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叢新強(濟南)
文化自信·中國故事·全球化
——記“莫言與中國文化自信”學術研討會
Academic seminar on “Mo Yan and Chinese culture confidence”
文 叢新強(濟南)
近年來,以莫言榮獲諾貝爾文學獎為標志,中國文學走向世界的步伐不斷加速。曹文軒、劉慈欣、劉震云、閻連科、郝景芳等中國作家屢屢獲得國際獎項,彰顯出中國文學的本土特色和文化自信?;谶M一步深入學習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文化自信命題和及時總結當代中國文學經(jīng)驗的需要,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標項目“世界性與本土性交匯:莫言文學道路與中國文學的變革研究”課題組于8月22日至24日在山東大學青島校區(qū)召開了“莫言與中國文化自信”學術研討會。
項目首席專家、首都師范大學張志忠教授做了“打造中國名片,彰顯文化自信”的主題發(fā)言。山東大學青島校區(qū)負責人孔令棟教授、山東大學人文社科院院長邢占軍和特邀嘉賓、莫言大哥管謨賢先生在開幕式致辭,表達了他們對會議的熱情支持。與會學者圍繞“莫言與中國文化自信”這一命題展開研討和爭鳴,體現(xiàn)了明確的問題意識,提出了清晰的學理思路。
習近平總書記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指出,要堅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說到底是要堅定文化自信。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那么,以莫言為代表的當代中國作家如何面向“文化自信”就成為一個首要的問題。
張志忠認為,莫言和當代作家向世界彰顯了中國的文化自信。他以山東作家為例加以說明,李存葆《高山下的花環(huán)》穿越“文革”災難和戰(zhàn)爭硝煙,凸顯了沂蒙兒女“位卑未敢忘憂國”的擔當意識;張煒的《你在高原》氣勢磅礴,在時代轉型中探尋著民族的精神高原;莫言的《紅高粱》所寫余占鰲帶領眾鄉(xiāng)親與入侵的日軍血戰(zhàn)到底、抵死相拼的墨水河大橋伏擊戰(zhàn),是中國農(nóng)民偉大抗戰(zhàn)的英雄贊歌;《檀香刑》歌頌二十世紀初年的抗德英雄孫丙,將“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的豪邁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正是這樣的頑強抗爭、不懈追求,使古老的中華民族在遭遇“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的列強鯨吞、內(nèi)亂頻仍的危局中,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浴火重生,再度崛起。
關于“文化自信”在文學層面的價值內(nèi)涵,山東大學賀立華教授從文化的流動性特征作出闡釋。他認為,中國文化的經(jīng)典理念早已化作中華民族生活的價值觀及其表達,化作人們的心理結構及其行為方式。雖然具有穩(wěn)定性,但仍在時緩時急地流動:在流動中揚棄不符合人性的糟粕,在流動中接受新的滋養(yǎng)。彰顯著人的主體需求,中國文化在追求當代價值的過程中,又在經(jīng)歷著一場“轉化”、“創(chuàng)新”、寂滅和再生。值得注意的是,習近平主席的講話談到“中國文化自信”,而不是說“中國傳統(tǒng)文化自信”。這個“中國文化”遠遠大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內(nèi)涵,既包括中國古代文化傳統(tǒng),也包括現(xiàn)代新文化傳統(tǒng)。這是流動的中國文化,包含流動中躍遷、升華出的“現(xiàn)代精神”,包含改革開放以來摒棄“斗爭哲學”、“冷戰(zhàn)思維”而實行的“合作哲學”和具有“WTO”規(guī)則的世界眼光,更包含習近平主席提出的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
