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琦策
打架
焦琦策
福保坐在小河邊的大石頭上,他抽著自己卷的一根旱煙,迷離的眼神盯著小河。河水異常清澈,蝌蚪和許多水蝦在水里游弋。夏天來臨之前,天氣已經(jīng)變得很熱,一株柳樹投下來的陰影正好布在水面上,疏影橫斜,河水也因此增添了不少趣味。在同時被這株柳樹的陰影關(guān)照的福保心里,悔恨、忐忑還有說不上的苦楚正攪翻他的心性,因此抽煙的速度快了起來,大石頭的小漩渦里被扔進去好多煙蒂。這個時候,幾只黃鸝的歌唱掠過整條河流,河水順著蜿蜒迤邐的山勢,汩汩地淌下去。
時間是2011年春夏交接時的一個午后,福保卻還沒有吃午飯。他端詳著自己的褲子,褲腿的下沿被撕了一條大縫。正在這時,福保聽見身后有人喚雞的聲音,他轉(zhuǎn)過臉一看,是小河旁邊的吉明正在喚雞回家吃食。
“福保又跟媳婦吵架了?”吉明看見福保坐在石頭上,料想福保又從家里生氣出來了。
“快別提了,今天上午不僅吵架,還打架了?!备1@了一口氣說道。
“打架?你還打架?哈哈哈哈,你是被打吧?!奔髀犃烁15脑挷唤笮ζ饋?。
“你這種人老是愛奚落別人,打架么,不是兩個人打,還是一個人打嗎?一個巴掌拍得響嗎?”福保解釋道。
“你別狡辯了,肯定是今天在家又惹媳婦生氣了,吵了兩句,你頂嘴了,你媳婦就打你。是不是???我說得對不對?哈哈。”吉明笑著說。
“什么叫頂嘴?我在媳婦面前不能說話嗎?不能有正當(dāng)?shù)霓q解嗎?”
“你越說我越覺得好笑,辯解?你敢辯解?哪里來的膽子?。俊?/p>
“咱們村的人老是笑話我,你看有一天你們是什么后果?!?/p>
“能有什么后果,你倒是快尋思尋思你吧。你沒聽說前年隔壁村里的媳婦打死男人的事嗎?”吉明說著走過來,走到大石頭上,挨著福保坐下來,接著說,“福保啊,你得豎一下你的膽子,咱們都五十多歲的人了,孫子都有了,再這樣怕媳婦對你可不好?!?/p>
“你不在我家里你不知道,你們老以為我怕她。我在家里有時候很橫的,我坐在炕上吃了飯,連碗都不用往爐臺上送,媳婦自己就拿了洗涮去了。我從地里回來,她馬上跟我倒一碗水。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
“你快算了吧,你從地里回來要是連碗水都不給你倒,那不是把你當(dāng)畜生使喚嗎?那跟畜生有什么區(qū)別?”吉明說。
吉明說完,福保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不再說話了。他從口袋里掏出煙袋和卷煙紙,又卷起一根煙,吧嗒吧嗒地抽起來。老透的春光正將它的光景交給夏天。時令交換的時候,總是不很分明,就像晝夜交換,殷切舒緩而波瀾不驚。福保想著吉明的話,某一刻他想把吉明的話想成假話,想成激惹他的話,但是某一刻他又不得不把吉明的話當(dāng)真,如一只畜生一樣在這種家庭里生活,多少有些憋屈和不自在。他霍地就想起了今天上午的事情。
早上醒來時,福保的媳婦銀蘭拉開門閂,從外面抓了一把麥秸準(zhǔn)備生火。福保還在炕上躺著。像平常一樣,福保等到銀蘭煮開了水,給自己沖了雞蛋,然后穿衣疊被,拉開窗簾,一方朝陽隨即瀉進來。他下炕穿上自己的布鞋,去外面打開雞舍的門,一群母雞“傾巢而出”。福保再從寒舍里舀一碗玉米,灑到院子里,母雞嘰嘰咕咕啄食起來。
