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海寧
(廣西師范學院 廣西 南寧 530000)
《讀<哀江南賦>》的文學方法研究
楊海寧
(廣西師范學院 廣西 南寧 530000)
在20世紀史壇,陳寅恪以學識淵博和研究領域廣泛而享譽國際。他的著作,多屬考證性文字,“文史互證”是陳寅恪用得最多的研究方法,也是最具特色的一種考據(jù)方法。雖然首先提出這種方法的并不是陳寅恪,但他把這種方法大量付諸實踐并取得了豐碩成果。他在《讀<哀江南賦>》一文的考證中用的便是“文史互證”的研究方法。
哀江南賦;文史互證;古典;今典
《哀江南賦》是庾信文學作品之大成,也是六朝文學的最高杰作?!鞍Ы稀币徽Z,出于《楚辭·招魂》的“魂兮歸來哀江南”,行文中用典頗多。該文傷悼梁朝滅亡和哀嘆個人身世,以其獨特格局陳述梁朝的成敗興亡、梁朝腐朽無能、侯景之亂和江陵之禍的前因后果。如實地記錄了歷史的真相,有“賦史”之稱。古今解釋《哀江南賦》者眾多,雖有征引時事,但多側重古典,陳寅恪的《讀<哀江南賦>》與眾不同。在該文中說解釋《哀江南賦》:“于當日之實事,即子山所用之‘今典’,似猶有未能引證者?!彼紦?jù)庾信《哀江南賦》,側重從“實事實語”來考慮文中的古典與今典出處,突出了今典的重要性。這是他最早最明確揭示“古典”、“今典”的概念?!拔氖坊プC”在《讀<哀江南賦>》中的具體體現(xiàn)為古典與今典的運用,尤其是今典的運用。
他在首段寫道:“自來解釋《哀江南賦》者,雖于古典極多詮說,時事亦有所征引,然關于子山作賦之直接動機及篇中結語特所致意之點,止限于詮說古典,舉其詞語之所從出,而于當日之實事,即子山所用之‘今典’,似猶有未能引證者。”所以他全文就這二事進行了論證。第二段說:“解釋詞句,征引故實,必有時代限斷。然時代劃分,于古典甚易,于‘今典’則難。蓋所謂‘今典’者,即作者當日之時事也。故須考知此事發(fā)生必在作此文之前,始可引之,以為解釋。否則,雖似相合,而實不可能。此一難也。此事發(fā)生雖在作文以前,又須推得作者有聞見之可能,否則其時即已有此事,而作者無從取之以入其文。此二難也?!彪m然是分析征引“今典”之二難,但實際上是在闡述征引今典的原則和方法。之后便是具體運用到文中二事的考證。
首先解釋作《哀江南賦》的直接動機?!跋软毧级ù速x作成之年月。又須推得周陳通好,使命往來,南朝之文章,北使之言語,子山實有聞見之可能,因取之入文,以發(fā)其哀感?!痹谕ㄟ^《庾子山年譜》及各種相關年份及事跡考證《哀江南賦》作成于“周武王宣政元年十二月”后,他得出的第一個結論是“此賦作成之年月既考定,則時事之在此斷限以前。論其性質,茍為子山所得聞見者,固可征引以解釋此賦也?!比缓箨愐泳透鶕?jù)庚信所聞見與經歷之事,推知庚信寫賦前“二十年間陳、周通好,沈炯、王克、殷不害之徒,先后許歸舊國。惟子山與子淵數(shù)輩為周朝歷世君主所不遣放,亦不僅武帝一人欲羈留之也?!由絼t屢失此機緣。不但其思歸失望,哀怨因以益甚。其前后所以圖歸不成之經過,亦不覺形之言語,以著其憤慨。若非深悉其內容委曲者,哀江南賦哀怨之詞,尚有不能通解者矣。又子山圖歸舊國之心既切,則陳使之來,周使之返,茍蒙允許,必殷勤訪詢。南朝之消息,江左之文章,固可以因緣聞見也?!彼裕囟ǖ靡娚蚓嫉摹稓w魂賦》。沈炯在“梁敬帝紹泰二年即西魏恭帝三年(五五六年)由長安還建康?!睔w南朝后,作成《歸魂賦》,“其體制結構固與哀江南賦相類,其內容次弟亦少差異?!庇纱丝芍由绞堑靡姟稓w魂賦》后哀怨感興,作《哀江南賦》。這是庚子山作賦的直接動機。其中引用了諸多今典即《周書》、《陳書》、《北史》、《南史》等史書記錄的使臣語錄及各種相關年份發(fā)生的事跡進行考據(jù)。