莫言正是在這樣的文化變革中成長起來的作家,他在質(zhì)疑和批判聲中依然堅守人的立場、堅守對丑惡人性的批判、堅守對文化劣根的批判。他的成就和“莫言精神”,終究得到了包容和認可,說明中國政治的清明、中國文化的流動、中國社會的進步。
管謨賢從黨中央提出的“四個自信”說起,雖然不可以說莫言是中國作家的代表,但可以自信地說,莫言作品以及獲得諾獎本身,體現(xiàn)著中國文化的自信。文學即人學,“我要把好人當壞人寫,把壞人當好人寫,把自己當罪人寫?!薄@需要極大的自信才能做到。面對集善惡于一身的人,文學作品應該抑惡揚善,制度、法律應該懲惡揚善,普遍提高國民的自信心。
“文化自信”內(nèi)涵豐富,本身就具有極強的包容性。山東師范大學楊守森教授從兩個方面作出了辯證論析,他認為從莫言筆下的人物與意象中,就會讓讀者感受到中華民族嫉惡如仇、堅韌剛毅、正直善良,向往社會公正與人性圣潔的文化精神的光輝,以及莫言對故鄉(xiāng)的深情,對本民族傳統(tǒng)文化精神的充分自信。另一方面他認為文化都是復雜的,精華與糟粕并存。一個集團、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時代的文化自信,不是文化自負,不是文化自吹,不是固步自封,不是妄自尊大,不應只是歌頌不能暴露。相反,只有“知恥”方能“后勇”,才有新生的希望,才能不斷發(fā)展與進步。
在慶祝建黨95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習近平總書記再次指出,堅持不忘初心、繼續(xù)前進,就要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文化自信是更基礎、更廣泛、更深厚的自信。并且再次提及“人類命運共同體”和“利益共同體”的構建,突出講到為人類世界提供“中國方案”的重要性和堅定信心,“中國將積極參與全球治理體系建設,努力為完善全球治理貢獻中國智慧”?!叭祟惷\共同體”具有超越性,與“中國方案”和“中國智慧”相提并論,這是治國理政新理念新思想新戰(zhàn)略,也是關系文化自信和深層對話的關鍵問題。
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習近平總書記特別指出,我們不僅要讓世界知道“舌尖上的中國”,還要讓世界知道“學術中的中國”、“理論中的中國”、“哲學社會科學中的中國”,讓世界知道“發(fā)展中的中國”、“開放中的中國”、“為人類文明作貢獻的中國”。這就要求我們講好“中國故事”,而自稱“講故事的人”的莫言又是如何通過講故事以傳達中國文化自信?
張志忠認為,在許多重要場合,莫言和當代作家正在成為一張光彩熠熠的中國名片,向世界傳遞著中華民族的博大情懷和強勁脈動。在社會大轉型期的中國,文學和作家負有重大的使命。從鴉片戰(zhàn)爭以來近二百年間中華民族追求偉大復興的奮斗歷程,為文學展現(xiàn)人性的可能性和可塑性提供了空前絕后的條件。跌宕起伏的時代把無數(shù)人群裹挾其中,迫使他們?yōu)榱司S護自身利益和民族共同體的生存尊嚴而自覺不自覺地求索、抗爭。每一個人都在和時代一起成長,都有其各自的生命的和精神的歷程。貼近這些大時代的靈魂悸動,表現(xiàn)這些遭逢歷史劇變之關節(jié)點的人物命運,塑造萃集了時代和人生的種種矛盾沖突的英雄和凡人、弄潮兒和沉淪者、時代英雄和多余人的形象,豐富和拓展當代文學的人物畫廊,就是莫言和當代作家給我們提供的豐富的文學經(jīng)驗,需要我們予以深入而全面的總結和生發(fā)。
