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侯德義

奠定國家安全與大國地位的基石『兩顆』研制的故事

文/ 侯德義

原子彈、氫彈的研制,在新中國的建設歷史上是空前的創(chuàng)舉。

20世紀50年代，美國發(fā)動侵朝戰(zhàn)爭，揚言如果朝鮮戰(zhàn)爭沒能取得令人滿意的進展，不排除對中國使用核武器，用原子彈封鎖中國。面對核訛詐、核威脅，剛剛成立的新中國必須要作出自己的歷史抉擇。以毛澤東主席為首的黨中央審時度勢、高瞻遠矚，從保衛(wèi)國家安全、維護世界和平的戰(zhàn)略高度出發(fā)，作出了發(fā)展中國核事業(yè)的英明決策。

“開始要鉆原子能這樣的歷史新時期”

1955年1月15日，毛澤東主席親自主持召開了中央書記處擴大會議，作出了建立和發(fā)展我國原子能事業(yè)的戰(zhàn)略決策。他說，“這件事總是要抓的?，F(xiàn)在到時候了，該抓了。只要排上日程，認真抓一下，一定可以搞起來?！蓖?月，毛澤東在中國共產黨全國代表會議上宣布，中國進入了“開始要鉆原子能這樣的歷史新時期”。

這是一次對中國核工業(yè)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會議，它作出了中國要發(fā)展核工業(yè)的戰(zhàn)略決策，標志著中國核工業(yè)建設的開始。中央指定陳云、聶榮臻、薄一波組成三人領導小組，負責指導原子能事業(yè)發(fā)展工作。

1956年3月，國務院成立了科學規(guī)劃委員會，制定了“十二年規(guī)劃”，把發(fā)展原子能科學技術作為12項重點任務的第一項。

1956 年8 月17 日，中蘇兩國政府簽訂了關于蘇聯(lián)援助中國建設原子能工業(yè)的協(xié)定。協(xié)定規(guī)定，蘇聯(lián)援助中國建設一批原子能工業(yè)項目和一批進行核科學技術研究用的實驗室。

1958年9月27日，蘇聯(lián)援建的中國第一座實驗性重水反應堆和第一臺回旋加速器正式移交生產?！度嗣袢請蟆奉^版頭條報道了這件盛事，并評論指出——“一堆一器”的建成標志著我國跨進了原子能時代，奠定了中國核科研基礎。

↑青年時期的錢三強、何澤慧夫婦

人才匯集共謀原子能事業(yè)

為了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新中國成立后，一批在國外學有成就的科學家和青年學者，紛紛回國參加新中國的核科研事業(yè)。

解放前夕，被譽為中國“居里夫婦”的錢三強、何澤慧放棄國外優(yōu)厚的科研條件回到祖國。錢三強說，“雖然科學沒有國界，科學家卻有祖國?！敝丝茖W家彭桓武在英國留學十年，獲得兩個博士學位。當有人問他為什么回國，他說，“回國不需要理由，不回國才需要理由”。1950年，年僅26歲的青年科學家朱光亞，輾轉香港回國。回國前夕，他與51名留美同學聯(lián)名發(fā)出了一封激情澎湃的致全美中國留學生的公開信，號召華夏游子回歸祖國。而鄧稼先在美國獲得博士學位僅僅9天，便謝絕了恩師和好友的挽留，毅然取道回國。

從世界各國歸來的科學家、學者、留學生飽含著對祖國母親的熱愛和深情，選擇了投身新中國的偉大事業(yè)。

1950年5月19日，近代物理所在北京東皇城根甲42號成立。1954年1月，錢三強帶領全所職工搬到中關村，成為中關村第一個科研單位。1958年，新中國第一個核科學研究基地在北京房山建成。這個新基地設計、引進和建造很多新設備、新設施，培養(yǎng)了許多人才，被譽為中國核科學研究的發(fā)祥地，中國核工業(yè)的“老母雞”，為核工業(yè)創(chuàng)立、發(fā)展和“兩彈”的研制作出了重要貢獻。

時任國防部長的彭德懷元帥對錢三強說，“你們這些核專家盯住世界先進水平，盡管往前邁，我這個國防部長當好你們的后盾，當好你們的后勤。”他利用去蘇聯(lián)訪問的機會向赫魯曉夫提起購買反應堆的事情，并和國家計劃委員會主任李富春打招呼，要留出買反應堆的錢。

“這文章是工人、解放軍戰(zhàn)士、工程和科學技術人員不下10萬人寫出來的”

1956年4月，中共中央發(fā)出了《關于抽調干部和工人參加原子能建設工作的通知》，決定對原子能的研究和建設事業(yè)，采取最積極的方針，并且在蘇聯(lián)的幫助下，爭取在較短的時間內接近和趕上世界先進水平。

按照中蘇兩國政府簽訂的關于國防新技術協(xié)定，為援助中國研制原子彈，蘇聯(lián)將向中國提供原子彈的教學模型和圖紙資料。但是，1959年6月蘇聯(lián)單方面毀約，拒絕提供原子彈模型和相關資料。毛主席指出，“要下決心搞尖端技術。赫魯曉夫不給我們尖端技術，極好。如果給了，這個賬是很難還的?！?/p>

當時正值國家困難時期，國內對原子彈研制項目是否“下馬”出現(xiàn)了爭論。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聶榮臻元帥主抓國防科技工作，他說，“我們現(xiàn)在需要科學技術，就像1927年需要一支人民軍隊一樣，‘兩彈’不能下馬，應該攻關?！蓖饨徊块L陳毅元帥說，“脫了褲子當當，也要把原子彈搞出來了，我的腰桿子就硬了。”而張愛萍將軍說得更形象，“再窮的叫花子，也要有根打狗棒?！?/p>

