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曉輝
又見映山紅
□孔曉輝
記得米·普里什文曾說過,春潮過去的地方,將出現(xiàn)花潮。但大連的春天卻往往與之相反,花潮褪去的地方,才出現(xiàn)春潮。四月的一天,我驅(qū)車前往大連金州響水觀的大黑山,去追尋我生命里那春的腳步。舉目望去,撲面的春風(fēng)里,凜冽的嚴(yán)冬不得不在抽芽的小草和翻漿的泥土里悄悄地溜走!怪石嶙峋云霧繚繞的大山間那一坡坡、一片片、一簇簇粉紅或紫藍(lán)的映山紅,在我的生命中盛開,它們率先沖破冬的寒冷,呼喚著春天的到來,為北國的山嶺披上了姹紫嫣紅的盛裝。
曾記得,上個世紀(jì)七十年代,母親抱著襁褓中的我,坐八九個小時綠皮火車從濱海大連到遼北。在北方這廣袤的黑土地上,開啟了我童年的生活。遼北的冬季自然是嚴(yán)酷的,賦予花草的生命太短促,太晚些。每到四月里,我就會時常留意街巷拐角處,去尋找早春的干樹枝,我心中唯一含有春的氣息的映山紅。那是在遼北小城的市場上。我遵循母親大人之命去市場買菜,還沒脫下棉襖的我,在菜市場來回轉(zhuǎn)悠時,一位山里大姐在墻角邊挑著的兩筐干樹枝引起了我的興趣。這無一片綠葉的干樹枝是賣的嗎?我趕忙湊了過去,細(xì)細(xì)打量起這堆干樹枝來。這兩筐干樹枝是被折下來的,有新鮮的被折的痕跡,樹枝上有許多被硬殼包裹的花蕾,而且這花蕾總是三五成群緊擁在一起,沒有任何含苞待放的印跡。我問大姐,“這是什么?”大姐說是:“映山紅?!蔽艺f就是那首歌里唱的“夜半三更,盼天明”的映山紅嗎?她說:“是的,你拿回家把它們放在水里,一周就會開的?!毕矚g花的我,竟用買菜的錢買了一大捧映山紅。結(jié)果被媽媽訓(xùn)斥了一頓。我把這些干樹枝插在許多瓶子里,擺在家里的各個角落,心里美美地等待著花盛開時的樣子。
每天放學(xué)回家,我都觀察一下花瓶里映山紅的變化,漸漸地褐色花蕾上的硬殼變淡、變白、變大又變粉,再輕柔地吐出絹綢般的花瓣,由小放大,而且,一個枝頭一開就是幾朵,猶如一朵朵火苗在奔涌,靜靜地點燃,悄悄地燃燒,融化了北國的冰雪,揭開了春天的夢想和希望,更給低矮、昏暗的家里帶來春的信息和活力。我留戀于一瓶瓶一罐罐的映山紅,唱著革命歌曲的映山紅,想象著漫山遍野的映山紅,在我心里,它是革命的映山紅,堅強和希望的象征。
沿著陡峭的石壁,我攀上了大連最高峰——大黑山之巔,俯瞰蒼蒼青天之下,茫茫山野之中,城郭星羅,山海棋布,山林之間,人們頂著春寒,不畏艱難地在山石之間找尋粉紅爛漫的壯美。如果說大連的春天是從一坡坡映山紅開始的,不如說一坡坡映山紅打開了美麗、浪漫、奮斗中大連春的畫卷。當(dāng)一人多高一叢叢、一片片漫山遍野的粉紅杜鵑展現(xiàn)在眼前,我驚呆了。那被北方濱海城市平流霧的熱情所召喚和鼓舞、盡情綻放的花朵,巍峨的山峰,在云霧繚繞中若隱若現(xiàn),如詩如畫,宛如人間仙境。天地間,隨著山勢錯落,一團團緊緊相擁火焰般的映山紅在霞光照映下,顯得格外幽靜和壯美。它那盤根錯節(jié)、肩并肩,手挽手光潔的肢體,枝頭上七八個不等競相開放的花朵形成傘狀的花團,如一把把火炬,點燃每一個人春的希望和奮進(jìn)的號角。
“何須名苑看春風(fēng),一路山花不負(fù)儂。日日錦江呈錦樣,清溪倒照映山紅”,這是宋代詩人楊萬里的詩句。映山紅又名野杜鵑,屬于灌木科,喜陰,大黑山的杜鵑花海是中國北方海拔最高、面積最大的杜鵑花海,位于大黑山主峰背陰坡上,每年四月中旬至五月初為最佳觀賞期,花期正趕上平流霧多發(fā)期。此時,我忽然傾慕起我的一位朋友,每年初春之際,都會扛著二三十斤重的拍攝設(shè)備,凌晨二三點鐘守候在深山老林中等待“煙裹風(fēng)梳態(tài)自濃”那番裹在晨霧中,裊裊婷婷,綽綽約約,朦朧中漏出清麗,嫵媚中顯得飄逸,大自然賦予的花海、云海、山海煙云盡態(tài),秀若天成的美景了。我想,他們不畏嚴(yán)寒,爬山越嶺拍攝的不僅是這座城市獨特的風(fēng)韻,更是記錄著這座城市日新月異的變化、文明和如映山紅般代代相傳紅軍精神。
我喜歡映山紅,是那首唱遍祖國大江南北的歌曲給兒時的我種下特有的情愫,它已不是單純的大自然美麗的饋贈,在我的心里,她是不畏嚴(yán)寒,不怕任何艱難困苦的人生奮斗進(jìn)取的代名詞。這成為我立身的根基,精神的支柱。在我心靈的相冊里,那一片最壯觀、最遼闊、最美麗、最深邃的粉紅中,發(fā)現(xiàn)了我生命的存在和使命,這就是我心目中的映山紅!
責(zé)任編輯 董曉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