就說馬兒在排練場，每一天就是這樣反復地練，涂卿芳老師要求很嚴格，哪里不對就重來，就是屬于這種。當時我在二團的時候，演過一個《海港》，也是一個突然。許倩云老師當時演的一個角色，我就跟著許老師學，排了《海港》之后呢，要唱的多。老師們還是覺得我可以唱，緊接著下來演《江姐》，雖然是現(xiàn)代戲，但是還是可以。從傳統(tǒng)角度來看，我是絕對要把《刁窗》給學好，結果學這個《刁窗》呢，在青少年匯演的時候，也沒有誰來演這個戲的，因為這個戲是冷戲，等于沒有人愿意拿這個戲來演，不是討好戲。但是老師呢還是鼓勵我，就給了我一個一等獎，老師，觀眾還是對我很大的鼓勵，就是從這個戲，后來，我演閨門旦的戲就都多一些了，比如說《繡襦記》，《譚記兒》這些戲基本上都是我在演了。

萬：實際上您看，您的勤奮，刻苦，善于思考，廣大觀眾的關注，也就應了后邊的那句話：梅花香自苦寒來。由于有這段時期的這些積累，馬老師在1991年就獲得了梅花獎。那么請馬老師介紹一下，就是您獲得梅花獎那次，主要表演的劇目、塑造的角色，還有當時一些競爭的基本情況。我們都知道，因為梅花獎是中國戲劇表演藝術最高獎，而且呢是各個劇種都在一起同臺競技。川劇這邊呢，最好的收效是二十五屆，那次有四位老師獲獎，沈鐵梅的大梅花，陳巧茹的二度梅，王玉梅、胡瑜斌都在此屆。多數(shù)時候有些屆空缺，可見這個競爭多激烈，所以想請馬老師跟我們說一下1991年，您獲得第八屆梅花獎的表演劇目、塑造的角色、主要的特點，還有競爭的一些情況，包括和您一些配戲的(演員)一些基本情況。

馬：梅花獎，這個問題呢，可以說對于我來說的話，是個偶然。為什么我要這么說，因為我沒有想到我會去拿梅花獎，但是我是管業(yè)務副團長，我推薦了三個青年人，當時熊憲剛、曾珍、孫群。我和陳飛老師，當時陳飛老師是劇協(xié)的秘書長，我們到北京去，我們就找到張庚老師，找到這些老師后我就直接介紹這些年輕人，最后，卻都給我否決了。為什么？當時就說放棄了，后來陳飛老師就說，其實馬兒你完全可以，你咋個不來拿梅花獎呢？我當時想都沒想到，我覺得是年輕人的事情，我沒有想到我要去拿梅花獎。當時張老師就說，你看當時前幾屆梅花獎全是年輕人，但是下面這些真正在底層演出的像我們這些人沒得，幾乎叫做沒有，很少，又是為什么？因為年輕人的話，他們一個人出來的話，全團就圍著他轉，就跟他們排練，這個老師排練這樣，那個老師排練那樣，服裝、道具，什么都朝他們身上堆，就希望他們拿到梅花獎，那是老師們的心意，但是呢真正戰(zhàn)斗在一線的這些人，我們都是在下面挑大梁的，全部出去演出都是我們，他們很少出去演出，很少到基層去演出，更不用說背起被子去，現(xiàn)在什么都是住賓館了，都不是，我們就是全部睡臺子，就是屬于這種，但是我們樂意，沒有把這些事情當做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我說當時我是團長，團長就要把一個團(的)人聚在一起嘛，好像我個人，就覺得不好，我還是這種心理。陳飛老師就說：那放棄了，重慶市都劃不著了，后來回來后研究了下，就說讓馬兒去，你想那個時候到要參賽的時候可能只有兩個多月，而且這其中還有排沈鐵梅《孔雀膽》，因為是我演的，為了讓青年人演，我就演狐的斤王妃，實際上我是很自信，我覺得我演人物是沒有問題，雖然我沒有什么文化，但是我覺得我在人物上算是“入木三分”，所以在演狐的斤這個角色上，我看見張巧鳳演，我覺得她演得好。我喜歡看戲，哪個老師在那里演我都喜歡看，比如說甲乙丙丁，我演了甲組，明天乙組演，后天丙組演，我都坐在下面看，隨便哪個演，我們同學，我都在下面坐著看，說我看戲，我就像一個戲癡一樣，看別人，我就要想為什么別人要這樣。

