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穎

2017年6月2日下午3點，全國首例異地撤銷監(jiān)護權(quán)的案件在安徽省蚌埠市蚌山區(qū)人民法院進行了審理。庭審撤銷了8歲女童妞妞的父母對她的監(jiān)護權(quán)，并指定妞妞的祖父母為她的監(jiān)護人。

父母本該是孩子最信任最親近的人，來自湖南省永州市道縣的妞妞卻有一對貪婪、冷漠的父母。他們把自己的親生女兒以每年5萬元的價格出租給盜竊團伙做小扒手，流竄到河南、安徽的多地作案。

貪婪父母出租親生女兒

妞妞的父母有4個孩子，妞妞是長女，從記事起，爸爸媽媽就很少在家里，他們帶著最小的弟弟外出打工，一年回家的次數(shù)手指頭都能數(shù)過來。妞妞一直跟著爺爺奶奶生活。

2015年，妞妞6歲的時候，看到周圍同齡的小朋友背著漂亮的書包去上學(xué)，她很羨慕，也打電話要求爸爸媽媽把她送到學(xué)校去。沒多久，爸爸媽媽從上海趕了回來。跟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一個陌生女人。那個陌生女人一見到妞妞就上下打量，還不住地對媽媽笑著點頭。

那天晚上，陌生女人留宿在家里，而且和妞妞一起睡在小床上。她問妞妞想不想到外面的城市玩，還問她愛吃什么。第二天，陌生女人走的時候妞妞還在熟睡。媽媽做了早飯后，招呼一大家子人吃飯。等妞妞吃完后準備出去玩兒時，媽媽喊住了她。

“昨天那個給你買裙子的阿姨你喜歡嗎？”媽媽笑著問妞妞?！跋矚g?！辨ゆひ残α恕！澳悄銖拿魈炱?，喊她‘媽媽行不行？跟她一起坐火車出去玩兒?！眿寢屧拕傉f完，妞妞不樂意了：“不行！媽媽不是只有一個嗎？她又不是我媽媽！”媽媽接著說：“這都是假的，她會教你一些掙錢的本事。你爸爸不爭氣，好吃懶做還嗜賭如命，掙的錢都輸光了，我也沒什么大本事，養(yǎng)你弟弟妹妹需要錢。你是當(dāng)姐姐的，你不替我們大人分擔(dān)點兒，誰分擔(dān)？再說，又不是不要你了?！辨ゆび行┖ε拢恢本涂蘖?，哭聲越大，媽媽的臉色越難看。

第二天午飯過后，那個陌生女人就背著一個大包過來了，她牽著妞妞離開了家。

一路上，陌生女人都緊緊牽著妞妞的手。到了車站，上車前，那個陌生女人帶著妞妞到附近超市，買了一大包妞妞平時想吃又吃不到的零食，還給她買了一個穿著公主裙的玩具，妞妞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陌生女人告訴妞妞：“從現(xiàn)在起，你必須稱呼我‘媽媽！一定要時刻記住這一點！”陌生女人的語氣非常嚴肅。

不知道轉(zhuǎn)了幾趟車，等到下車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了。妞妞又困又累，她迷迷糊糊跟著“媽媽”，在一個狹窄的房間里住下了。第二天早上，妞妞睡醒后，發(fā)現(xiàn)房間里已經(jīng)沒有人了，只有兩個包子和一袋豆?jié){在桌子上。過了一會兒，“媽媽”走進來，告訴妞妞，等她吃完飯，她就開始教她一些“掙錢技術(shù)”。

認賊作母

在“媽媽”何某的“培養(yǎng)”下，妞妞走上了盜竊之路。

剛開始，妞妞并不知道要干什么。何某經(jīng)常告訴妞妞要“機靈點兒，動作迅速點兒”。何某會在房間里某些地方放些錢或者別的東西，然后讓妞妞走過去拿，每當(dāng)妞妞動作慢或者動靜太大，何某就會不高興。何某還教妞妞學(xué)分辨錢的面值。為了使妞妞更快上手，何某和幾個同伙合作演練了很多次。等到何某覺得妞妞已經(jīng)基本上可以做到不被察覺地拿走東西時，她決定帶妞妞到商店里實踐。何某帶妞妞去小商店，教她認識收銀機和店鋪里放錢的抽屜。

妞妞跟著何某來到當(dāng)?shù)匾粋€農(nóng)貿(mào)市場。市場很大，來來往往的人非常多。走到一家生禽鋪，何某對妞妞使了個眼色。妞妞松開何某的手，跑到店鋪里假裝逗鴨子。何某和兩個同伙相繼走到店里，一下子來了三個顧客，店主忙上前招呼，忽略了矮小的妞妞，她把抽屜偷偷拉開，一只手伸了進去?！暗谝淮螌嶒?，拿多少錢都無所謂，主要是不被發(fā)現(xiàn)，不要拿硬幣，紙幣就揀紅色和綠色的拿……”出發(fā)前，何某曾多次這樣叮囑妞妞。

有了成功的第一次，妞妞自然越來越膽兒大，偷盜的手法也越來越嫻熟。妞妞去過很多個商鋪，也見識過各種收銀臺。6歲的妞妞，慢慢成了一個偷盜老手。

妞妞也有過被抓住的經(jīng)歷。在一個精品女裝店，何某帶著妞妞和另外兩個女同伙故技重演。妞妞趁店主不注意，蹲在收銀柜下，從抽屜里抓走了一把鈔票。店主回頭看到妞妞的異常行為，立即走過去一把抓住妞妞的胳膊，把她提了起來。

