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
足以和大唐頂尖詩人比肩的宋詩十大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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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1021~1086),字介甫,號半山,臨川(今江西撫州市臨川區(qū))人,是北宋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文學家和改革家。關于他的事跡,我們亦在前不久刊出的《唐宋八大家都是讀破萬卷書的人》中,做過比較詳細的介紹了,所以也不在這里贅述了。
王安石一生致力于經學的研究,向有“通儒”之稱。嘗作《詩義》、《書義》和《周禮義》(合稱《三經新義》)及為釋經而作的《字說》,并由此開創(chuàng)了一個所謂的“荊公新學”。
“荊公新學”最核心的內容就是“以經造士”。但他以為,當時的經學已偏離了正確的方面,所以他要重新訓釋經文,以正視聽。
王安石不僅是一代古文大學,詩也寫得非常好。特別是他的絕句“下字工、用事切、對偶精”,深婉含蓄,自成一體,世稱“王荊公體”。
比如他的《元日》: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千門萬戶日童日童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這首詩寫于1069年的元日(即大年初一)。當時,王安石剛拜相不久,正在大力推行他主持制定的新法。
詩人是因為看到了千門萬戶都在喜氣洋洋地忙著辭舊迎新,于是聯(lián)想到了新法將會給這個社會帶來的新面貌,“因有感”創(chuàng)作了此詩。這可以說是將“眼前景”與“心中情”結合得非常完美的一首詩。什么叫寓情于景、情景交融,還有比這更好的例子嗎?
再比如他的《泊船瓜洲》:
京口瓜洲一水間,鐘山只隔數(shù)重山。
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詩人將船停泊在長江北岸的瓜洲,發(fā)現(xiàn)位于長江南岸的京口和這里只隔著一條江水,不由得聯(lián)想到家鄉(xiāng)的鐘山,和這里也不過就隔著幾座山。這其實是在寫自己的歸心似箭。“春風又綠江南岸”是千古名句,其中的“綠”字用的尤為生動,傳說老王為了用好這個字,先后改動了十余次,曾想過用“到”、“過”、“入”、“滿”等字,直到最后,才選定了這個“綠”字。因為那些字都只能說明春風來了,而沒法說明春風來了以后,千里江岸的變化。結句則采用了疑問的句式,又進一步強調了自己的思鄉(xiāng)之情,簡直完美透了。
蘇軾(1037~1101),字子瞻,號東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四川省眉山市)人。他雖然也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但之前,我們并沒太多介紹他的事跡,所以這里我們多說兩句。
這次考試的主考官是當時的文壇領袖歐陽修,副主考官是詩壇宿將梅堯臣,策論的題目是《刑賞忠厚之至論》。蘇軾交卷后,梅考官先看了他的試卷,不由得極為欣賞,就推薦給了歐陽修。歐陽修看了,也認為此子的這篇文章簡直可以和《孟子》相媲美。本想取為第一,卻又誤以為這是自己的弟子曾鞏的試卷,為了避嫌,只得忍痛取為第二。
又,蘇軾在文中為說明“慎刑”的重要性,舉了這樣一個例子:“當堯之時,皋陶為士,將殺人。皋陶曰‘殺之’三,堯曰‘宥之’三。”歐陽修和梅堯臣都是自負天下無書不讀之人,竟不知此典出于何處。
當時,考生考取進士后,有來主考官府上謁謝之俗。當蘇軾前來時,歐陽修即以此問蘇軾,沒想到他的回答竟然是:“想當然耳?!睔W陽修聽了,不禁對蘇軾的豪邁更加欣賞,并對梅堯臣說:“此子可謂善讀書、善用書之人,他日文章必獨步天下?!闭且驗橛辛藲W陽修的這句評語,蘇軾聲名鵲起,每有新作,立刻就會傳遍京師。
入仕之初,他先后當過大理評事、簽書鳳翔府判官和判登聞鼓院。熙寧二年(1069年),他因上書談論新法的弊端,被主持變法的王安石所惡,出為杭州通判。之后,歷任密州、徐州、湖州知州。
元豐二年(1079年),他在上任湖州時,也是沒事找事,給皇上上了一道《湖州謝表》。這本是例行公事,可他是個詩人,筆端常帶感情,即使是這種官樣文章,也忘不了要加點個人色彩。結果因為發(fā)了幾句說自己如何懷才不遇的牢騷,被新黨抓了辮子。他們說他這是在怨恨皇上、諷刺朝廷。
神宗皇帝一怒之下,不僅罷了他的官,還下旨將他拿到開封,關進大牢。這就是著名的“烏臺詩案”(烏臺,即御史臺,因其上廣植柏樹,終年棲鴉,故又稱烏臺),受牽連者達數(shù)十人。
當時,新黨一心想要置蘇軾于死地。但同時,想要救他的人也很多。不僅與他政見相同的許多元老紛紛上書,給他求情,就連變法派中的有識之士,也勸神宗皇帝不要殺他。比如已“退居二線”的王安石就上書說:“安有圣世而殺才士乎?”正是王安石的這句話起了作用,因為神宗皇帝對王安石可謂一向信任。蘇軾終在坐了103天的大牢之后,被從輕發(fā)落——貶為黃州(今湖北黃岡)團練副使。
蘇軾到任后,心情極度苦悶,曾多次到黃州城外的赤壁山散心,其千古名篇《赤壁賦》、《后赤壁賦》和《念奴嬌·赤壁懷古》,均創(chuàng)作于此時。
元豐八年(1085年),神宗駕崩,哲宗即位,高太后以哲宗年幼為名,臨朝聽政,拜司馬光為相,新黨遭到打壓。蘇軾也被重新起用,成為朝奉郎、知登州。不久,又以禮部郎中的身份,被召還朝,擔任了中書舍人、翰林學士知制誥和知禮部貢舉。
但是新黨仍不肯放過他,紹圣四年(1097年),已經62歲的蘇軾更被一葉孤舟送到了更加荒涼的海南島儋州(據(jù)說在宋朝,放逐海南是僅比殺頭輕一等的處罰)。
然而,蘇軾此時卻表現(xiàn)出了一個大才子的老而彌堅。他不僅把儋州當成了自己的第二故鄉(xiāng)(“我本儋耳氏,寄生西蜀州”)。還在那里辦起了學堂,以至許多人不遠千里,追至儋州,拜他為師。
元符三年(1100年),逢大赦,蘇軾復任朝奉郎,卻在北歸途中,于建中靖國元年七月二十八日(1101年8月24日)卒于常州,享年65歲。
蘇詩題材廣闊,以清新豪邁而著稱,并善用夸張比喻。其《飲湖上初晴后雨》(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記去年》(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題西林壁》(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都是千古名篇。而我最喜歡的一首蘇詩,則是其《獄中寄子由二首》之一,如下:
圣主如天萬物春,小臣愚暗自忘身。
百年未滿先償債,十口無歸更累人。
是處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獨傷神。
與君世世為兄弟,更結來生未了因。
這是蘇軾因“烏臺詩案”下獄后,自忖必死,寫給弟弟蘇轍的一首詩。我以為這是古往今來表現(xiàn)兄弟情深最好的一首詩。特別是結句“與君世世為兄弟,更結來生未了因”,每次讀,都讓人感嘆不已。據(jù)說神宗皇帝就是因為看了這兩句詩,才決定不殺蘇軾的。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