“回來喝雞蛋了。”銀蘭叫福保。
“哦?!?/p>
福保端起碗來,坐在炕沿。銀蘭正在揉面,準(zhǔn)備蒸饅頭。
“你喝完去房頂上的草叢里尋摸一下,看有咱們家的雞把蛋下到別的地方嗎,最近我發(fā)現(xiàn)收的雞蛋少了很多。”銀蘭一邊揉饅頭一邊說。
“哦?!?/p>
福保從屋旁爬上房頂,房子依坡而建,因此屋頂就連著山坡,山坡上百草萋萋,野薔薇遍地開花。福保彎下腰,撥開灌木叢,仔細尋找起來。福保告訴自己,一定要找到下野蛋的雞窩,抱起一堆雞蛋,到時候還能給銀蘭一個驚喜,說不定以后對他會倍加體貼,自己在家里雖然是聽媳婦的,但是媳婦對自己也不錯。再說了,找到雞蛋,多數(shù)時候是早上給自己沖著喝了,何樂而不為呢。一個鐘頭的時間,福保踏遍了這片山坡,在山坡不起眼的一處角落里,野薔薇根部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凹陷,埋在眾多灌木當(dāng)中,福保撥開枝丫,被野薔薇的刺刺到了,眼前的一堆白雞蛋卻像潮水一樣洗卻了他的神情,他瞬間變得激動起來。他蹲下來,撩起衣服,使之成為一個容器,福保將雞蛋一顆一顆拾進衣服里,大致有二十幾個,福保才知道果然有雞下野蛋,今天終于找到了,而且不止一家的雞在這里下野蛋,許多鄰居家的雞看到這里有蛋,以為是下蛋窩,自動就下在里面。今天確實是大豐收。想著這些,福保抱起雞蛋順著屋頂?shù)能ㄍ伦摺K麆傋叩杰ㄉ?,沒想到腳沒踩穩(wěn),一個趔趄,自己滾下了塄,雞蛋碎了一地,染黃了他的衣服。這時,正好趕上銀蘭往院子里倒泔水,看見福保這副模樣,知道肯定是打碎了雞蛋。銀蘭跑過了,福保剛爬起來,一臉的忐忑與茫然。
“怎么回事?”銀蘭吼起來。
銀蘭剛吼完,就用塑料盆在福保頭上敲起來,福保知道自己做錯了,捂著頭,用手臂擋著銀蘭的重重敲擊。
“不就是個雞蛋嗎,能值幾個錢?”福保有些委屈,但是他不敢還手,也不敢罵媳婦,只能這樣為自己趕緊解脫。
“雞蛋不值幾個錢?我每天辛辛苦苦喂雞,不是為了下蛋嗎?喂雞的糧食是白來的嗎?”銀蘭的聲音更大了。
“你別打了,死婆娘?!?/p>
福保終于罵出了死婆娘這幾個字。多少年來,福保從來沒有頂撞過銀蘭,因為他覺得銀蘭對自己也不算賴,雖然家里福保做不了主,還經(jīng)常遭罵,福保覺得也還算能過得去,總比自己單身獨戶一個人過好。再說了,孫子都好幾歲了,老夫老妻的不至于鬧別扭。但是他罵出死婆娘的時候,他覺得他出了一口多少年來不敢出的氣,此時反而覺得心安理得。
銀蘭聽見福保罵自己死婆娘,更加生氣了。他生氣的并不是“死婆娘”本身,而是福保本來做錯事,現(xiàn)在敢頂撞自己了。他舉起塑料盆又打了下去。福保此時正在氣頭上,他一把抓住盆,扔了出去,重重地說:“你個死婆娘,死老婆子,老子受夠了?!便y蘭忽然怔住了,它怔住的原因是福保的反抗太突如其來了。幾秒鐘時間,她沖到福保跟前,摟住福保的脖子,把福保按倒在地上,然后騎上去,不住地扇著福保的耳光,嘴里還罵:“你個窩囊廢現(xiàn)在敢跟我對抗了,別人欺負孫子的時候,你怎么不敢上前,你媽X你就敢跟我來勁。”福保被銀蘭壓在身子底下,不好動蕩,只用手捂著自己的臉。實在被打疼了,他突然一躍,把身上的銀蘭扔出了好遠,銀蘭被扔的時候,扯住了福保的褲子,褲子下沿就被扯爛了。福??匆娿y蘭滾到了地上,知道今天的事情肯定糟糕了。他拔腿就走,聽見后面的銀蘭帶著哭腔罵道:“狗東西,你有種以后別回來,別吃老娘做的飯,別喝老娘沖的雞蛋。滾出去,滾得越遠越好?!?/p>