店主很生氣，一直訓(xùn)斥妞妞。妞妞很驚慌，她無助地看著何某，漲紅了臉一言不發(fā)。因為何某多次警告過她，一旦被抓住，絕對不能說是“媽媽”要求偷的，除了大聲哭，別的一句話都不準說！何某走上前，一巴掌打到妞妞的臉上，跟店主一起大聲斥責(zé)妞妞：“你這孩子怎么那么沒出息，什么時候?qū)W會偷東西了？我今天非把你手打斷！”邊說邊上去打妞妞的手。臉上的紅指印還沒有消，手就立刻紅腫了起來。妞妞哭得更厲害了。

這時，何某的另外兩個同伙，也開始在一旁“勸慰”店主和何某：“算了算了，你這樣打會把孩子打壞的，她以后肯定記住了?！薄熬褪前?，小孩都不懂事，你這次打那么狠，下次肯定就不會犯了?！彼齻兊摹吧埔鈩裎俊笨偹阕尩曛飨麣饬?，店主把妞妞攆出店鋪不再追究。

這天晚上，何某帶著妞妞回到住處。妞妞很委屈，她跟何某說自己不想再偷了。聽到妞妞堅持不愿意第二天繼續(xù)偷盜后，何某很生氣，她給妞妞的媽媽李某打電話。電話接通后，李某告訴妞妞，她必須聽何某的話，如果妞妞真的被何某送回老家，妞妞爸爸一定會狠狠揍她的，如果妞妞聽何某的話好好干，到了年底，她和爸爸一定會給妞妞買很多禮物。

親生媽媽的話很有威懾力，妞妞只能乖乖聽話。此后，她跟隨何某等人，在河南和安徽的多個城市偷竊。

冷漠父母被撤銷監(jiān)護權(quán)

2016年6月20日下午，妞妞和何某等人來到蚌埠市興中路的一家大藥房里。和之前一樣，妞妞偷偷潛入到員工休息室，拿走了3000多元。店里員工打算去買晚飯的時候，發(fā)現(xiàn)錢被偷了。店員當(dāng)即打電話報警。當(dāng)?shù)鼐浇拥綀蟀负螅{(diào)取了附近的監(jiān)控錄像，發(fā)現(xiàn)何某和妞妞她們急匆匆走出藥店后，鉆進了門口一輛轎車里。根據(jù)車牌號，警方追蹤到這輛車屬于上海一家租車公司，再順著車上安裝的GPS，警方順利追蹤到河南鄭州，并在一家酒店門口，將何某、妞妞和另外兩名婦女及接應(yīng)她們的轎車司機一并抓獲。

在案件的調(diào)查偵破中，民警逐漸了解到妞妞的父親何某某和母親李某，以每年5萬元的價格將妞妞出租給何某，流竄各地實施盜竊行為的真相。

2016年6月23日，在案件未結(jié)案前，妞妞被蚌埠市禹會區(qū)公安局安置在蚌埠市救助管理站。2016年9月，妞妞被蚌埠市救助管理站送到一所寄宿制小學(xué)生活學(xué)習(xí)。

在妞妞讀書期間，蚌埠市救助管理站和公安局也沒有閑著。蚌埠市救助管理站經(jīng)過多方調(diào)查，認為妞妞的父母沒有盡到監(jiān)護人的義務(wù)，并且嚴重損害了妞妞的身心健康，不宜再作為孩子的監(jiān)護人。蚌埠市救助管理站向蚌埠市蚌山區(qū)人民法院提出“撤銷妞妞父母監(jiān)護權(quán)”的申請。

2017年6月2日，這起案件終于在蚌埠市蚌山區(qū)人民法院進行了終審判決。法院認為：妞妞的父母長期對妞妞不管不問，不讓已到上學(xué)年齡的妞妞正常入學(xué)，且讓妞妞隨著何某常年在外，居無定所。何某長期進行盜竊活動，被公安局抓獲多次，應(yīng)視為何某某、李某明知何某帶妞妞盜竊而予以默認或放任。以上行為可以認定何某某、李某有利用未成年人實施違法犯罪的行為，且情節(jié)惡劣，嚴重侵害了未成年人的權(quán)益。法院撤銷了何某某、李某為妞妞的監(jiān)護人的資格，并指定一直在家務(wù)農(nóng)，且無犯罪記錄，身體狀況也良好的妞妞的爺爺奶奶為她的監(jiān)護人。何某某、李某繼續(xù)負擔(dān)妞妞的撫養(yǎng)費用。

案件宣判后，妞妞的爺爺來到她生活學(xué)習(xí)的學(xué)校。他對一直照顧妞妞的相關(guān)工作人員表示感謝，并且保證回家后會讓妞妞正常入學(xué)、遠離盜竊。

6月2日晚上，抱著蚌埠市救助管理站阿姨給她買來的可愛玩具，妞妞依依不舍地離開了蚌埠。這一年多的時間，妞妞從一個一頭短發(fā)的黑瘦“假小子”，長成了一個穿著繡花連衣裙，扎著可愛馬尾辮的漂亮小姑娘。6月12日，妞妞進入老家道縣的一所小學(xué)就讀，她正以一個全新的形象迎接屬于她的新生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