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無色
簡介:作為一個人見人愛的天才少女,自從我喜歡上一個鋼鐵直男,我就生活在表白被拒的水深火熱里,在學(xué)校里被無視,在游戲里被離婚……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討厭我?沒關(guān)系!那我就搶你獎項,奪你頭名,廢你武功,再苦再累我都受得住,可是,你要是真的不喜歡我,你撩我干什么呀?!
01 綠水青山,江湖不見
瀟瀟墨雨被人追著打的時候,我正在衡山地圖擺煙花,九百九十九個鵲橋流光,到時候炸起來,天空中就會寫滿我和瀟瀟墨雨的名字,這片地,不,這整個山頭,都是狗糧!
擺到九百九十八的時候,徒弟的電話來了,我讓他拖著瀟瀟墨雨,別是給我搞砸了吧?
徒弟開口就喊:“師爹被打了!對方一個幫會都來了,要不是我給他上了無敵,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果然搞砸了!
我眉頭一皺:“什么時候?幫會?坐標?”
徒弟停頓了三秒鐘,報給我:“五分鐘前,傾世,八里坡。”
我看著包里的煙花,嘆了口氣,十分鐘后,我的白衣盾俠落在瀟瀟墨雨面前。
你對【瀟瀟墨雨】悄悄地說:為什么被殺了不喊我?
【瀟瀟墨雨】對你悄悄地說:我自己應(yīng)付得來。
你對【瀟瀟墨雨】悄悄地說:應(yīng)付得來還得靠我徒弟的無敵才能跑?
【瀟瀟墨雨】對你悄悄地說:對方人數(shù)壓制。
我還沒有說完,那群見血就歡的親友們已經(jīng)殺起來了。
【近聊】【西門菜菜】:哎喲,一刀一個,就這技術(shù)還來埋我們家瀟瀟?
【近聊】【皇甫花花】:瀟瀟什么時候成你家的了?人家是曲歌的人。
【近聊】【哎我的盾呢】:傾世什么德行?以為瀟瀟是散人就欺負,沒打聽過曲歌在服里什么地位?
他們的嘴炮刷了屏,為了讓瀟瀟墨雨在服里好做人,我只能安撫一下。
【近聊】【曲歌】:大家別這么暴力,講道理的嘛。
【近聊】【西門菜菜】:就是,團滅多不像話,還是直接滅他們幫吧。
哎?雖然是認同了我的意見,是不是有哪里不對?
現(xiàn)在對方被殺得片甲不留,也不會心平氣講道理了,來龍去脈只有問我徒弟。
我徒弟也無辜得很:“我?guī)煹鶃戆死锲職⒗匣?,技術(shù)難度小,安全度高,還能幫你拖延時間,平時這個破地方三個小時都看不見人影,誰知道傾世和江山兩個幫會約在這里打群架,傾世耍賴,師爹就給江山加了口血,等他們打完架,傾世就來追殺師爹了。”
我家瀟瀟,就是喜歡多管閑事,看見路邊死人他就救,看見人家弱勢他就幫,我怎么……怎么就是喜歡他這種見義勇為的美好品質(zhì)呢!
嘿嘿嘿,我正要去夸獎一下瀟瀟,卻看見他沒趁著我們?nèi)硕鄨蟪鹧┖蓿悄榔饋?,往地圖邊緣走。
你對【瀟瀟墨雨】悄悄地說:瀟瀟,你放心吧,就他們這嗜血的脾氣,你明天就看不見傾世了。
【瀟瀟墨雨】對你悄悄地說:不用。
你對【瀟瀟墨雨】悄悄地說:不用什么?
【瀟瀟墨雨】對你悄悄地說:不用你來幫忙,我惹的事,我自己會擺平。
你對【瀟瀟墨雨】悄悄地說:你不進我?guī)蜁幌矚g報我的名字,不跟他們交往,都沒有關(guān)系,你是我相公,就是自己人,幫你是應(yīng)該的,你不用不好意思。
【瀟瀟墨雨】對你悄悄地說:是啊,自己人,走到哪里,人家都說:“你看,瀟瀟墨雨,曲歌的人,惹不起的。”
瀟瀟今天的心情是不是不太好?
我仍記得徒弟傳授給我,相公不聽話怎么辦?堵到墻頭吻哭他就老實了!現(xiàn)在我雖然不能吻哭他,但是我能給他炸煙花?。?/p>
你對【瀟瀟墨雨】悄悄地說:跟我來一個地方。
我拿出一個夫妻召喚令,抱住他瞬間到了衡山,遍地堆滿了未點燃的鵲橋流光,每一管煙花上都寫著【瀟瀟墨雨·曲歌】的銘文。
你對【瀟瀟墨雨】悄悄地說:你還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瀟瀟墨雨】對你悄悄地說:你打敗我一周年。
你對【瀟瀟墨雨】悄悄地說:雖然也是……但更重要的是我們結(jié)婚一周年!
