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一芙

你還年輕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價值

◎ 林一芙

20歲以前，我都在為錢而活。整個大學(xué)期間要上很多課，還要打很多工，我每個周末按家教的時間表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從城南繞到城北。

那時我喜歡和鄭歆在一起玩，她畫畫，我寫作。我倆沒錢，口袋翻個面過來，該是空的還是空的。過生日收到朋友送的一個精致錢夾，放在抽屜深處不敢用，覺得一個好看的錢夾打開來就應(yīng)該像電視劇里那樣，有大把大把的百元大鈔。

鄭歆截然不同。她畫畫，繪圖板買的是最好的。我有時開她的玩笑，這就好比一個剛出家門闖蕩江湖的小俠士，卻要持著干將莫邪雙劍。

有一天，鄭歆在一本雜志里看到一幅圖，想要細節(jié)圖用來臨摹。查實后發(fā)現(xiàn)是國外圖片庫里的一幅畫，在外網(wǎng)上搜了半天都找不到像素合適的大圖，于是她買了最低限的一季度的圖片庫使用權(quán)—大概是550塊人民幣。那時鄭歆在給圖書公司畫插圖，一幅畫20塊，還抵不過繪圖板的損耗費。

有一次，我和鄭歆一起路過體育館，里面是她很喜歡的小眾民謠歌手集合。她癡癡地看了海報半天，突然拽著我的手要沖向售票處。看了一眼海報上的最低價格，我趕緊退回來，勸她：“再等等吧，等到開場半小時后就會降的?！薄翱墒沁@樣一來，我們就少看了半個小時啊，萬一我喜歡的歌手放在第一個唱怎么辦呢！那就是最值錢的半個小時啊！”

后來鄭歆一咬牙一跺腳，不看了，并決定攢一筆錢，等他的專場。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要么不看，要看就一定要看最好的，至少不能辜負自己。

后來，我們迎來了頻繁的面試。當我辛辛苦苦地拿著小熨斗，在書桌上墊著凹凸不平的桌布熨衣服時，鄭歆買了在當時的我看來格外高級的蒸汽掛燙機，拿個衣架子往墻上一勾就能熨得平平整整。

我們的狀態(tài)一直是這樣—我像個守財奴，而鄭歆站在19歲的尾巴尖上，永遠都在透支著她未來的財富。她辦了各種信用卡，每個月都小心計算著還款時間。好幾次我都擔心她會還不上某一筆欠款，但到了還款日，她總能奇跡般地還上。后來我發(fā)現(xiàn)，就是因為這種樂于花費的精神，鄭歆對錢的掌控能力遠遠優(yōu)于我。我對錢的概念來源于銀行卡上日漸提高的數(shù)額，而她早已深諳如何精確地評估自己未來的價值和財富。

我們經(jīng)常發(fā)生這樣的對話：“你要買單反？”“對啊，我用分期付款，每個月還600塊?！薄翱赡阍趺茨苊總€月都賺到600塊？”于是她掰著手指給我算：“我現(xiàn)在有1000塊的存款，現(xiàn)在我的一幅畫漲到了25塊，下個月我接了大幅的插圖，價格會再往上漲……”與此同時，她想在雜志上連載作品，于是花高價用某軟件約出了上海的一個繪本作者，坐著高鐵千里迢迢赴約。對方深感她的虔誠，又覺得她的才氣值得提點，就把雜志的編輯介紹給了她，并私傳了一些繪畫技巧。

作品在新雜志上設(shè)了專欄，她就團購雜志，簽祝福語，分發(fā)給圈內(nèi)人，謙虛地讓對方不吝賜教。一來二去，圈子里的關(guān)系也打好了。逢年過節(jié)，在群里發(fā)個紅包。偶爾用一點小錢刷一下存在感，看似無用功，其實是從側(cè)面表達了對大家的重視。鄭歆肯為自己花錢，重要的是花得“對路”，想達到目標，但并不功利。

年輕時，誰沒有窮過？但生活也是一分價錢一分貨，你出多高價格，都反過來寫在自己的臉上。這種花費不是“無度”的，更不是“不經(jīng)思索”，而是在鐘愛和專業(yè)領(lǐng)域里不將就，盡量去尋求最高的體驗。

人無論在什么年紀，都需要具有前瞻性的透支，年輕人尤其如此?；c錢投石問路，路會走得更加寬闊。資源本來就有不平等性，找到合適的人以物換物太不容易，所以祖先們發(fā)明了貨幣，就是讓我們?nèi)ソ粨Q想要的東西，再用手中的資源去換取更多的財富。

年輕時想要看遠山的日出就去攀，想要去人跡罕至的叢林就去闖。錢很重要，但絕不是最重要的。

同樣的技能，20歲學(xué)會，30歲或許已能稱為大家，倘若垂老時學(xué)成，就算天賦異稟，也只能“恨不能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