講好“中國故事”,首先就要體現(xiàn)中國立場和中國智慧。武漢大學樊星教授追溯了莫言創(chuàng)作的中國古典文化資源,認為在《透明的紅蘿卜》及其后寫成的《民間音樂》中,已經(jīng)傳達出朦朧、神秘、玄遠、幽深的“李商隱風格”。讀《紅高粱》時,很自然就從余占鰲想到了《水滸》中的武松、李逵、魯智深,由戴鳳蓮想到了《水滸》中的孫二娘、《紅樓夢》中的尤三姐、芳官,想到了中國文學中遠離“溫柔敦厚”、狂放不羈、天馬行空的那一脈傳統(tǒng)。在后來的《紅蝗》、《豐乳肥臀》、《檀香刑》等作品中,莫言不斷書寫出對于天馬行空的文心、民魂的欣賞,雖屢遭非議也不改弦易轍,其性格中的文化自信也因此得以彰顯。及至1980年代后期以降寫下的《奇遇》、《食草家族》等富有神秘色彩、志怪風格的作品,影響雖不及《紅高粱》、《豐乳肥臀》,卻別有洞天地表達了作家對蒲松齡借談狐說鬼,或針砭時弊、或猜想未知世界的文心的神往。這樣的追求顯示了莫言對“齊文化”神秘風格的神往與繼承,也記錄下他生命中難以理喻的體驗與記憶。莫言的“尋根”充分表明:中國的古典文學自有其恒久的生命強力,并在作家富有創(chuàng)造力的師法與借鑒中煥發(fā)出新的光彩。武漢輕工大學喻曉薇副教授則以“從蒲松齡到莫言”的角度分析“講故事”的傳統(tǒng)和“文化自信”的關系,認為蒲松齡與莫言在小說創(chuàng)作中都面臨文化自信與文化自卑相糾結的問題。但是兩者的性質(zhì)不同:前者的困擾是個人性的,是文化先行者之于滯重的時代文化主流的悲??;后者的矛盾則是一代作家的共同問題,是民族性的,是落后民族如何重獲文學與文化自信的問題。而有趣的是,莫言解決問題的鑰匙正是從困擾蒲松齡之處找到的。渤海大學劉廣遠教授獨辟蹊徑,通過宗教意象思考文化自信,認為從莫言文本的存在去思考宗教的被褻瀆和被“去神圣化”,這種文本的存在對宗教是一種哲學的思考,同時也打開研究對象的無限可能性。山東大學博士生王朱杰則從莫言面對的古典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傳統(tǒng)兩個層面,簡要表達了文化自信的“敞開”和“在地性”。
對于習以為常的莫言屬于“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說法,管謨賢從中華文明史和文化傳統(tǒng)流脈的角度作出辨析,認為中國文化底蘊深厚、綿延不絕,所謂“魔幻”的觀點并不準確,因為其表現(xiàn)方式在“齊文化”中普遍存在。對比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我們的《山海經(jīng)》已經(jīng)不乏非人非獸、非人非鳥、人面獸身、人身鳥首、人首蛇身的描寫。干寶的《搜神記》、段成式的《酉陽雜俎》、蒲松齡的《聊齋志異》,直到魯迅的《鑄劍》,莫言的《生死疲勞》、《豐乳肥臀》、《食草家族》等等與之一脈相承。莫言文學館的毛維杰館長則從莫言的文學觀念切入問題,認為莫言自始至終堅守自己的文化領地,深信只有在高密東北鄉(xiāng)這個文學版圖上講述中國故事,才可以走出國門、走向世界。而且,其文化自信表現(xiàn)在豐富的創(chuàng)作實踐中,多部長篇巨著顯示的宏大敘事氣度、恣肆的語言洪流、博大精深的思想境界,就是一種自信。