福保一邊走,心跳一邊加速,腿都不聽使喚了,軟軟的。剛才發(fā)生的事已經(jīng)是這一輩子都難以遇見的了,剛才自己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膽子。暖風(fēng)呼呼地從臉際劃過,福保此時覺得自己心神激蕩,他都不知道自己走在了哪條路上,不知不覺就來到了自己常來的小河邊。
清澈的河水順著山坡緩緩流淌,遇見高低落差大的石頭,發(fā)出銀鈴般的水聲。河水并不激越,說是河水,不過是溪流似的細水自己沖出了一條去路。到了福保坐著的大石頭下面,積在一處,成了一潭水灣,水灣被灌滿,又順勢流了下去。天氣漸漸熱起來,早晚的溫差很大,福保早上起來穿的厚衣服還在身上。中午過了,此時是一天當(dāng)中最熱的時辰,福保脫下自己的外衣。剛才跟吉明的對話從他的意識里浮現(xiàn)出來。
“今天早上打架的時候我并沒有打到她,但是把她甩出好遠?!备1R贿叧闊熞贿吙戳丝醇鳎拔夷瞧拍镆补挚蓱z的,平時雖然對我喝三罵四,但是也挺關(guān)心我的,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p>
“你說起來好聽,你要是不怕她你現(xiàn)在怎么不敢回去,我都下午喂雞了,你還沒吃中午飯,人家也不出來找你,你說人家怎么對你的?”
福保聽了這句話心里禁不住酸起來,他扔掉煙頭,嘆了一口氣,不說話了。不一會兒,福保忽然哭起來,他不住地抽泣,老淚縱橫,傷心的話也說不出口。這已經(jīng)不是福保第一次哭了,但是以往哭的原因與這次畢竟不同,老母親去世的時候號啕大哭了一場,老父親去世的時候大哭了一場,與兒子吵架后又哭了一場。福保心里大概比誰都了解,他是一個比較脆弱的人,一個大男人跟媳婦吵架之后不是理直氣壯地趕媳婦出門而是自己跑出來,他深刻地知道自己與村里的男人不一樣,不一樣是他和村里的男人正好相反,他的做法甚至是女人的做法,村里爺們看不起他,他是個怕老婆的,他是個沒有脊梁骨的人。他知道這些,他卻不得不這樣做,像是有天意冥冥中注定,更像是刻在他身體里的自己無法掌控的秉性。吉明的話一句句都刺中他內(nèi)心最軟弱的部位,結(jié)婚三十幾年,風(fēng)雨也經(jīng)過,平淡也常有,銀蘭卻因為這次打架沒有叫他吃中午飯,到現(xiàn)在也沒個口信,這樣的兩口子還能過得下去嗎?平時也吵架,一般總是福保示弱,過后就什么事也沒了,今天因為自己頂撞了,還把銀蘭甩到地下,后果福?;蛟S早已預(yù)料到了。但他萬萬沒想到,一天快結(jié)束了,銀蘭沒有喚自己吃早飯,也沒有喚自己吃中飯。而他自己又不好意思回去,說是不好意思,其實是自己不敢回去,他想等著銀蘭親自喚他回去,哪怕銀蘭再罵上幾句,再打上幾下,他都愿意。
“我說福保,想什么呢,要不先去我家里吧,今天中午還有剩下的面,給你拌點菜將就吃幾口,別餓著了?!奔骺匆姼1W呱瘢牧艘幌赂15募绨蛘f,“回去了我讓我媳婦上你家看看什么情況,這個銀蘭也是,平時管你管得那么厲害,今天這會兒了還沒動靜。”