【瀟瀟墨雨】對你悄悄地說:日子過得真快。
你對【瀟瀟墨雨】悄悄地說:是呀,轉(zhuǎn)眼已經(jīng)這么久了,你看好,不準眨眼睛哦。
我從背包里拿出最后一個煙花,擺在我們腳下,然后看見了瀟瀟給我發(fā)來的私信。
【瀟瀟墨雨】對你悄悄地說:這一年來,承蒙你的照顧,作為決斗輸給你的代價,和你做了一年夫妻,也該到此為止了。
【瀟瀟墨雨】對你悄悄地說:成王敗寇,我不恨你,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如你如我,你想落得你情我愿,我想分個輸贏清楚,怪不得別人。
【瀟瀟墨雨】對你悄悄地說:離婚吧,當初的夫妻系統(tǒng)是你來綁的,解開的人也該是你,綠水青山,江湖不見。
【瀟瀟墨雨】下線了。
而此時,我的最后一個煙花已經(jīng)擺好,我的角色一動,撞倒了煙花,五秒鐘的讀條后,煙花相繼炸開,染紅了一片衡山,墨藍的天空上,整個十四城的人抬起頭,都能看到我們的名字。
小電視上刷了屏,我的徒弟和親友們陸續(xù)在私信箱里祝我幸福,服里各大幫主放下往日恩怨,一水地夸我壕氣沖天。
我望著屏幕里孤零零的曲歌,眼眶有點酸,嗓子卻被堵住了。
后來我才知道,這叫作泣不成聲。
02 我喜歡你,你知道
我趴在實驗室里哭成狗的時候,我那群禽獸師兄站在我身后押注。
白師兄吆喝著:“買定離手,小高已經(jīng)哭了23分45秒了,再不買她就差不多該自愈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p>
楊師兄拿出一張百元大鈔:“丟錢包!肯定是丟錢包,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事情能動搖小高的倔強?!?/p>
花枝招展的林師兄憤而拍了五十元紙幣:“你們這些直男癌,丟錢包算什么?真正能讓女孩子痛哭不止的,唯有失戀?!?
楊師兄冷哼一聲:“小高專注實驗一百年,關(guān)于藥劑配比她能給你著本書,談戀愛?你在逗我笑?”
林師兄沉默了。
你們說這么大聲是當我聾嗎?我正要回頭反駁這群禽獸,一個聲音打斷了他們:“我在樓下看見Boss了,五分鐘后到達戰(zhàn)場?!?/p>
此話一出,師兄們立即拿回自己的錢,作鳥獸散。
我抬起頭來,因為突然見到了光,所以拿手遮住眼睛。
蕭默長身玉立,站在實驗室門口,冷漠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邁著長腿走向了他的位子,我下意識想伸手去扯他的袖子,卻因為膽怯而在空中收回了手。
果然,三分鐘后,Boss來了。
Boss是我們實驗室的項目老大及精神領(lǐng)袖,令我的一眾師兄和同事們聞風(fēng)喪膽,可以說是我稱霸實驗室的最大殺器了,看見我在哭,立即問:“是不是你師兄們又欺負你啦?”
師兄們齊齊指向了蕭默,萬年背鍋俠蕭默嘆了口氣,向我遞來了紙巾。
我“哇”的一聲,哭得更慘烈了。
吃午飯的時候,我把一份炒涼粉擱在了蕭默的桌子上。
蕭默從論文里抬起頭來,瞥我一眼:“謝謝,我點外賣了?!?/p>
我指了指他的手機:“一個小時前就沒電了?!?/p>
蕭默的臉上看不見半點驚慌,從善如流地說:“我靠意念點的?!?/p>
我:“你看我像傻子嗎?”
蕭默點了點頭:“你要是不傻,就不用糾纏我到現(xiàn)在了?!?/p>
蕭默總是能這么輕易地擊潰我。
我的眼眶紅了,正在此時,Boss要出門,大驚失色:“你怎么又哭啦?”
我?guī)е耷缓埃骸笆捘怀晕医o他買的炒涼粉!”
耳邊立即傳來了打開飯盒的聲音,我低頭,看見蕭默火速拆開一次性勺子,鏟起炒涼粉就往嘴里塞,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盒炒涼粉清了大半,含混不清地說:“這涼粉真好吃,謝謝你啊小高?!?/p>
我:“……”
Boss欣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出門了。
我回過頭,蕭默平靜地拿紙巾擦著嘴,然后順手把裝炒涼粉的盒子扔進了垃圾桶。
我憤怒地喊:“你連承認討厭我都不敢!”
他冷笑一聲,抬起頭直面我:“我今天心情不好,別再招惹我?!?/p>
我知道他為什么今天心情不好。
哪怕他收得及時,我也看見他正在整理的論文了,一份是我的,一份是他的。
這個季度提交的論文,一等獎是我,二等獎是楊師兄和蕭默。
我的目的終于達到了,讓蕭默一輩子都要仰望我的名字,我在痛苦的掙扎中無法脫身,我不想害他難過,可我不知道,還有什么辦法,才能更靠近他一點。
“蕭默,我喜歡你?!?/p>
蕭默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知道。”
我喜歡了蕭默十年,令我難過的是,他一直都知道。
03只要能離開你
GM公告說這場雨會再持續(xù)兩個半小時。
幫里的兄弟們約了情緣去散步截圖,剩下一群單身狗,組織了幫會活動——蹲在我身旁把我圍起來,勸我回去。
【近聊】【西門菜菜】:你在這里跪到系統(tǒng)更新,他都不會來。
【近聊】【哎我的盾呢】:這一年來,他喜不喜歡你,你自己心里沒點數(shù)嗎?
【近聊】【皇甫花花】:人渣是不會悔改的,他今天要是出現(xiàn),我現(xiàn)在就給他打9999金。
【近聊】【瀟瀟墨雨】:謝謝,打個整數(shù)吧,我找你1金。
我抬起頭,瀟瀟墨雨打著一把梅花小傘,站在了我的面前。新袍子湛藍如洗,祥云彎彎繞繞爬在寬大的袖口上,那天他走后,就換下了我們的夫妻套裝。
【近聊】【曲歌】:瀟瀟,跟我打一架吧。
【近聊】【瀟瀟墨雨】:我已經(jīng)是服里第一治療了,單打獨斗你是打不死我的。
【近聊】【曲歌】:這個號打不死你,我就去借個號,你是琴師,弓箭手克你,我把命中堆到70%,肯定能打死你,你相信我。
【近聊】【瀟瀟墨雨】:……我相信你,但是你為什么非得打死我呢?