講好“中國故事”,除了“講什么”,還有“怎么講”的問題,也就是“講故事”的方法。山東大學孫基林教授認為,“莫言書寫”是一個寫作符號和個案,它充滿著的中國文化自信源自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文化資源及個體生命的定力,這首先體現(xiàn)于莫言書寫的個別性上,而這種個別性又與普遍的人類性、種族原型及時代性、存在經(jīng)驗同構于作品文本之中。個別性中的一個重要維度,體現(xiàn)于迎面而來的感性生命的解放和詩性語言的狂歡,所顯現(xiàn)的是回到生命本身的詩性哲學?!案呙軚|北鄉(xiāng)”已不只是地理名詞,而是構成文化原型和集體記憶,成為人類生命的存在場域。正是這本源的“生命”和“原鄉(xiāng)”,構成莫言與“中國文化自信”的本質(zhì)元素。曲阜師范大學張瑞英教授認為,感覺與悟性是莫言認識世界與表達自我的主要方式。通過調(diào)動一切感官肌能而與這個世界交流對話,以自己多角度、多層面的感覺來體味周圍的一切。正是這份感覺和悟性,他“能夠把一件簡單的事情經(jīng)過想象編成一個有意思的故事”。陜西師范大學王西強副教授從莫言小說敘事視角的“常變”和敘事空間的“不變”切入“文化自信”,認為其形式的“常變”與“不變”,典型地表征了從最初的“不自信”逐漸走向強大“自信”的過程。莫言在創(chuàng)作中始終堅持向西方文學敘事新潮和中國文學敘事傳統(tǒng)學習借鑒,對學習對象的超越和創(chuàng)新構成其小說形式美學的主體。
正如楊守森教授所指出的,古往今來,在許多優(yōu)秀的文學作品中,往往會涌動著作家對故鄉(xiāng)、對民族文化傳統(tǒng)的深深依戀與自信,并緣此而構成其作品的特有魅力?!氨M管你讓我飽經(jīng)苦難,我還是為你泣血歌唱”(《天堂蒜薹之歌》題記),莫言正是以這樣一種對故鄉(xiāng)的深情,對民族優(yōu)質(zhì)傳統(tǒng)文化的熱愛,創(chuàng)建了“高密東北鄉(xiāng)”這個在世界上產(chǎn)生巨大影響的文學王國。他所講述的故事,既立足于鄉(xiāng)土,一直是以紅高粱大地上的風物人情作為創(chuàng)作源泉,又能跳出高粱地,以博大的人類情懷與宇宙視野透視我們的歷史、現(xiàn)實與人生。所以,在內(nèi)在意蘊與精神境界方面,已經(jīng)從根本上體現(xiàn)了中國文學的世界高度。
時至今日,“全球化”已經(jīng)成為國際學界最顯著的話題,有關全球化的研究和言論在漢語學界同樣炙熱。根據(jù)旅美學者劉康的觀點,全球化在文化上也形成了特定的邏輯,就是文化生產(chǎn)和商品生產(chǎn)的關系日益密切,大眾傳媒成為重要渠道。全球化造成了文化的巨大悖論,一方面是文化日益一體化的趨向,“市場萬能”的神話逐漸成為“普遍真理”;另一方面是文化的多極化、多元化以及分裂分離的趨向,主要表現(xiàn)為民族文化的新崛起。盡管劉康特別提醒不要忽略全球化的文化內(nèi)涵和意識形態(tài)內(nèi)涵,但在全球化的研究理路和具體操作層面卻仍然沒有跳出“全球化”與“民族化”的邏輯框架和相互界定的格局。如何重新認識“全球化”,“全球化”與“民族化”是否可以相提并論,怎樣確認全球化語境下的中國文化自信,自然也是文學研究的題中應有之義。尤其是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以來,這樣的問題更為醒目。
長期以來,國人內(nèi)心深處一直存在著最強烈的世界文學之夢和濃重的諾貝爾情結。在孫基林看來,這一夢想和情結借助于莫言的獲獎而得以實現(xiàn),而莫言由此也得以風云際會,歷史性地成為一個節(jié)點和符碼,成為中國文學走向世界的一個樣本和典型。所以從這種意義上說,莫言獲獎甚至不是一個單一的文學事件,它不僅使中國當代文學在世界獲得了更多的能見度,更重要的是它構建和鋪就了中國文學及文化走向世界的平臺、路徑,使中國文化尤其是當代文學及文化產(chǎn)品贏得了某種身份和更為強大的自信度。山東大學寧明教授認為,莫言的作品植根中國本土文化、接續(xù)中國文學傳統(tǒng),融貫中西、連接古今,其文學作品的流變和海外傳播與接受恰是中國文化愈發(fā)自信的體現(xiàn)。