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雪
《海的女兒》《灰姑娘》《賣火柴的小女孩》……這些童話支撐起我們愛做夢的童年。有一位柯薇塔老奶奶,把這些童話變成了美麗的插畫。她的作品色彩明亮,線條夸張,展示出對生活的熱愛,不僅受到孩子們的喜愛,也給大人們帶來輕松愉悅的感覺。
她像人間四月天,用一顆不老童心,點亮人們心靈的春天。
你是四月天里的云煙
生性開朗的柯薇塔出生在捷克首都布拉格,卓越的才華源自文藝氣息濃厚的家庭,做歌劇家的父親常帶著孩子們看書、繪畫、聽音樂。
好景不長,二戰(zhàn)的炮火蔓延,當?shù)聡{粹占領(lǐng)捷克后,好日子就到了頭。恐懼盤桓在人們頭頂,如影隨形。
身為猶太人的父親被納粹殺害,柯薇塔被迫停學,去了祖母家。祖母和大多數(shù)老人一樣溫暖慈祥,但她又有些不同,更懂得教育的意義。那段時間,買不起畫筆和紙張的祖母,就給柯薇塔講繪本里的故事,很多童話是在那時讀到的。
每到夜晚,祖母就點上一盞燈,柯薇塔搖著小辮子飛跑而來,遞上繪本,祖母戴上老花鏡,貼著燈,繪聲繪色地講起來。每個挑燈的日子都給暗夜注入溫暖,流淌進柯薇塔心里。祖母和繪本就像一堵墻,墻外戰(zhàn)火紛飛,墻內(nèi)歲月靜好。在祖母的袒護下,她懂得了愛和分享,并把它們小心呵護,種子般植入心田。
二戰(zhàn)結(jié)束后,柯薇塔以優(yōu)異成績考上了布拉格的一所藝術(shù)院校,并取得了獎學金。更幸運的是,她師從當時前衛(wèi)藝術(shù)的領(lǐng)航人埃米爾·拉菲。在他帶領(lǐng)下,柯薇塔從畢加索等一大批優(yōu)秀藝術(shù)家的作品中,吸收精華,為己所用,形成自己構(gòu)圖簡潔、色彩明快的風格。
畢業(yè)后,她成為一名平面設(shè)計師,并在紙藝、雕塑和裝置領(lǐng)域有所建樹。
柯薇塔婚后不久,兩個小寶寶相繼出世。當孩子們開始纏著她講故事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祖母,燈光下的溫情重新襲來,她感覺應(yīng)該為孩子們做些什么,一如祖母當年對待自己。
工作之余,她開始根據(jù)自己的理解,用線條和色彩把故事描繪出來。被孩子們依偎著時,她更能理解祖母對她的愛,那份呵護是可以拿生命來交換的。
不知不覺中孩子們都長大了,不再那么愛看插畫了,但柯薇塔每天不動手畫幾筆心里就空落落的,像做菜忘記放鹽,沒滋沒味。
直到她56歲,一天打掃衛(wèi)生時,發(fā)現(xiàn)插畫作品堆滿了房間,太占地方,不如扔了吧。轉(zhuǎn)念一想,這是用心一筆一畫勾勒出來的,扔了太可惜,“為什么不讓更多小朋友看到它們呢?”
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
她把早已畫好的《格林童話》帶到了出版社。那時的插畫在人們眼里也就是哄小孩子的東西,算不得主流藝術(shù),所以柯薇塔對出版并沒寄予多大厚望。沒想到幾天后,主編找上門來,對她的作品給予很高的評價。就這樣,柯薇塔的第一本插畫書出版了。
插畫書《格林童話》出版后,得到社會各界好評,“不僅僅是給小孩子的玩物,還為成人描繪出一個異想的童話世界”。趁熱打鐵,出版社立刻發(fā)出邀約,柯薇塔的書接二連三地陸續(xù)出版了。
時間越久,人們越意識到柯薇塔創(chuàng)作的價值。她的作品不單單是給孩子看的,在那一種不受污染的清純,對藝術(shù)直覺的創(chuàng)作背后,充滿著精密、些許的神秘甚至詭異。她似乎在向人召喚一個不容言說的異想世界。
《小小花國王》里有一扇立體的紙窗戶。這是個國王和公主相遇的故事:喜歡種花的國王,撒下許多郁金香的種子,等到花開了,他卻不快樂,因為缺少一個能做伴的公主。于是國王騎著一只大鳥,最后在一朵郁金香中,找到了另一半。結(jié)局中,柯薇塔讓公主坐在高高的花瓣里,國王在花莖下等待,可以翻開的窗戶在畫作的一角,里面是另一個“國王和公主”的童話世界。