【近聊】【曲歌】:打死你,你就輸了,輸了就得和我在一起。
在手法為王的時代里,我的邏輯一向通透,欺我瀟瀟者滅團,追我瀟瀟者滅幫,不依不饒軟硬兼施搶我瀟瀟者,從此十四城再無其人立足之地,而蕭默跟我鬧脾氣,贏他一次就好了。
【近聊】【瀟瀟墨雨】:沒有那么無聊的賭注了,不愛就是不愛,你……你怎么說動手就動手呢!
趁著瀟瀟打字,我在YY頻道里喊:“上!”
我?guī)е闶滦》株犚蝗艘坏?,就把沒騰出手來的瀟瀟砍死在地上。
【近聊】【瀟瀟墨雨】:死纏爛打,乘人之危,傳出去你的臉不要了?
【近聊】【曲歌】:我不要臉也不是一兩天了,這一年里我救你的次數(shù)就夠在服里樹百八十個敵人了,怕這個?
正當我在對話框里打“要么殺到退服,要么跟我回家”的豪言壯語時,一列車隊停在了大路正中央,這里是主城郊外,車隊運貨必經(jīng)之路,他們不趕緊運貨,還想停下來看八一八?
我在YY里喊:“把他們轟走?!?/p>
西門菜菜倒吸了口冷氣:“曲歌,遇見熟人了?!?/p>
這么巧?我挪動鼠標,看見了坐在第一輛車上的陌輕塵。
這個非主流是現(xiàn)在第一大幫的幫主夫人,我還沒有進這個游戲的時候,她就是瀟瀟墨雨后援會會長,那時候瀟瀟是個劍客,挽劍摘花,彈劍而歌,又是輸出榜上第一,帥得飛起。我跟陌輕塵淵源不深,和瀟瀟在一起后,也確實打走過她幾次。
【近聊】【曲歌】:就是個手殘,兩刀的事情。
【近聊】【哎我的盾呢】:你看看車隊……
運貨在線人數(shù):37。
應(yīng)該……不是來找我麻煩的?
【近聊】【瀟瀟墨雨】:救我!
正在看熱鬧的陌輕塵“嗖”的一聲就從車隊上跳下來了。
我連忙跑過去,擋住她的去路。
【近聊】【曲歌】:家事。
【近聊】【瀟瀟墨雨】:我們已經(jīng)離婚了。
【近聊】【陌輕塵】:我當初怎么說的?劍客和肉盾在一起是沒有好下場的,劍客的創(chuàng)建時間是三月,白羊座,盾俠的創(chuàng)建時間是7月,妥妥的巨蟹,不管是結(jié)合十二月亮星座還是十二上升星座,都是世仇啊兄弟!
【近聊】【瀟瀟墨雨】:你要不要救我?
【近聊】【陌輕塵】:我救了你,你會娶我嗎?
陌輕塵和瀟瀟墨雨同時沉默了,她的角色往后退了一步,是了,她的相公就坐在后面,她相公麾下35個幫眾還在看著她,救了瀟瀟就是與她過去的世界為敵,她怎么會……
我還沒來得及打字,陌輕塵一甩衣袖,一個定身向我扔了過來,我方有四個人,她這分明是在以卵擊石。
西門菜菜彎弓射箭,一支火箭帶著爍爍紅光向她射去,她閃躲不及,血條掉了大半,正在此時,瀟瀟墨雨原地復(fù)活,琴聲奏起,戰(zhàn)況逆轉(zhuǎn),陌輕塵的血條頃刻間便滿了。
西門菜菜往后退了一步:“我們沒有治療,打下去沒有勝算?!?/p>
“那也要打!”我怔了一秒,吼道,“瀟瀟是我的,誰也沒資格來搶!”
那是我的瀟瀟。
我的瀟瀟站在我的對面,給我的敵人加著血,可他一直都在我的對面,只有我在自欺欺人。
我的隊友們一個接一個地在我身旁倒下,我強撐到最后,看見陌輕塵向我疾沖過來,放棄了掙扎,在對話框里飛快打字。
你對【瀟瀟墨雨】悄悄地說:哪怕是和有夫之婦在一起,你也不愿意回到我身邊嗎?
【瀟瀟墨雨】對你悄悄地說:只要是能離開你。
陌輕塵的鞭子已經(jīng)落在我的頭頂了,我雙手離開鍵盤,微笑著望著那條鞭子在空中劃出一道殘忍的弧線。
我死在了你的面前,你開不開心?
啪!
但我沒能親眼看見這一幕,實驗室停電了。
雨勢持續(xù)了兩天一夜,把寢室的電路澆了,網(wǎng)吧人滿為患,我只好找Boss拿鑰匙,來實驗室打游戲,沒想到也難逃一劫。
我盯著漆黑的顯示屏,郁結(jié)于胸,低頭抹掉了一點臉上的水漬,再抬起頭時,我清楚地看見顯示屏里反映出我的身后,多出了一個人影!
“啊——”
我跳起來,沒來得及喊出聲,人影把我的頭按在了他的胸膛上。
“你在這里干什么?”清澈的嗓音從黑暗中傳來。
我整顆心臟的節(jié)奏突然就慢了下來,可以說是毫無波動:“你又來這里做什么?”