福保聽了吉明的話感覺也有道理,重要的是他到現(xiàn)在還沒吃一口飯,饑餓的胃正催促著他趕快進食。
走幾步路就走到了吉明家的小院子里,吉明的媳婦正在喂雞,看見吉明帶著福?;丶伊?,趕忙說道:“福保吃飯了嗎?進屋坐坐吧,和吉明喝口茶。現(xiàn)在飯點都過了,鍋碗都洗涮了,不值得再做飯了??欤M屋?!?/p>
福保知道吉明媳婦的意思,就是不想再做飯,嫌棄自己麻煩,估計也嫌棄自己在村里是個怕媳婦的人,名聲不好。福保進屋后坐在炕上,吉明對自己的媳婦說:“給福保蒸點饅頭吧,拌點韭菜,將就一下,讓福保吃頓飯,他餓了一天了?!奔飨眿D說:“你不知道今天早上就剩半塊饅頭了?半塊肯定不夠福保吃。”吉明說:“你這個死婆娘,不行就拌點拌湯,總不能眼看人餓著吧?!奔飨眿D說:“你把人家領(lǐng)回來干嗎了,人家福保在家好吃好喝的,你當(dāng)什么好人。”吉明說:“福保在家跟媳婦吵架了,早飯和午飯都沒吃,就跑出來了。”吉明媳婦說:“人家兩口子吵架關(guān)你什么事?”吉明說:“你咋不通人性呢?給你講不清道理了?”說完自己在爐子上搭上了鍋,舀進了水,把悶著的炭火用火拄勾燃。吉明對福保說:“沒事,坐著吧,我給你拌點拌湯,吃了我送你上去?!?/p>
福保心里生出了好多愧疚,愧疚中夾雜著悔恨,悔恨自己不該與銀蘭吵架,不該頂撞銀蘭,更不該把她甩出好遠,自己忍著幾句事情不就過去了嗎,何必要罵她呢,現(xiàn)在事情鬧成這樣,還得寄人籬下,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不一會拌湯熟了,吉明給福保舀了一碗。福保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咕嘟咕嘟喝起來。
“你說銀蘭會不會出什么事?”福保一邊喝一邊說,他有些擔(dān)心。
“應(yīng)該不會吧,你不是把她甩出去了嗎?頂多哪個地方疼一下。”
“也是啊,那她咋還沒動靜呢,這不像她的性格啊。”說話的功夫,福保的一碗拌湯就喝完了,放下碗來,說,“這拌湯真好喝?!?/p>
“想喝就再給你盛一碗,鍋里全是你的,我們都吃飯了。”吉明說完把鍋里的拌湯全部倒出來,正好一碗。
福保又喝起來。
“吉明,不行先讓你媳婦上我家看看什么情況?萬一我貿(mào)然上去銀蘭又撕扯著要打我怎么辦?”福保說,“你媳婦上去正好幫我說幾句好話,讓銀蘭原諒我,幾十年的老夫老妻了,我也被她欺負慣了,不在乎這一下兩下?!?/p>
吉明媳婦在外面聽見了,說:“福保我說你呀,五大三粗的,你又不是打不過銀蘭,干嗎老怕她。要讓我說這么低三下四的話我可說不出?!?/p>
“你就上去看看,也算幫我個忙,上去怎么說都行,只要能讓我回家,把事情辦了就成?!备15陌铚韧炅耍贿叿畔峦胍贿呁鶢t臺邊走,準(zhǔn)備洗碗。
“唉唉,我洗吧,不用你洗?!奔鲾r住了,自己洗碗。
“行行行,我現(xiàn)在上去看看?!贝蟾偶飨眿D嫌福保在自己家里又吃又喝,有點麻煩,所以準(zhǔn)備去福保家看看。
吉明媳婦走了,吉明給福保泡了一壺茶,兩人喝起來。
一會兒的工夫,吉明媳婦進屋了。
“哎呀,多大點事啊,這銀蘭還挺仁義的嘛,很客氣?!奔飨眿D說著喘了一口氣,坐在炕沿上,“福保,你媳婦說了,沒事,讓他趕緊回家,還給他留著飯呢?!?/p>
“真這么說啦?”
