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聚仁

孔祥熙否認捐款

◎曹聚仁

聽到孔祥熙在紐約逝世的消息時，我憶起了二十多年前的一件事。

有一天，孔院長在上海楓林橋醫(yī)院養(yǎng)病，找我去閑談。期間，他談到我編撰的《中國抗戰(zhàn)畫史》，說他勤勞國務，在抗戰(zhàn)中主持行政和財政，但書中一筆帶過，似乎他毫無表現(xiàn)。我只能說我編的只是私史，和官書不同，免不了掛一漏萬。我們只著眼戰(zhàn)場上的事，由于篇幅所限，后方的事只好讓官書去寫了。我想不到他會提這樣的問題，我的回答可以說是近乎于詭辯了。

我從醫(yī)院出來仔細想這位院長究竟在抗戰(zhàn)期間對國家有多大的貢獻，想著想著，不禁啞然失笑。直到今天，我還是想不出他究竟對國家有什么貢獻。當時里巷傳言中，關于孔二小姐和孔大少爺?shù)妮W事很多，可是要寫在戰(zhàn)史上，好似不怎么恰當。

最近，我從臺灣的報刊上看到頌揚孔院長遺愛的文章，忽有所感，又憶起某天晚上的事情。

那一晚，上海各界在金神父路（今瑞金二路）的三井花園舉行游藝募款大會，孔院長也在座。會中，某報記者突然假傳“圣旨”，說孔院長認捐三萬美金。這玩笑涉及的金額并不大，我們以為孔院長定會一笑置之，哪知他竟慌張地站起來否認了這一筆捐款。全場竊竊私語，為之感嘆不已。

我當時想：這位孔院長原是山西太谷人，自然逃不掉娘子關西邊錢莊老倌的頭腦。那些錢莊老倌積了錢，就在房中把金元寶和銀元寶熔化了倒在地窖中，結成一大塊，連賊進了屋都無可奈何，只好“望窖興嘆”。

孔院長雖有敵國之富，卻不讓這一大筆財富在自己的國家中流通，而是設法運到國外去，存在瑞士、美國和墨西哥的銀行中，讓這筆財富和自己的國家毫不相干。國家愈窮，他們愈富，這是四大家族的共同作風。老實說，我也不知怎么贊頌孔院長才是。

（摘自《天一閣人物譚》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