“檢查電路和窗戶,修整文件,別讓大雨澆壞了資料?!彼氖诌t遲不打算從我頭上放開,我能清楚地聽到他平穩(wěn)的心跳聲,一如十年前那個炎熱的下午,直到我們頭頂?shù)臒艉鲩W忽閃,其中一盞亮了起來,他才松了口氣,“備用電源還沒壞,你回去吧,我的傘在走廊里,灰色那把?!?/p>
我抬起頭,正好能看見他的下巴:“我把傘拿走了,你怎么回去?”
“我自己會想辦法?!彼路鹗窃诔靶ξ业年P(guān)心,“你難道想留下來陪我整理資料?”
我想了想,如果是Boss說的整理資料,怕是要整理到天明了,我從蕭默的懷里掙扎出來:“那我就走——”
“你走啊?!笔捘焓职盐业念^按了回去,然后又用另一只手摟住了我的背,“走吧,我一個人真的可以?!?/p>
“那我就走了……”我雙手使勁兒抵在他的腰上要往外掙,臉上的青筋都暴出來了,他的手箍得死緊,臉上還帶著無辜的笑容:“走吧,你別是現(xiàn)在善心大發(fā),要留下來給Boss排憂解難吧?”
我放棄了,面如死灰地看著他:“我?guī)湍阏戆?。?/p>
他松開了我:“你主動要求,我也不好推辭了?!?/p>
我:“……”
蕭默的側(cè)臉在明滅的燈光里越發(fā)魅惑,他總是這樣,先給我溫暖,再一盆涼水兜頭澆下,狠狠地把我推開,他明明討厭我,又來撩撥我,我看不清楚他想要什么,他也從來都不說。
凌晨三點的時候,紙質(zhì)資料都被翻了個新,其實窗子關(guān)得好好的,沒有一點雨澆進來,可我們就是心照不宣地做大掃除,我從左邊往右整理,蕭默從右邊往左整理,打著哈欠,我和蕭默摸到了同一個文件夾,我迅速把手收了回去。
“我抓到你了,曲歌?!笔捘_資料,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宿舍斷電,只有實驗室可以上游戲,我一直在隔壁?!闭f完輕松地笑了一聲,“也是巧合,恐怕她們還以為你是怕死才技術(shù)性下線的。”
我連忙反駁:“我才不是!”
“當然,哪怕是死在她的鞭子下面,你也不會走的,你會讓她身敗名裂,眾叛親離,轉(zhuǎn)服改名,從此銷聲匿跡于十四城,那才是你的作風(fēng)?!笔捘菩Ψ切Φ赝蛭?,“可是你明明知道,我不會和你在一起。”
04第十年
十年前,蕭默救過我一次。
這是一個巧合。
他參加了?;@球隊,可是不想?yún)⒓有M鈱官?,但是基于身份不得推辭,他琢磨了很久,在賽前把籃球給扔了。
是的,就是往教學(xué)樓外的圍墻扔,撿都撿不回來的那種。
沒想到體育老師從教材室里拉出一筐新球,蕭默當時就慌了,正巧圍墻外有人爆了句粗口,他以砸到了人為由,本著認真負責(zé)的態(tài)度要送人去醫(yī)務(wù)室,逃過一劫。
那個掉進了劫數(shù)里的人,就是我。
我轉(zhuǎn)學(xué)報到的第一天,就遭此飛來橫禍。我在醫(yī)務(wù)室里盯著他的虎牙,覺得我的終身大事大概是有著落了。
蕭默第二次看見我的名字,是期中考大排名,蕭默有史以來第一次滑下了冠軍寶座,后來校刊說,我是一匹橫空殺出來的黑馬,讓這所學(xué)校的所有優(yōu)等生不知所措。
蕭默很順利地和我成了朋友,在第二學(xué)期分文理科的時候,他的鋪墊起到了作用,拼命給我灌雞湯:“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正好用來形容你?!彼_《紅樓夢》推到我面前,“中華文化博大精深,選文科正適合你這樣優(yōu)雅溫婉的小姑娘?!?
我嚼著口香糖,拿筆點了點筆記本上的題:“用牛頓定律解更方便,還是胡克定律解更方便?”
蕭默搖了搖頭。
“那還不滾回去復(fù)習(xí)?”我拍著桌子吼他。
后來我身為?;ǖ耐栏艺f:“看出來了吧,他就是攛掇你去學(xué)文科,這樣他就能在理科大榜上獨占鰲頭?!?/p>
細思恐極,于是三個月后,他在理科A班看見了我。
由于我和他互幫互助,把錯題本毫無遺漏地分享給了他,所以我們結(jié)下了深厚的戰(zhàn)略友誼。高考完的暑假,他請我吃冰淇淋,并且旁敲側(cè)擊,再次給我灌雞湯:“北大多好啊,北大人杰地靈,小哥哥又多,以你的才華必定能嶄露頭角,開創(chuàng)后宮,讀研考博,走上人生巔峰?!?/p>
此事被我們班的萬年老三知道了,老三原來不是老三,是老二,在我來了之后變成了老三,視蕭默為宿敵,連夜打電話給我:“你千萬別聽信蕭默的鬼話,他就是希望你去學(xué)金融,好不去阻攔他救死扶傷?!?/p>
我驚訝地意識到了重點:“他報了醫(yī)科?”