由知庚子山作賦年月到檢閱當時史料得知“今典”,之后便是考證篇中結語特所致意之點。首先指明“是其賦末結語尤為其意旨所在?!辈τ谫x的結語處“豈知霸陵夜獵,猶是故時將軍。咸陽布衣,非獨思歸王子?!倍渲小巴踝印币辉~做出更確切的解釋?!巴踝印币辉~不僅是“用李將軍楚王子之‘古典’也”,也指“當時之‘今典’”即“《北史》七十《杜杲傳》(《周書》三九《杜杲傳》略同)”中所載的“陳文帝弟安成王項質于梁”的時事。據(jù)此陳寅恪得出結論:“《哀江南賦》致意之點,實在于此。杜杲使陳語錄,必為子山直接或間接所知見。若取此當時之‘今典’,以解釋‘王子’之句,則尤深切有味,哀感動人”。
在《讀<哀江南賦>》的結尾就全文進行了總結:“可見子山作賦,非徒泛用古典,約略比擬,而更有實事實語,可資考證者在,惜后人之不能盡知耳。然則《哀江南賦》豈易讀哉!”既感嘆世人解讀《哀江南賦》的不易,又說出后人缺乏“實事實語”的考證,也可看出今典在陳寅恪的研究中的重要性。從一定意義上說,我們今天所能分析的大多是古典,因為古典往往是有史記載流傳或者廣為傳誦的,而今典則多隱晦,或因各種現(xiàn)實環(huán)境的限制,或為了作品的藝術性,作者不一定能在作品中言明。這在庾信的《哀江南賦》中也有體現(xiàn)。這就更凸顯出了陳寅恪把解釋空白處“今典”作為研究的重點的重要意義。
以“在史中求識”為治學主旨的陳寅恪有著他的史學立場,始終以史學家的身份和眼光來看待文學。這注定了他對文學的考量,無論是落腳點,還是研究方法上,都因之而有了較大的改變。也就是說要準確地考辨文學的真實性,就需要借助于歷史,他的研究總是沒有脫離時代及個人的身世背景,即考量“今典”。他把作者所處的時代和文本產生的背景上升到“典”的認識髙度,可見他對文本之后潛在歷史文本的重視。他對“典”深度挖掘,從“古典”求古籍中的出處,從“今典”求當時事實所指??煽闯鲈谀撤N程度上,“今典”確實比考量“古典”要更為重要,這在《讀<哀江南賦>》中的考證得到充分體現(xiàn)。陳寅恪通過對《讀<哀江南賦>》中“古典”、“今典”的釋證達到對作品的通解,文史互證,讓他的研究既能追源溯流,又能切合當世。陳寅恪的文史互證研究方法也強化了考信征實的研究風氣,對后世文學研究影響重大。
[1] 陳寅恪.讀《哀江南賦》[J].清華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1941
[2] 崔成成.陳寅恪“文史互證”研究[D].南開大學博士論文,2010
[3] 孫俐.陳寅恪文學研究方法探微[D].華中師范大學博士論文,2014
[4] 彭玉平.王國維與陳寅恪的結構、文體觀念與文學研究范式[C].2011年國家社科基金后期資助項目《王國維詞學與學緣研究》(11FZW024)、2010 年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中國古代文體學發(fā)展史”(10&ZD102)的階段性成果
I2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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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7)12-004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