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明

目睹悲劇是痛苦的。

看著現(xiàn)在和曾經(jīng)在意的人馬上就要永遠離去，卻無法改變結果。

軟軟的我喘息著，卻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莫比先是左右避閃，迫不得已使出絕殺（摩卡拜教會我們的重要技藝）擊中瘋狂無情的菲戈；而菲戈，也毫不猶豫地釋放了最惡毒的“碎裂素”。

菲戈立即奄奄一息。

他們兩個抱在一起，咒罵著，踢打著。

漸漸地，莫比和菲戈都越來越無力，看不出來是仇恨，還是相愛，卻像當年在山谷打趣時幻想的那般，越裹越緊，“嘭”的一聲，化為五彩的煙花，華麗麗地蓋滿天際，然后是一片黑暗。

莫比最后留下一句：“裴爾，加油！”

而菲戈的眼睛，卻流露出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怨恨和仇視。

一語成讖嗎？

他們真的都不會再和我一起生氣一起哭鬧和一起戰(zhàn)斗了嗎？

我忍不住大哭起來。

迷迷糊糊之中，我又一次昏迷過去。

蘇醒時，我發(fā)現(xiàn)摩卡拜正默默地坐在我身邊。我嗅到一絲幽幽的藥味，咂吧咂吧嘴巴，真的有藥的殘汁。我突然感覺骨骼肌肉不再疼痛，頭腦也清晰起來。

“別動！再休息一會兒！”大胡子用粗壯的手壓住我。

“你都知道了？”我小心翼翼，“你都知道了吧？”

“抱歉——”摩卡拜的聲音里充滿了哀傷，“我來晚了！要不是莫比阻止了菲戈，咱們的所有計劃都要泡湯。真沒想到，這個平時不起眼的瘦袋子，關鍵時候會有那么大的勇氣和決心！”

“是的——”我的眼淚涌了出來，“別看他一根筋，膽子小，還經(jīng)常惹是生非，可他特別記情，從不算計朋友。有莫比在的地方，到處都干干凈凈簡簡單單，就連大家的心，都會變得干干凈凈簡簡單單！”

“他不會白白犧牲的！”摩卡拜望著遠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小紙片，現(xiàn)在你要聽好了，這是一個決定巴特王國未來的秘密，你的每一個行動，都不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宇宙中所有值得尊重的生命！”

他湊過頭來與我低語。

“真的必須這樣嗎？”我聽得心驚膽戰(zhàn)，淚流滿面，“謝謝，謝謝你們肯相信我！但是，從今天開始，我就真的只有孤單地往前走，直到巴特王國掀開嶄新的一頁才能再相聚嗎？”

“是的——”摩卡拜鄭重地握緊了我的手，“你是孤單的，但不孤獨！”

空氣變得冰涼刺骨。

對菲戈的死亡處理，大家毫不意外。

疆客丁將軍喜不自禁，拿出之前的刺青毒素引發(fā)猝死的案子做對比，利用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沉醉在唯我獨尊中的瑞賽科波，立即定性為“非正常的正常死亡”，不再進行任何追究。

菲戈真是太不值了！

他誓死效命的瑞賽科波，連假意悲傷一秒都沒有，仿佛從來沒有他。

“天助我也！”疆客丁揚揚得意，也加速了取代行動。

然而，因為不必去對付菲戈，也就是少了最有威脅的競爭對手，他對我的態(tài)度也陡然大變，開始不如以前那么主動。我知道，這是一個變臉比變天還快的混蛋，可我此刻很需要和他周旋，必須裝出趨炎附勢的樣子。

我上門去拜訪，他一拖再拖，不肯出來見面。

“別急，有我！”將軍夫人朝我使了一個眼色，緩步走了進去。

她開始用一種無法拒絕的撒嬌聲游說：“最無敵的將軍啊，這個小紙片既然一心攀附你，為什么不讓他成為你的替身，特殊時期讓他去和瑞賽科波打交道，避免你有危險啊！你可不能出事！咱們一家子都靠著你光宗耀祖！”

“你越來越明事理了！”疆客丁哈哈大笑，很是滿意，“行，那就讓他成為踐習官，平日里做點雜務，有機會就替我去和那個老家伙周旋！”

“將軍威武！”

我故作諂媚地笑起來，心里卻異常難受。

我發(fā)誓，我不要一直這樣憋屈，這樣虛偽！

大家的時間都所剩不多了。

眼看著位于巖漿層的“幽贏”核心大廈還差最后一個金球就要竣工了。這座高聳入云的建筑異常險峻，能讓宇宙射線導入，像極了邪惡的巨蟒。

“暗黑精靈們，狂歡吧，我們的時代即將來臨！”瑞賽科波舉行了盛大慶典，在中央廣場眉飛色舞，“等到那一天，我將親手將金球放入頂上的塔洞，宣布幽贏王國的成立計劃正式啟動！你們，將徹底擺脫過去，成為主人！”

“萬歲！萬歲！”那些被他鼓動的暗黑精靈們儼然喝醉了酒，一個比一個狂傲和無恥，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是赤裸裸的霸道，令人惡心。

我在那里心如刀絞。

站在瑞賽科波身邊的疆客丁皮笑肉不笑的，他的那副樣子十分古怪，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暗藏的鄙夷和挑釁。

據(jù)我所知，他把謀反也放在了這一天。

但我不被他信任，只能接觸到不重要的消息，無法獲得更多的信息。

幸好，有摩卡拜帶來的外星球象族的遠程技術支持，我已經(jīng)很占上風了。在任何一個地方和任何一個時期，擁有最先進的科技，就擁有了絕對的控制權。

重要的時刻終于到來了！

那天的風很大，大到核心大廈頂端的塔洞都在搖搖擺擺，王國的成員們哆嗦著，仰望站在最高處也被吹得在搖擺的瑞賽科波。

我的兜里有來自摩卡拜的彩虹糖，還有一個來自疆客丁的魔環(huán)蛋。

我站在了最有派頭也最瘋狂最無知的高級粉絲隊伍中央。

對了，此刻的我并不是我，你知道嗎？

我變成了疆客?。?/p>

聽到大鐘在慢慢地敲響，眼前的暗黑精靈們都失魂落魄，紛紛跪倒在地，全身戰(zhàn)栗。他們高呼著自己都不知道的可笑又肉麻的贊美，然后又隨著別人的調子改變內容，最后就成了汪汪的犬吠聲和窸窸窣窣的蟲蠕聲。

“最偉大的瑞賽科波，請允許我在你放入金球之前，獻上這個可以為金球增添無限尊貴和榮光的能量源！”我突然站了起來，高高舉起了手臂，手心放著那個魔環(huán)蛋。

全場頓時寂靜無聲。

一場風暴正在醞釀中，卻無人知曉。

呼啦。呼啦。

“上來吧！”一個驕傲的聲音從頂端飄落下來，“我忠誠的大將軍，來和我一起享用這盛世膏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