“我還騙你干嗎,人家還打開墻櫥的門讓我看了看,確實有一海碗面條在那里放著,那不是你吃飯的海碗嗎?”
“銀蘭也是日怪了,我今天不僅頂撞了她,還把她甩了好遠,估計她現(xiàn)在腰還疼呢。這是怎么啦,還給我留著飯?!备1R贿呎f,眉眼一邊舒展開來,他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很多,因為從吉明媳婦的口述中,銀蘭不僅在外人面前給足了他面子,還真的給自己留了一碗飯。福保感到欣慰,但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他仍然有些狐疑。
“要不然這樣吧,吉明,你比我大,我叫你聲老兄,你們兩口子送我上去,這樣保險一點。我怕銀蘭出爾反爾?!备1Uf。
“不會的不會的,我感覺銀蘭不是那樣的人。你放心吧。你一個人上去,給她賠個禮道個歉,就說你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看銀蘭也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她會原諒你的?!奔飨眿D說。
“福保你也真是的,我說你幾句,你真是沒脊梁骨,村里人說對了。大男人非得怕一個婆娘。人家現(xiàn)在電視里說沒有怕老婆的人,只有尊重老婆的人,你這根本就不是尊重,你是唯命是從,你畏懼?!奔髟谝慌月犞悬c惱火了。
眼下已經(jīng)下午5點了,村里的農(nóng)活多得很。吉明需要喂雞喂豬,村里放牛的人估計也快回來了。吉明不想再耽擱時間,他對福保說:“行吧,我們倆都上去,去你家里給你和解一下,我們也勸勸銀蘭,讓她以后別那樣,讓她也尊重一下你。走吧,上去吧。”
就這樣,三人走在上福保家的路上。福保一顆心還懸在空中,越走心情越沉重。不過他也給自己打氣,最多不就是再打兩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到了福保家的院子里,吉明先進門,吉明媳婦第二,福保跟在最后面。銀蘭看見吉明進屋了,很客氣地說:“喲,吉明哥來了,嫂子也上來了??欤熳隆!?/p>
“銀蘭啊,福保在我家里說了上午的情況,我和你嫂子送他上來了。你是聰明人,我們的目的呢,就是讓你別再欺負這個福保,他一個老爺們,在村里總是這樣不成體統(tǒng)。對你們家的風(fēng)氣也不好。你們的孫子孫女都大了,說不準(zhǔn)以后會影響他們性格的?!?/p>
“吉明哥,你說的哪里的話。兩口子過日子哪能避免吵吵鬧鬧的。今天上午我實在有點心疼,你說收回來的雞蛋每天就是給他一個人沖著喝,我又不怎么吃雞蛋,頂多孫子來了吃幾個。我也是為他好,那么多雞蛋一下子全碎了,這一窩雞一個月也下不了多少,咱們農(nóng)村人又不給吃飼料?!?/p>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平時你也不要對福??目拇虼虻牧耍@個人沒有脊梁骨,心軟,心也善良,又很脆弱,一個村經(jīng)常共事,我了解?!奔髡f。
“是啊,銀蘭。福保也怪可憐的,這把年紀(jì)了還像個孩子一樣,今天跑到小河邊還哭呢?!奔飨眿D也說。
“吉明哥,嫂子,你們說得對。我對他管得嚴(yán)主要是因為他這個人不能自律,有時候還脾氣倔。這家里要不是我操持,哪有現(xiàn)在的樣子?!便y蘭嘆了一口氣說,“不過我覺得以后絕對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了,我也要改改我的毛病,以后福保也要多讓著我,我一個婦道人家,今天還被他甩出好遠,現(xiàn)在胯骨還疼。福保,你以后也要多擔(dān)待家里的事,老讓我一個婦道人家操心,外人會說閑話的。”
“行,那就這樣銀蘭,我們就下去了。你們倆聊聊吧。”吉明說完和媳婦一起走了。福保坐在炕沿一動不動。
銀蘭走出屋子看了看吉明和媳婦已經(jīng)走遠了,回來從門后面拿出雞毛撣子,對福保說:“今天我老賬新賬和你一起算!”
“怎么還打?”福保頓時生出一臉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