萬：善于學習，善于思考，善于總結。

馬：嗯。我覺得他這里或者那里沒有我好，為什么？我自己就老愛想，后來回來以后，再排《孔雀膽》的同時，我這三個折子戲，當時我有個同學叫宋天偉，他走了，他是我的好同學、好同事，我確實覺得他對我的幫助很大，他就教這個《鳳儀亭》，要動翎子，我就天天捆住腦袋動翎子。

萬：這可能是你反串的一個角色。

萬：最后還是決定了還是由您去拿梅花獎。而且按照梅花獎的年齡條件也就是這兩屆，這屆不上就下屆。

那是藝術修養(yǎng)。還有呢因為您推薦出去的人應該是您這個團，您這個劇組里面最強的、最具有代表性的、最具競爭力的，因此那不是個人的榮譽問題，您始終想到的是這是一個劇團、這是一個劇種。

馬：后來根據(jù)這個搖旦子行當，還有一個反串，還有一個《刁窗》，這三個角色，各個類型，不是個別演員呢啥子戲都唱，我不是，我是三個戲各是各的。那個《刁窗》也是那一場的時候，我自己也摔了，但是他們就勸我不要再走這個高蹺了，因為那些演《刁窗》都沒有穿，但是我就一直堅持，我就覺得從這個劇情當中，這是合情合理的，她是翻到窗子上，那么高，因為在那個年代，女的是足不出戶，她哪里知道外面是一個什么樣子呢，而且是晚上，你看不見下面到底是什么，用這樣一個翻下去的技巧表示跳下去，不是那種單純的跳。

萬：那就是一個表現(xiàn)劇情的需要。

馬：對，一個劇情的需要，所以說我一定要做。我說是在劇情需要中，人物的需要，要走這個場面，我不是為戲而戲，所以在這個上面，而且是在這個后背上走，它只有一個很窄的地方站著，然后下來，所以那些專家們還是覺得很驚訝，有老師說：確實，馬文錦是每個角色都分得開，每一個角色人物演繹得都是站得住腳跟的，所以，表演結束后這些老師確實對我很好，他們是屬于那種對我很熱情那種人，其實我認不到這些老師。

萬：現(xiàn)在是一個曲目《刁窗》，還有一個？

馬：還有就是馮麗萍，還有就是《逼嫁》，還有一個錢玉蓮的繼母，這是一個搖旦子，另外還有狐的斤，當時這個《孔雀膽》也是作為一個進京演出的錄像，他們看見了之后都覺得我這幾個人物都不一樣，人物表演上是非常好的，雖然我是很偶然的，后來我跟我學生以及我的幾個同學講，我說：這也是必然，我為什么會得梅花獎，雖然是一個偶然，但是也是必然，因為長期的積累長久的苦練，那么必然你會得到這個獎。

萬：因為機會永遠都屬于有準備的人，“梅花香自苦寒來”您這個例子很能證明這個獎項的設立，在已經(jīng)做了介紹的情況下，您就用一小段話，把您這幾個角色的轉換，包括是用劇目代表的，總結一下，您這個從藝的經(jīng)歷，到獲獎的過程，就是回顧您這么多年的總結。

