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述平

余述平的詩

余述平

高于風吹，低于草動

在風的上面不是風，是更遠，

比星空還遠。遠過我們出逃的靈魂。

在草動的下面不是草。是更低，

比螞蟻還低。比塵土還庸俗。

甚至也低過埋葬和根。

我很難過自己不是風，不食人間

煙草。也不像鳥樣，

在風和草之間徘徊的理由叫飛翔。

多么高大的自慰。輕易之中

一座產(chǎn)房變成了囚牢。

而邏輯是一粒米改變所有存在。

一條河無論奔襲多遠，

它最終還是入土為安。

我要么在風之上，忘記身后的

掙扎，忙亂與收割。

一切靠幻想供養(yǎng)。要么低于草，

也不為風所動，一直現(xiàn)實地

深入下去，一直深入到一顆鉆石的

心臟中去。

風和樹的戀愛是一個死結(jié)

風吹的方向不一樣了，

樹還是一樣要跳舞，

要承受。還是穿著那件衣，

不管天晴與否，都打著

一把傘。

風是它的命脈，

流程，

和說話。

與擁抱有關(guān)，

與仇視相連。

最后它們都與愛無關(guān)。

一個回天無術(shù)，

一個無論掙扎多久，

也要爛在土里。

臘的梅

沒有一種花，像她這么肉感。

像一群鳥，棲在樹枝上

每一朵，都是鳥巢。

一切都沒停穩(wěn)。她們撲在

大雪上。像風鈴

拉開了大地的歌喉。

沒人把她當花瓶。

所有冬天的樹，披上了白紗

要做新娘。

都伸出了光禿禿的手。

但只有梅花，

做了她的伴娘。

焦慮

我如何安放我的焦土，這塊破碎的

山河，讓我多慮一輩子。

抬不起頭。一個人坐在山巔上

看懸崖像一張紙。

我無數(shù)次地，像禿鷲

落下大地過。

讓血回到英勇。

我的心胸，由大海縮成了針眼

只有細微的人，

才能撫摸我的焦慮。

假如罌粟假如向日葵

假如我在它們之外，放棄了

偏見。讓自己一抬頭，

能看見思想。其實我就是罌粟，

比向日葵，更短，更能綻放到

持久。

我惟一喜歡的，是綻放。

來了，就沒有回頭和回想。

它們，比我離得更遠。

我比它們更喜歡。到不存在。

哪怕一座荒原都枯萎。但我

依然在離去時，能抓住

它的心臟。

除非它逃到世紀外，分不清

罌粟和向日葵的區(qū)別和果敢。

我為向日葵緊張，開放了，

不為自己所有。我在骨頭里

喜歡罌粟，不回避缺陷。

不回避絕境。讓自己從毛孔中

爬出來，看到有汗或血的歌唱。

對于罌粟和向日葵，我充滿尊敬。

打死，也不轉(zhuǎn)身。

一個活在自己的虛無中。

我假如自己有平靜。就像知道

罌粟和向日葵的美好和區(qū)別。

你們知道向日葵多嘴，愛嘮叨。

我知道罌粟打死，也不擾亂別人。

亂就亂在自己的清醒中。

但我熱愛他們

它們要么實在

要么虛無

我從不判斷

也不活在它們的是非之中。

照相館

從我被你照下，我知道有了永恒。

一個影子。

讓我貫穿人生。

我知道的那種光。嚇唬人，

但又貼近你。讓你

永世不能翻身。

我的混亂在于

今天給你照了。

明天又讓你重來。

我從來沒走遠過

我不客氣的是

你的鏡頭

只有發(fā)出聲音

我才能與你共謀

不慌不忙

整個春天都是我的

我忙著開花干什么

所有夏天的河流都是我的

我急于流淌有什么意義

整個秋天的果實都是我的

我忙于收割干什么

所有冬天都是我的

雪來不來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車子是我的

開不開都是一種走

房子是我的

住不住是一種活法

我是荒野上的亂石

風吹不吹

我都要奔跑

天鵝的湖

我想學習了。和所有的天鵝一樣。

湖的練習本，把天鵝們的

一舉一動，裝訂成冊。

我隨著它們的遷徙。讓蘆葦們

跑出水面。讓天鵝們

帶著波浪往天上飛。

它的歌喉里，吐出天空。

又隨風把天空帶回。

一個起舞的人，把湖變成一件

大事。天鵝們把大事化小。

讓一些浪，脫離了低級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