兩個月后,我和蕭默在醫(yī)大相遇了。
蕭默一度認為他上輩子欠了我的錢沒還,為了償還這份孽緣,他一邊躲著我,一邊悄悄地給我送早飯,希望早日把上輩子的債還清。沒想到被人誤認為他在對我窮追猛打,玩兒命追求,連上了一周BBS頭條。
頭條被撤,是因為蕭默失蹤了。
說來也巧,蕭默為了一個臨床實驗的名額準備了半年,而系主任在最后關(guān)頭聽信了風(fēng)言風(fēng)語,認為我嚴詞拒絕蕭默的追求,是為了更好的研究學(xué)術(shù),非??孔V,結(jié)合學(xué)積分,決定臨時把人選更換為我。
我找到蕭默的時候,他坐在實驗樓的天臺上發(fā)呆,天臺很久不用了,欄桿生銹,輕輕一拉就開了,我坐在他的身邊,問他夢想是什么,他說原來是有的,后來我出現(xiàn)了,就沒了。
“我是個純粹自由主義者,我以為只要努力,一切都可以實現(xiàn),可真的出現(xiàn)了我努力也不能超越的人,得不到的東西,我又該如何處之?我待慣了山頂,不習(xí)慣山下的風(fēng)?!笔捘聪蛭?,嘴角揚起了苦笑。
我問他:“除了爬上山頂呢?你就沒有喜歡過什么人,或者想過被人喜歡該怎么辦?”
我那時候多想告訴他,我黏著他,打敗他,欺負他,是因為喜歡他。
蕭默說:“沒有?!?/p>
是時候做點什么了。
我鼓起勇氣問:“那如果是我讓給你的機會,你自尊心這么強的人,是不是不會要?。俊?/p>
他說:“要?!?/p>
我:“……”
總之,他還是去了,回來的時候收獲頗豐,他遇見了一位劍橋的師哥,看中他的資質(zhì),邀他畢業(yè)后去進修讀研。
到了畢業(yè)前一年,蕭默終于確認了他的想法,無不興奮地對我說:“出國,就可以擺脫……不是,就要和你兩地相隔了,我們多年的革命友誼可能到這里,就要畫上一個句號了?!?/p>
蕭默高興,我就高興,我把碗里的肉夾給他,兩只手托住腮說:“不會的。”
蕭默揉了揉我的發(fā)頂:“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你說什么傻話?!?/p>
我從不說傻話,我說不會的,就真是不會的。
一年后,蕭默在劍橋看見我的時候,想自殺。
我沖到他的面前熊抱住他:“劍橋嘛,這世界上的任何地方,你告訴我,我就能來。”
蕭默哭喪著臉問:“我是不是哪里得罪過你?”
我想了想說:“沒有啊?!?/p>
蕭默質(zhì)問:“那為什么我走到哪里,你就追到哪里?”
那年我二十三歲,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終于伸出手對他進行了樹咚:“我的目標是,這一輩子,你走到哪里,我就在哪里,你懂不懂?”
蕭默沉默了半晌,沖我抱了個拳,說:“后會無期?!?/p>
然后他就跑了。
我心態(tài)崩了,我一直以為蕭默也是喜歡我的。
我很沮喪地去咨詢我隔壁搞心理學(xué)的師哥,師哥勸我:“人不能苦等,要主動追擊,如果你都不相信自己能成功,他怎么能相信你呢?”
我又追了蕭默兩年,跟我?guī)煾缯f:“你還是轉(zhuǎn)行吧。”
蕭默雖然沒有答應(yīng)我,但是他對我的套路已經(jīng)完全免疫,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我搶走他想要追求的東西,也任由我清掃他身邊所有對他有意思的美女,內(nèi)心毫無波動,乃至于當他回國后,在實驗室再次見到我的時候,已經(jīng)處變不驚了。
邀他回國的是業(yè)內(nèi)首屈一指的醫(yī)學(xué)家,也是當年帶過我四個學(xué)期的導(dǎo)師,既然我注定要跟隨他,就不介意再花點心思,主動出擊。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拜托老師撮合也并不是難事。
他也終于可以從容地接受我的愛意,再勇敢而堅強地拒絕我。
直到我知道,他打游戲。
他是打賭輸給了白師兄,被帶入坑的。白師兄在十四城里有個叫西門菜菜的幫主妖號,全實驗室只有我知道,他把整個幫和蕭默的ID打包賣給我,我七天七夜熬到神經(jīng)衰弱,幫他改完了論文,值,實在是值。
一個月,白師兄把我的盾俠打造成了一個完美的輸出號,而當時,輸出榜單上的第一是瀟瀟墨雨,他意氣風(fēng)發(fā),酷愛PK,擼人頭的快感讓他能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你對【瀟瀟墨雨】悄悄地說:你輸了,給我當相公。
【瀟瀟墨雨】對你悄悄地說:現(xiàn)在都是這么撩漢子的嗎?
雖然對此存疑,但是他對自己的手法極其自信。八分鐘后,瀟瀟墨雨敗。
他反復(fù)確認我不是他的仇家請來侮辱他的高手小號,然后愿賭服輸,切了奶號,成了我的相公。
他以前仇家多,現(xiàn)在看他玩治療,總在野外欺負他,他不喜歡和我的親友扯上關(guān)系,動輒就是死透了,我抄起家伙幫他報仇,一來二去,全服的人都知道他是我罩著的人。
我苦心孤詣,希望曲線救國,可是我明顯能夠感受到,他討厭我,瀟瀟墨雨討厭曲歌,就像蕭默討厭高歌,原來不管是什么身份,我們都會迎來同一個結(jié)果。
這年過七夕,我約他去千歌谷看月亮,這里的月亮是紅色的,紅得像血。他對我說,這一輩子,他最后悔的是遇見了兩個人,一個姓高,一個是我。
我這么一盤算,非常巧,我都認識。
我問他:“如果你能重來一遍,會對她們避之不及吧?”
