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言麗花
生命因詩而蘇醒
江蘇/言麗花
詩是什么?
詩是不中用的東西。
一不能充饑,二不能解渴。多用兩句,便有書呆子掉書袋的嫌疑,迂腐之氣立現(xiàn)。詩人洛夫也這樣說:至于詩,不提也罷,無非東山飄雨西山晴。
我委實猜不透——一行白鷺上青天,去干嘛?
都說讀詩使人靈秀。
可我不懂,這靈秀,是讀詩的起點,還是終點。
若是起點,我不具備聰慧的潛質(zhì),怪道解不了詩中三昧;
若是終點,又與我所喜歡的“無功利的讀詩”相悖。
還真是進退維谷,左右兩難。
有時還真不懂詩。
梧桐中含秋,芭蕉中蘊愁,燈花總愛和棋子相伴,歸夢永遠遙遙無期。刮場風(fēng),謝個花,下場雨,缺個月,都可以撥動詩人敏感的神經(jīng),這霎兒愁來那霎兒憂。一半兒云遮,一半兒煙霾,端的是云里霧里,似懂非懂。郁悶起來,把詩往旁邊一扔:這都寫的什么啊?不讀了!
可我仍然愛詩,為詩著迷。
小詩,半紙,幾個相思字,幾點離人淚,幾許游子意。朝吟可以,暮醉也相宜,管它花開花落,我只管衣上酒痕詩里字。詩中,朗朗乾坤,昭昭日月,隱隱重山,迢迢碧波,應(yīng)有盡有。是了,綠陰下有茅屋兩三間,庭院后有溪流門外山,山桃野杏開無限,怕春光虛晃眼;是了,卷簾人守著海棠花說已過了很多春秋,秦樓婦斜倚欄桿還在想著聲聲慢的心事,回憶那點絳唇的愛情故事;是了,塞外的悲風(fēng)正不依不饒地刮著,陰山上的雪花也早已覆蓋千里,層巒與旌旗兩相輝映,羌笛與吶喊不分敵我。
詩人裁剪下才郎名諱,把十年往事,半生飄零,片時春夢,都化作一點詩愁。于是,寥寥幾個字,融入了詩人的所有。為了這首詩,為了讓詩歌和我們相遇,詩人花了一輩子的時間。于是,詩成泣鬼神,詩成風(fēng)煙動色,如杜鵑啼血,如鳳凰涅槃,留下我們端詳了文字輾轉(zhuǎn)傷悲。假如沒詩,還真怕辜負了一個又一個好天良夜,一段又一段青蔥歲月。讀不懂又何妨?讀詩也可以讀出宿命,好像注定了要讓我們經(jīng)歷一些事、看一段人世滄桑,然后才能讀出詩中的分量和重量。
想起大學(xué)時,喜歡在理科樓前讀詩,早也讀晚也讀,晴也讀雨也讀。某個清晨,一位退休老人攔住了我,給我看他寫的詩。詩密密麻麻,字龍飛鳳舞,都壓縮在幾張餐巾紙上。雖說這詩不粘不連,不韻不整,可仍給人滿滿的溫暖。在那一刻,我終于領(lǐng)會了我們之間的共通之處。不管生活是多么的粗糙,日子是多么的平淡。翻開詩的時刻,在心靈最幽微的地方,我們都有一顆質(zhì)樸的初心。
生命,因這初心而醒;
生命,因詩而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