而在一些著名童話中,柯薇塔根本不畫故事里的主人公。她的《灰姑娘》沒有王子與華麗城堡,只畫了一只五彩水晶鞋。評論家的點評是:“不再演繹文字所描繪的圖像世界,也不解構(gòu)故事中隱含的社會價值觀,一只水晶鞋,傳達了‘改變命運的主題?!笨罗彼t說:“我創(chuàng)作的圖畫不是用來解釋文本的,它們自己就是文本。”
她不刻意再現(xiàn)文化傳統(tǒng),也不在解構(gòu)、批判故事中隱含社會價值觀,她總是嘗試著新的創(chuàng)作可能。她運用的視覺語言非常多樣化——剪紙拼貼、色塊平涂、幾何圖形、象征符號、鏡面紙的特效……本身就像帶著魔法。
柯薇塔本人相當時尚。她偏愛有設(shè)計感的深色衣服,搭配一條幾何圖案圍巾,或露出亮色襯衣領(lǐng)口,像優(yōu)雅的嬉皮士。有時,她也會身穿黑色系服裝扮酷。
柯薇塔被世界各地的人們認可和喜愛,收獲了很多獎項。她曾獲得巴塞羅那插畫家獎最高獎、德國少年文學獎、奧地利最佳圖書等,幾乎囊括所有插畫獎獎項。其中,最具分量的是1992年被授予的“國際安徒生獎插畫獎”,標志著她站在國際一線畫家之列。
繪本好比建筑,提供了一個密閉空間,讓柯薇塔以無拘無束的想象力,來編排文字和畫作。但對她來說,最重要的還是保持純粹,沒有以孩子的視角來感受,圖像就會毫無生氣。
幾十年來,帶著對孩子的愛,對祖母的追憶與尊重,柯薇塔堅持每年出一本畫冊。即使重病臥床,她也從未斷絕。
你是愛,是暖,是希望
柯薇塔的書有種動感,流露出她講述故事時的喜悅。她也經(jīng)常把圖像從傳遞訊息的媒介,變成小朋友可以親自動手實驗、互動的物品,展現(xiàn)她大玩形狀、顏色、空間、線條的功力。
她說:“童話插畫師的工作,就是把幻想的鑰匙交到孩子手中?!倍鴥?yōu)秀的插畫師旨在通過自己的作品,傳遞一種智慧,“啟發(fā)各年齡層的想象力”。
“每一種顏色都是最好的”,柯薇塔是公認的“色彩魔法師”。她在《顏色的故事》中,突出運用鮮紅色,使之與不同素材融合,呈現(xiàn)出艷而不俗、天衣無縫的效果,別致的版面給讀者耳目一新的感受。故事中的小蝸牛抱怨自己身上沒有顏色,小青蛙說:“灰色不是顏色嗎?還有灰白色、淺灰色、灰黑……”柯薇塔幫助孩子認知顏色的同時,還交給他們學習混色和比色,這樣“別有用心”的設(shè)計,也是吸引大人和孩子們目光的主要原因。
插畫可以更直觀地呈現(xiàn)出有趣故事,獨特的造型本身就可以說故事,柯薇塔的插畫書《字母的故事》就是最好驗證。在這本“全世界最美的書”里,根據(jù)26個字母的自身特點,每一個字母都賦予了新的形象。比如把字母A想像成曬滿紅辣椒的屋頂,讓字母Y伸展出雙臂,好像在邀請人們進入字母的世界。柯薇塔還打破圖書和藝術(shù)的界限,把可愛的字母以立體的形象展現(xiàn)出來,讓孩子們的想象從二維延伸到三維。
柯薇塔在《我床邊的怪獸》里描繪了一個夢。畫中的小瑞琪希望有個什么都能隨她意的寵物——能變大又能變小,會游泳還會飛。父母告訴她,沒有這樣的動物。但在柯薇塔的筆下,小瑞琪卻夢見,小小的自己坐在一只大大的飛獸上??罗彼脦缀问降臉?gòu)圖,代替普通繪畫中的流暢線條,使畫面有一種憨厚感。而飛獸尖尖的鼻子,是她最鐘愛的部分??罗彼X得,臉上突出的長鼻子特別神奇,它正在開心地向美好世界延伸。
如今89歲高齡的柯薇塔,依然筆耕不綴,用一顆“永不停滯的創(chuàng)作之心,孩子般一路狂奔”。畫插畫已經(jīng)不僅僅是一項工作,而是作為習慣,深深地融入她的血液里。
柯薇塔已在全球舉辦了近60場個人畫展,每一場畫展都親自籌備,大到展廳設(shè)計,小到鮮花擺放位置,被大家親切地稱為最“腳勤”的藝術(shù)家。她渾身充滿活力,自帶光芒,卻又低調(diào)沉靜,不事張揚。她會冒充講解員,帶孩子們?yōu)g覽自己的畫,聊到高興時,又不自覺地咕噥:“哎呀,我不該說太多,你們要自己看?!彼囊馑际恰耙磺€讀者眼中有一千個柯薇塔”。她也會獨自靜靜地來到展會廳,坐在不起眼的桌子旁,認真地為孩子們簽名。她簽得很慢,因為要和每一個孩子聊上幾句,還要即興畫上幾筆。有人問她為什么這么做,她微笑著說:“這是愛和分享。”
(編輯 趙瑩 zhaoyingno.1@163.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