1962年經過調研摸底形成了爭取1964年最遲在1965年上半年爆炸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的《兩年規(guī)劃》。1962年11月3日，毛澤東主席對此批示，“很好，照辦。要大力協(xié)同做好這件工作”。

1962年11月17日，劉少奇主持召開了政治局會議，宣布成立中央專門委員會，由周恩來總理親自擔任主任。從成立到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中央專委共召開了9次會議，討論解決了100多個重大問題。

研制原子彈屬于國家最高機密，需要有一個代號。劉杰部長說，赫魯曉夫從1959年6月毀約停援，還蔑視我們，說離開了他們的援助，中國20年也研制不出原子彈。我們就用“596”來作為代號，借以激勵全體職工，堅決克服一切艱難險阻，研制成功原子彈。

1959 年6 月，聶榮臻副總理對錢三強說，“我們要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來攻克原子彈、氫彈方面的尖端科學技術問題。至于人員選定，由你負責點將。”在大批蘇聯(lián)專家撤走后，王淦昌、彭桓武、朱光亞、鄧稼先、郭永懷、王承書、程開甲、陳能寬、姜圣階等科學家臨危受命，承擔起了中國核武器研究的重任。1961年4月，剛從蘇聯(lián)回國的王淦昌，面對劉杰部長的邀請說出了鏗鏘有力的一句話，“我愿以身許國！服從組織分配?！比绱撕唵蔚囊痪湓?，道出了科學家誠摯的報國心。

當錢三強調鄧稼先去做這項工作時，鄧稼先認為能夠從事國家最需要的工作，自己就有了最廣闊的用武之地，他說，“做好了這件事，我的一生就過得很有意義，就是為它死了也值得。”

面對“愿不愿意隱姓埋名一輩子搞氣體擴散？”的問題，王承書毫不遲疑地回答“我愿意”。這位從美國歸來的科學家，從此告別了統(tǒng)計物理領域，隱姓埋名一輩子。

程開甲帶領科技人員進行了無數(shù)次化爆測試，在祖國西部干打壘的平房中默默地生活了近20年。他說，“如果不回國，我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幸福。因為我現(xiàn)在所從事的事業(yè)，與我的祖國緊緊聯(lián)系著?！?/p>

陳能寬在給妻子的信中寫道，“如果我有什么不幸，你要想得開。當年我們拋棄洋房、轎車，帶著兒女回國，正是為了干一番事業(yè)，讓祖國富強?！?/p>

我們社會主義制度優(yōu)越性的具體體現(xiàn)就是全國一盤棋，集中力量辦大事，在兩彈研制過程中尤為突出。圍繞原子彈的攻關，全國26個部委和20個省市自治區(qū)的900多家工廠、院校、科研單位，展開了一場規(guī)?？涨暗拇髸?zhàn)，為原子彈的制造和試驗研制出十萬多種專用儀器、設備和原材料。核工業(yè)的廣大一線職工，更是兢兢業(yè)業(yè)，默默奉獻。他們扎根戈壁高原，自力更生，奮發(fā)圖強，攻克了一個又一個技術難關。

1964年10月16日15時，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從這一刻起，中國，繼美蘇英法之后正式成為世界核俱樂部的第五個成員。1967年6月17日，中國第一顆氫彈試爆成功。舉國沸騰，舉世震驚，世界又一次把關注的目光投向中國。

氫彈試驗成功提前實現(xiàn)了毛澤東關于“搞一點原子彈、氫彈，我看有十年功夫完全可能”的預言。從第一顆原子彈爆炸到第一顆氫彈爆炸，美國用了7年零4個月，蘇聯(lián)用了4年，英國用了4年零7個月，法國用了8年零6個月，而我國只用了2年零8個月時間就完成了從原子彈到氫彈的跨越。

為什么我國的氫彈研制如此之快？主要是我們超前謀劃。早在1960年12月，當原子彈還在攻關時，氫彈的理論探索工作已先行一步。1960年底劉杰部長就指示錢三強組建隊伍進行研究探索，著手對氫彈中的各種物理過程、氫彈作用原理和可能結構進行重要探索，為氫彈中一些現(xiàn)象及其規(guī)律以及實現(xiàn)氫彈的各種可能途徑奠定了基礎。1964年10月，當原子彈爆炸成功后，抽出了三分之一理論研究人員，進行氫彈理論的研究和熱核材料的生產，這為盡快突破氫彈技術贏得了時間。

當時，于敏提出了與西方不同的氫彈構架。20年后，當有人問被譽為“氫彈之父”的于敏是怎樣攻克氫彈原理的，于敏回答，“研究氫彈原理是一批科學工作者共同參加設計，實驗的人就更多了。要說攻關，也是集體攻關，我，只是其中一個小卒子?！敝芄庹僭跇s獲“兩彈一星功勛”獎章時說，“如果把制造原子彈比作撰寫一篇驚心動魄的文章，這文章是工人、解放軍戰(zhàn)士、工程和科學技術人員不下10萬人寫出來的，而我只不過是十萬分之一?！?/p>

原子彈、氫彈的研制在新中國的建設歷史上是空前的創(chuàng)舉。它不僅確立了中國的核大國地位，而且使中國的國防實力發(fā)生了質的飛躍，奠定了國家安全的基石，中國在一些原屬空白的重要科技領域縮短了與發(fā)達國家的差距，進入了世界科技前沿。正如鄧小平同志指出的，“如果六十年代以來中國沒有原子彈、氫彈，沒有發(fā)射衛(wèi)星，中國就不能叫有重要影響的大國，就沒有現(xiàn)在這樣的國際地位。這些東西反映一個民族的能力，也是一個民族、一個國家興旺發(fā)達的標志”。

（作者單位：中國原子能科學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