“不會?!彼麤]有猶豫,立刻回答,“有一些人,你永遠也避不開,也不愿意避開,我想換一種方式遇到她,也許,再也沒有機會了?!?/p>
我沒有追問這個“她”是誰。
我喜歡了蕭默十年,眨眼而過,我決絕地斬斷了他所有的后路,我以為我只給他一個選擇,他就避無可避地會選擇我,可是后來我長大了,才發(fā)現(xiàn)不是的,不管他的人生會走到哪里,他都沒有把我規(guī)劃進他的未來里。
可蕭默也不是全不在意我的,至少我還能回想起零星的幾件事來。
去年的一個雨天,我在實驗室里修改論文,結(jié)束的時候是夜里十一點半了,師兄們似乎在天黑之前就告辭了,我又是個懶家伙,忘記在實驗室放傘,想了想,決定淋雨回宿舍。因為一直在整理數(shù)據(jù),我走到門口時都是渾渾噩噩的,甫一抬頭,看見了站在樓下的蕭默。
蕭默被分去另一棟樓里做實驗,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我以為是我精神恍惚了,揉著自己的腦袋說:“都出現(xiàn)幻覺了,這次的七稿Boss要是還不給我過……”
“給你?!笔捘驍嗔宋业淖匝宰哉Z,他握著那把傘,透過雨幕伸到我的面前。
幻覺會說話?!
我怔怔地望著他,反應(yīng)過來,往后退了一步:“不行,連幻覺都能誘惑我了,我要把持住?!?/p>
幻覺往前站了一步,拉過我垂在腿邊的手,握住了傘柄,我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溫度,暖得我指尖一顫。
我抬起頭,看見了他外套里的無菌服,那是因為從實驗室出來時走得匆忙,還沒來得及換。蕭默真的來了,等我想要問為什么的時候,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跑進雨里了。
我不知道他在那里等了我多久,也不知道那個冒雨而去的背影知不知道他這么做,會讓我有信心糾纏他更久。
我也記得我們認識的第五年,蕭默約我喝酒,那天是學(xué)院周年慶晚會,他受不了整個學(xué)校里都吵吵嚷嚷的,就約我去小酒館。喝到微醺時,我問他:“你為什么想學(xué)醫(yī)啊?”
蕭默盯著酒壺說:“想救人,我的命要握在自己手里,也想拉別人一把。”然后回過頭望我,“你呢,為什么要來?”
“我什么都可以學(xué),什么都不喜歡,所以做什么都一樣,選擇這里,是為了遇見你。”明晃晃的燈光下,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才能救贖我自己。”
05 喜歡你,是當作一生的事業(yè)來做的
我去屠城了。
在這個游戲里,我只熱愛兩件事,一件是追蕭默,一件是殺人。
如果蕭默不能愛我,我就把愛他的人都殺掉。
天亮的時候,我被包圍了,十四座城池的人憤而反攻,來幫我的朋友都被我扔了回去,我持盾,孑然一身傲立在城樓之外。
可以說是很孤獨了。
就在我等討伐我的人動手的時候,一柄長劍破開眾人的武器,闖進了包圍圈。
他來了,他還是來了。
【近聊】【司徒炒炒】:是瀟瀟墨雨的劍客!
【近聊】【淡年華夜微醺】:上次見到這個稱霸全服的人物時,我還是個單身。
【近聊】【玉門關(guān)關(guān)】:他和曲歌不是掰了嗎?
趁著大家議論紛紛,蕭默眼疾手快帶我回營,我坐在地上,望著他的角色,我忍了很久的情緒,都在此刻崩了,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掉,總覺得哭完這一次,什么都該結(jié)束了。
你對【瀟瀟墨雨】悄悄地說:你救我干什么?
【瀟瀟墨雨】對你悄悄地說:Boss要是殺上門來,就輪到你救我了。
我就知道,如果不是因為Boss,他根本不會出現(xiàn)在我面前。
你對【瀟瀟墨雨】悄悄地說:我又連累你了。
【瀟瀟墨雨】對你悄悄地說:知道就不要搞事情,你三天沒去實驗室了,跟白師兄報個到,別讓那么多人擔(dān)心。
你對【瀟瀟墨雨】悄悄地說:你擔(dān)心嗎?
【瀟瀟墨雨】對你悄悄地說:我什么時候不擔(dān)心你了?
你對【瀟瀟墨雨】悄悄地說:不娶何撩……
氣死了,不喜歡我,還天天撩我,他要不是蕭默,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你對【瀟瀟墨雨】悄悄地說:你不愛我,就不要來招惹我。
【瀟瀟墨雨】對你悄悄地說:走到這一步,愛與不愛還有什么重要的呢?你沒有把我放在心里,我想娶你有用嗎?
你對【瀟瀟墨雨】悄悄地說:所有人都可以說這種話,只有你不可以。
【瀟瀟墨雨】對你悄悄地說:我聽見了,你說不費力就到手的人沒有意思,不答應(yīng)你的戀愛才值得談,我聽見了!
什么?
我坐在地上,頹然地望著天空,思考蕭默可別是個傻子吧?看他的成績單,應(yīng)該不會是,那他怎么能幻聽呢?
【瀟瀟墨雨】對你悄悄地說:果然吧?被戳穿了所以說不出來話了吧?女人!