中國海洋大學李萌宇教授也表達了類似的觀點,認為莫言的成功源于兩個方面:一是對國外文學及思潮的積極借鑒與學習,使得他的創(chuàng)作在對現(xiàn)實、自然、人生、人性表現(xiàn)的廣度、深度以及藝術創(chuàng)新上保持著與世界文壇的同步;二是在借鑒國外文學的基礎上又有著很強的主體意識及創(chuàng)造力。把世界文學作為一個參照系,使其獲得了一種對中國文化與文學關注的目光,從而立足本土傳統(tǒng),發(fā)掘民間文化資源,表現(xiàn)集體無意識,創(chuàng)造了一個具有中國氣派的文學寶庫。
文化的全球化自然關聯(lián)著傳播方式及其變革的問題,沈陽師范大學季紅真教授認為,文化精神與文化傳統(tǒng)就在我們的母語中,而文學的文化自信尤其依賴對于母語藝術語用的高度自覺。莫言能夠獲獎和傳播方式的革命大有關系,圖像的興起是他被其他語系讀者關注的前提。而他對外國文學的選擇也是依賴漢譯,研究域外文學對他創(chuàng)作的影響首先應該關注他接受的方式,以及認同的角度。而且,還應該考察傳播的歷史與方式,這是必須做的發(fā)生學功課。中國早已經(jīng)進入世界歷史的大循環(huán),對此,莫言是有高度自覺的,他說要把高密東北鄉(xiāng)寫成中國的縮影和世界歷史的片段,他的文化自信就是建立在這個自覺的前提之下,體現(xiàn)為漢語藝術語用的成熟理念——馴化了的方言,這是他彌合書面語與口語之間裂隙的語言策略。所以,他的語言風格適應了他所講述的故事的文化屬性,建立起以生命倫理為核心的現(xiàn)代多元共生的人文精神,回歸人與自然和諧依存的整體宇宙觀,為危機中的人類提供一維精神的資源。
其實,全球化的本質(zhì)并非“一體化”,而是“對話性”?!叭蚧辈⒎欠胖稹爸黧w”,而是極為強調(diào)“主體”存在本質(zhì)的“主體間性”。在寧明看來,很難確定是對中國本土文化的自信成就了莫言,還是莫言文學作品的藝術價值促進了中國文化的傳播。但需要指出的是,在全球化的時代,文化自信絕不是對本土文化的盲目推崇,而是要植根本土,認可“異質(zhì)文化”的存在,并逐漸接受和欣賞它。對“差異性”的接受應該是文化自信、文化成熟的最佳體現(xiàn)。山東大學叢新強副教授認為,全球化的本質(zhì)特征是“差異”和“對話”,具體而言,是與“自我”和“他者”的對話。因為任何主體都是有限性的存在,所以不僅將他者作為他者,也要將自我作為他者。與“自我”的對話,就是對傳統(tǒng)文化的理解;與“他者”的對話,就是對異己文化的理解。而且,“自我”與“他者”本身就是“互為主體”。一方面“他者”不可窮盡,另一方面與“他者”相遇才使“自我”被認識、被擴大、被更新。
全球化語境下的“中國文學”本身就是“世界文學”,“民族性”本身就是“世界性”。“文化自信”的本質(zhì)特征即在于與“自我”和“他者”的“對話”,莫言及其文學世界的意義其實也在這里。延伸開來,中西二元對立的思維模式足以讓我們再次覺醒。在面對“中國問題”和“全球問題”時,尤其在面向中國文化自信時,理應具有“全球對話主義”的哲學觀。
總之,高密東北鄉(xiāng)的莫言,新時期文學的莫言,中國文學和中國文化視野下的莫言,世界文學格局下的莫言,是我們進行思考和寫作的重要支點。討論莫言和新時期文學的良性互動,還有特定的含義。總結出創(chuàng)作經(jīng)驗,提升到理論高度,面向世界也好,面向后來的作家也好,要講出道理來,強化凸顯莫言和新時期文學的本土特色、本土經(jīng)驗,給中外文學添加了哪些新的貢獻、新的啟示,也讓年輕的作家從中獲得一些創(chuàng)作經(jīng)驗的開悟,促進他們的創(chuàng)作。在某種程度上,這樣的總結已經(jīng)超越了莫言研究本身,同時具有了當代文學研究的普遍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