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林

玉蘭花[組詩]

王山林

拉二胡的人

拉二胡的人在山中

深陷自己屋頂的青草

山中涼爽且無事

弓弦也無聲

夕陽西下

那個斷腸的人已回到天涯

歸鴉之翅空空蕩蕩

左邊的重陽閣，右邊的萬善寺

先后在春風中停下

散著檐角

靜待山月和弦聲

剪出影子

玉蘭花

玉蘭花開時

那些樹變成鴿子

在焦新路上來回飛

它們一定是記起了

去年天冷時，我們

站在樹下

說過的話

愛情

母親從不去給父親上墳

也從來不跟我們一起去——

二十三年了

她生著他的氣

她也不關心我們上墳回來

腳上粘連的新泥

只把小孫女從墳頭上摘下的

那一小枝梨花，哄下來

略帶著那小小的喜歡

偷偷放在，她已經昏暗的床頭

太行鷹

石頭的一種

飛起來還是

只不過驚醒了天空

落下去時

又壓低了大山

這很可能是個錯覺

我意識到

也許它不是石頭

只是一只鷹

也許，它真的不是鷹

只是一顆孤傲、自由的心

是的，是的

我更說不清此時

為什么會張開雙臂

又仰天長嘆

當時

下到半山腰

被一樹野杏花攔住去路

當時，有更小的山鳥從頭頂飛來

翅膀和叫聲上都是雨

等了半天

我才坐在它旁邊抽煙

雨水混合著花瓣

一齊落在身上

當時，苔痕半黃半綠

天色半開未開。

桐花

更多的桐花

開在這座土墻扎起的院落

嘻嘻哈哈地擠在老房子門口

用平靜的青石臺階

照鏡子。

當然，沒有人來愛它們

沒有人在院子里喝茶

寫毛筆字

輕輕地嘆氣

連灰塵和麻雀都沒有

只有小雨

斜著從天上，剛剛來過

也沒有人能看得清楚

院子里一向柔弱的光

在惡狠狠打磨著什么

只知道此時桐花更加耀眼

只知道這暮春天底下

鐵鎖上的銹生得很慢

地上的青苔長得很慢

木頭爛得慢

土墻，塌得更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