馬：我們練死功，大家?guī)讉€耍得好的都比較愿意在一起。每天早晨我們還有一個小插曲，我們當時是上下床，男孩子睡下鋪，我們睡上鋪，我們在手上掛了繩子，下面的男生就拉我們的繩子叫我們起床。(那時都小)站起都可以睡，倒成一排，十二歲，就是當學生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大家在一起，一起練功，那個時候老師覺得我比較粗心，別個叫我：馬大哈，都是沒有人來演搖旦子，就叫我：你來你來，我就演搖旦子。老師演，那個家敏，老旦，因為老旦也要動，走那個“地旋子”，就說馬兒來，我就去演老旦，那時候小，不懂這些，因為平時我愛練功，老師也覺得我可以演刀馬旦，因為我很高。那時候張民權就最愛說：馬兒呢，就適合刀馬旦，因為她很高。就說我這么高，又愛耍把子。我還有一個遺憾，我覺得我當演員沒有演《白蛇傳》和《紅梅記》，“白紅”兩個戲我沒有演，我就覺得是我最大的遺憾了，《白蛇傳》就算我天天練都不可以出演，因為沒有人可以托住我。川劇的《白蛇傳》必須要站肩，要托，要甩。沒有人能甩得起我，我倒不在意，但是沒有人可以托住我，原來我們有個同學叫楊文藻，他很高，他就可以托起我，我們就早上練，早晨五點就出來練，但他練了幾天就不行了，他雖然很高，但是他身上沒有力度，那個青蛇還是要用點力氣才可以，不得行，我就覺得很遺憾。而《紅梅記》呢，尹友貴動不了，他是一個小生，所以只能唱文的，喊他武啊，不行，所以我就覺得很遺憾，這兩個戲我很喜歡啊，心里喜歡但是沒有辦法。但是我能夠辦到的我一定把它做好，所以，這就是我的遺憾。

萬：那后來馬老師去部隊的時候，是哪年？把后面的事情給我們做一個介紹吧！因為像您這樣人到中年了，才開始轉入部隊系統(tǒng)的還是比較少，您把這段經(jīng)歷給我們說一下，因為在我們川劇界，您是唯一的一個。

馬：不是為了到這個部隊的事，我是不愿意離開川劇的，但是那會我在川劇院當團長，沒得錢的。我覺得好惱火哦，我們?nèi)ツ睦锒紱]有錢，我經(jīng)常自己做貼補，但是我也只有這點錢，沒有辦法，你叫我推薦這些演員，要到北京去，還是要錢，沒有辦法。那個時候正是鄧伯伯說：要搞建設的時候。十三軍當時要和地方共同開發(fā)，修我家現(xiàn)在這些樓盤。當時修這些的時候，十三軍就說你不能是劇團的人，要我必須要進部隊。我也想我只有這樣去了部隊掙了錢之后回來，才可以把川劇院領頭帶起來，沒有其他辦法了，沒有錢，那個時候真的太苦了，可以說工資都領不起。

萬：哪年的事？

馬：1993年。1992年已經(jīng)開始計劃了這件事了。當時我就是這樣想的，我又不會做生意，這個事情是我先生，當時他在做這個事情，十三軍就是要讓他來做，如果他來，個體是不行的，那個時候還不是個體化的時候，我是川劇院的，還是共產(chǎn)黨員，是國家干部，必須我來參加這里，再來把他弄過來，這樣來做這個事情。我當時也是沒有想到這個事情，我做完這樣一件事情，就不再做這個了，確實當時我還是很難過，但是我想到只有這個樣子，才有辦法。當時我去找肖秧(時任重慶市長)，肖秧對我很好，他開玩笑說，你很敬業(yè)，還給我批了十萬元錢，不容易。那時十萬塊錢給我拿到團里制作道具，全部給了團里，后來我又去，我這個人又不好意思，但是沒有辦法，你去找領導，我也不愿意，后來他說，你愛人在做生意，你又做這個，他可以支持你啊，就是這個樣子，本來那個時候他在海南，后來因為這個事情，他回來，后來我也只有這個樣子，因為部隊里說我必須要參軍，才行。