你對【瀟瀟墨雨】悄悄地說:……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蕭默下線了。
他到底是什么時候聽見我說這種話的啊!我目露兇光,站起來,決定不管怎么樣,我都要去問個清楚。
十分鐘后,我已經(jīng)在蕭默的公寓里了。
說起來,我追蕭默這么難,樓管大叔卻毫不費力,已經(jīng)追了我三層樓了:“這是男生公寓,不可以進!你這個小姑娘再不講道理,我就上報你的負責(zé)人了!”
我揮著手喊:“報吧報吧,我Boss盼我脫單盼兩年了!”
我在走廊盡頭站住了腳,302,很好,蕭默的房間。
房間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多年訓(xùn)練出的直覺告訴我,他正在跑過來奢望堵住門!門被我直接踹開,蕭默連忙剎住車,出現(xiàn)在了我面前。
盡管我的背后是一群想看八卦的吃瓜群眾和不明所以的樓管大叔,該處理的還是要處理。
“你聽見什么了?你聽見什么了?來,說說?!蔽蚁蚴捘讲奖平?/p>
蕭默踉蹌著往后退:“玩弄感情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是誰在玩弄感情!”我憤怒地望著他,“給我送早飯的人是誰?給我送傘的人是誰?臨考前悄悄往我的郵箱里匿名發(fā)資料的人是誰?拒絕了我十年的人又是誰?!”
蕭默不再往后退了,直視著我:“顧哲找你告白的時候,我就站在你后面。”
顧哲,的確是有這個人,文學(xué)院風(fēng)頭出盡的男孩,他和我說喜歡我的時候,我連好人卡都沒發(fā),直接趕走他。后來我還慶幸過,幸好蕭默不像我這么絕情。
那時我的室友還問我:“顧才子這么好的人,比不上蕭默那個鋼鐵直男?”
我揚著下巴告訴她:“你不懂了吧,這種不費吹灰之力就到手的一點意思都沒有,蕭默就不同了,他不喜歡我,一直想支開我,可我偏不,這樣的戀愛談著才有意思。”
是那個時候,他都聽見了?
“你要是聽完了,就應(yīng)該知道我后面還說了一句話。”我平靜地說,“喜歡蕭默,是我當作一生的事業(yè)來做的。你知道什么是一生嗎,就是直到我死去,喜歡你,都要陪著我蓋棺入土,糾纏不清?!?/p>
蕭默愣在當場,震驚地望著我,他的眼眶倏然通紅了,他伸出手想要去摸我的臉頰,在我眼淚落下的前一刻把手收了回去。
“莫忘林我去過了,你喜歡我的事情瞞不住了,如果你是因為那聽到一半的話,拒絕了我這么多年,我高歌不接受!”
眾人倒吸了一口冷氣,我回身吼道:“看什么看!有這么——”
蕭默從背后抱住了我,輕聲道:“別兇?!?/p>
我的后半句話卡在了喉嚨里,果然沒有發(fā)出聲來。
“以后別這么兇了。”他貼著我的背,喉嚨因為短暫的情緒失控而幾近失聲,“有那么多人喜歡你,你總欺負別人干什么?!?/p>
我哽咽著說:“我就是這么兇,反正你一直都不喜歡?!?/p>
“我喜歡啊?!彼]著眼睛,緊緊地抱著我,仿佛將這十年錯過的時光都擱在這一抱里,“不管是什么樣的高歌,我都喜歡啊?!?/p>
我僵硬了一下,心里的火苗又燃燒了起來。
你想拒絕就拒絕,想撩回來就撩回來,憑什么???
我甩開他的手,跑出了門:“不聽不聽,王八念經(jīng)?!?/p>
他在我背后喊:“我是王八,你打算當什么?”
這是什么邏輯?誰跟他有關(guān)系了!
我連頭都沒有回:“你欠我這十年還沒還,就想跟我沾親帶故了?”
他沒有換鞋,就跑過來追我:“這些年我欠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給?!?/p>
我搖了搖頭:“沒誠意?!?/p>
他邊走邊笑:“我給你當一輩子的治療,讓你去擼人頭?!?/p>
我拐角下了樓梯:“我的號上了賞金榜,已經(jīng)廢了。”
他喊道:“我?guī)湍愀恼撐?,你以后的論文我全都承包了。?/p>
我冷哼一聲:“你寫得還沒我好?!?/p>
我走出了宿舍樓,聽見背后沒有聲音了,我也就站住了腳,他追這么點路就累了?萬一他不追了怎么辦?
片刻后,我聽見他對著我的背影喊:“高歌,我愛你!”
正是九月最好的時候,樹梢殘綠帶黃,秋風(fēng)落在他的肩膀上,我回過頭去,一切仿佛在多年前那顆球砸到我時就已注定。他將我打橫抱起,我微微瞇著眼睛,能看見他半個臉頰,他那時就好看,那驚鴻一瞥,讓我此后十年,都無法離開他。
我向他跑過去,喊道:“你遲到了十年,我的十六歲到二十六歲,十年!”
他向我張開雙臂,擁我入懷,聲音沙啞道:“那就用一輩子來還吧,好不好?”
“好。”
番外 鋼鐵直男的自白
我是蕭默,十四城第一劍客,男,未婚,最討厭的人是高歌,最喜歡的食物是高歌給我買的炒涼粉.
有緣再見,后會無期。
在留言簿上寫完這最后一句話,我打算刪掉這個游戲了。
我望著身后的郁郁蔥蔥,嘆了口氣。
早上白師兄來找我:“高歌去屠城了,連同陌輕塵在內(nèi)的十幾個幫會,十四座城池,片甲不留,上了賞金榜,這個號怕是要不得了?!?/p>
屠城,關(guān)我什么事?號是白師兄幫她練的,又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我認識高歌十年,她要做什么事,我攔也攔不住,勸也勸不聽。人人都覺得高歌對我窮追猛打,唯命是從,我這些年想要高歌做的事,她有一件做成了嗎?沒有!
我委婉地拒絕:“我是個正經(jīng)人,只打正經(jīng)的架,搞正經(jīng)的事,拿正經(jīng)的獎,做正經(jīng)的題?!?/p>
白師兄站起來,拍了拍褲子:“正好要去找Boss交個資料,這幾天挺惦記高歌的,近況我也不好瞞著……”
“我上。”我抱住白師兄的大腿,義正詞嚴道,“不就是撈人嗎,高歌這么正經(jīng)的人,正好需要我去救!”
我把我閑置一年的劍客號撿了回來,甫一上線,就提醒我要去莫忘林。
這是我入坑后不久找到的地方,我做任務(wù)時迷了路,拐進了這里,看見刻在碑上的字,大概是說這個程序員當年藏了私,在游戲里私設(shè)禁地,每一棵樹上都可以刻字留言,作為他的一方天地,后來他匆匆轉(zhuǎn)業(yè),莫忘林就成了一個秘密,因為長得和其他樹林別無二致,也就沒有人細查過這里。
這里有我全部的秘密。
比如我熱愛唐詩大過解剖,比如我最喜歡吃食月記的馬蹄糕,比如我喜歡高歌很多年。
我按照碑上的提示封存莫忘林,沒走幾步,就看見了傷痕累累的曲歌,她向來喜歡和全世界作對,落得這個下場真是意料之中,打了一天一夜,仇家加起來能繞十四城好幾圈。我長嘆了口氣,還是把她給救了。果然,高歌還是個忘恩負義的人,馬上就問我為什么只撩不娶。我為什么不娶,她心里真的沒點數(shù)嗎?
當年我參加籃球隊,沒日沒夜地練扣籃,盼到了校外對抗賽那天,我剛打算在大家面前露一手,一陣東北風(fēng)刮過來,球就被刮到校門外了,好巧不巧,砸到了轉(zhuǎn)學(xué)的高歌。
這也就罷了,聽說她和我志同道合,磕書如命,她這么單純的女孩,一定會為了耽誤我比賽而愧疚,我決定隱瞞事實,編造了我并不想?yún)⒓踊@球賽的謊言,好讓她不必太難過。
高二分科的時候,我是勸過她學(xué)文的,這主要是因為我的偶像是白居易,但是白居易的詩太長,一百多句寫著跟玩似的,我這種腦子只適合做題,根本學(xué)不了文,文科多好啊,我要不是記性差,早就是文科扛把子了。
她最后選了理科,我覺得也行,畢竟理科專業(yè)多,就業(yè)方向廣。
高考之后,我依然把她當成良師益友,她在咨詢我報考方向的時候,我建議了北大,京師大學(xué)堂一直是我們理想中的白月光,但我已經(jīng)和我爸商量好去學(xué)醫(yī),繼承他的衣缽。然而她依舊沒有聽,我覺得她可能是不太在意我這個朋友,才象征性征求我的意見,實際上反我道而行之。然而我在開學(xué)典禮上遇見她的時候,卻開心得有點慌。
我突然意識到,這是緣分啊,是上天要我和她在一起,我那顆怦怦直跳的少男心仿佛已經(jīng)告訴我,我對她的感情從友誼上升到了另一種,對于未來四年要和她一起度過這件事,想想就能捧著臉頰笑出聲。
我開始悄悄地給高歌送早飯,這件事很快就被扒出來,就是在這時候,另一個人出手了。
他叫顧哲,意識到了情敵的存在后,馬不停蹄跑去找高歌告白,高歌拒絕了他,隨后揚著下巴說:“你不懂了吧,這種不費吹灰之力就到手的一點意思都沒有,蕭默就不同了,他不喜歡我,一直想支開我,可我偏不,這樣的戀愛談著才有意思?!?/p>
那一刻,我的直男邏輯生效了,心灰意冷,再痛不過。
也就是說,如果我被她追到了,我就會和顧哲一樣,被她棄如敝屣?女人心,海底針,果然知乎的倫理貼都不是騙人的。
也是那時我才真正意識到,我和高歌是完全不同的人,正如我對她所說,她得到一切都是如此輕易,世界對天才總是寬容的,得到或者失去全憑她一念之間,因此她邁不過去的那條河,她就要堅韌地攻克,她不想繞道而行,她覺得世上沒有困難值得她繞道而行。
而我,為了將命運掌握在手里,學(xué)會了妥協(xié),妥協(xié)全家對我的期望,妥協(xié)父親為我安排的未來,也妥協(xié)給了高歌的愛情。
這場博弈里,輸?shù)舻闹皇巧倌甑奈?,不該在這個時候喜歡上人生與我截然相反的高歌。
后來實驗項目的師兄希望我去劍橋讀研,我立即答應(yīng),傷心之地不宜久留。我請高歌擼了串,我想告訴她,我終于可以擺脫這份折磨我的心思了,但最后我沒有說出口,這是我為懵懂的初戀做的告別。
我在十四城見到曲歌的第一面,就知道那是她,狂妄的語氣和單刀直入的賭注,她頂著白師兄的幫會名字,無須三秒就暴露無遺,如果蕭默不能答應(yīng)高歌,瀟瀟墨雨為什么不能和曲歌在一起呢?
我認識高歌的第十年,任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歡我,不過還好,我還有一生的時間,告訴全世界,我也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