萬：嚴格來說，這對你是一個特招了。

馬：是，這是一個特招，必須這樣，就是這樣一個狀態(tài)，當時呢我也覺得我像在做夢一樣，我也想，這是鄧伯伯說的，這個話不得錯，經(jīng)濟為中心，我以這個來出川劇，當時家里情況真的很糟糕，川劇也惱火，當時很多人都不做了，我覺得我沒有辦法的，出于這種情況，還是就去了，去了之后我還是經(jīng)?；貋怼?/p>

萬：請馬老師說一下，作為一個德高望重的老藝術家，對青年演員的關心、提攜和幫助、比如說我們知道田蔓莎、陳小紅，然后呢還有熊偉，那么您就說說您對后邊這三個年輕人的培養(yǎng)、關懷、提攜和幫助吧！

馬：對于年輕人，特別是像他們這一批娃娃，我覺得條件都還是很好的，應該得到展示他們的機會。我又有個最大的毛病，就是對于弱者(的支持)。當時田蔓莎是外單位調過來的，總是受到一些不好的待遇，我覺得不該這樣。田蔓莎很努力，她就跟我說她想學刀槍，我當時就答應了，我說學刀槍很苦哦，不一定拿得到彩，但是呢必須要努力。我就把我自己會的教給了她。像捆著練習快步啊，這些我都是這樣過來的，我就這樣要求她，喊她排練呢。田蔓莎就是這個腰間這里都是摔斷了。因為我覺得這個戲對女角來說是很好的。你演了這個角色后，你就可以從這個角色中可以分化出很多，閨門旦的，或者青衣旦的東西，那么你在其他地方應用這些就比較自如了。它有比較沉穩(wěn)下來的，也有激昂起來的，所以田蔓莎學這個刀槍還是很努力的。我覺得我這個老師還是對她挺好的，就是排練完了，我家里有雞湯都會給她拿去，身體還是很重要。剛開始她也很痛苦，我說你既然認了要演這個，就一定要把它演好，要么你就不要演，所以田蔓莎還是很努力的。就是因為《刁窗》，所以她升學就沒有考，就進去了，當時他們都要考試，但她直接進去了，后來也因為這個(戲)得了梅花獎，我覺得總的來說還是沒有辜負這個川劇，我覺得我對年輕人就是想對他們好。

萬：那陳小紅的《攔馬》這邊呢？

馬：當時很多人就覺得我的這個《攔馬》很好。她來了之后，因為小紅的嗓子不太好，我就想有什么辦法呢？她原來是唱《金山寺》的，但是《攔馬》它沒有演過。后來她來了我就教她這個《攔馬》，我就覺得《攔馬》這個戲她很適合，陳小紅呢也很努力。因為我教她們我還得了一個教學獎(指導教師獎)，我覺得她們兩個也沒有辜負我，陳小紅也是因為這個戲她就到了省川劇院，省川劇院就要她了。

還有熊偉，我始終都覺得他是一個很好的苗子。我覺得他嗓子有，至于唱這個可以慢慢練習，只要他有基礎，他有嗓子，而且形象個頭都很好。他本來川劇院演出時間就很少，一個星期就一場戲，你想，一場戲，不可能每個周都可以輪到你，那么你要好久才能演一場，不像我們當時，白天黑夜都在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演員是在舞臺上磨煉出來的，所以我就覺得這始終是個問題，而且我不反對搞精品，我覺得是要有精品，要有個領頭的，但是也不能把下面的放了。

萬：實際上我們應該更多面向基層的，戲曲本來是通俗化的，面向人民普通大眾的，就是在普及的基礎上，適當?shù)刈鲆恍┨岣?，這是可以的，所以就有一個落腳點的問題，是落在高精尖上，還是下面廣大的普通者上面，當然這些可以協(xié)調好。

謝謝馬老師！

K825.78；I236.71

A

1004-342(2017)06-121-08

2017-07-30

四川省社會科學“十三五”規(guī)劃2016年度共建項目(項目編號：SC16XK076)。

萬 平(1954-)，男，成都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教授；馮乃光(1962-)，女，四川廣播電視大學教授；李啟后(1961-)，男，重慶市川劇院副研究館員。

劉曉紅 張 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