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宋小銘
萬州之戀
浙江 宋小銘
我,從故鄉(xiāng)走來。
苔痕上階綠。每一步青石板都在尋找童年的影子。提鳥溜街的老人,吹泡泡糖的稚童,偶爾掠過枝頭的蜻蜓,還有一些粗獷的峽江號子,總是在每一個清晨里準時抵達。
母親將炒好的飯菜放進一大一小一兩個搪瓷杯里,大的是給父親,父親去江邊打漁,小的給我,我到學校念書。
花鰱、胖頭、黃骨、麻花從父親的漁艙里一條條躍出,變成或多或少的鈔票,那是我們一家人全部的希望。高興時,父親會喝上幾盅包谷酒,迎風吼上幾句,峽江的傍晚,在父親的南腔北調中拉開帷幕。
江風漁火。濁浪拍岸,沒有千堆雪,只有一些嗚咽的濤聲和船鳴鳥叫,月亮在從峽江中慢慢升起,一圈一圈的銀光在江水間閃亮。晚飯過后,父親泡上一壺濃茶,轉到隔壁樓下,三五親友,擺開龍門陣,家事,國事,天下事,聲聲皆入耳際。
故鄉(xiāng),從遠處走來。
草色入簾青。關于故鄉(xiāng)的回憶從江邊碼頭開始,拾級而上的青石板,淳樸可愛的“棒棒”,各色各樣的背簍,穿插成四季里最動人的風景。
萬州的四季離不開夾竹桃。春夏秋冬,四季常青,或紅,或白的花瓣,族擁著,像點點星光,綻放在枝頭。
晴光如潑。我們站在灘際,聽著梢公的號聲,數(shù)著來往的船只。偶有飛鳥悲鳴,大地一片寂靜。金銀花,柴胡,車前子,魚腥草,更有金色的桔子,鮮紅的山楂,在小伙伴手中飛揚著,撒下一路歡笑,峽江兩畔,更是炊煙裊裊。有多少次因為貪圖沿途的風景,誤了回家的歸期,換來的,不是母親的責備,就是父親的打罵。
高峽出平湖,古老的萬州城在江水里蔓延,而新的城市,如明珠般升起。寬大的院子,潔白的墻壁,一切都是嶄新的開始,只有庭前的桂花樹,緘默地向我訴說著往事。我知道,它跟我一樣,還在留戀著過去,留戀著悠閑的小黃(狗)驟然吠出的幾聲。
月色低垂,夢在峽谷上升騰。父親老了,漁船老了,故鄉(xiāng)也走了。只有母親偶爾翻出那些老照片,嘮叨幾句。
遠處,是我的故鄉(xiāng)。
紅塵半卷。掩簾聽聲,母親的搖籃曲,一遍遍打濕我的夢境。峽江里的水,揉進萬千深情,不如一聲號子讓我的心情迸裂,澄清成月亮的模樣。
我把許多的往事留在風中,留在四季的輪回中,請?zhí)垛瘝{的巖石為我作證,請鐘鼓樓的鐘聲為我作證,云蒸霞蔚里,尋得一段透明的光陰,封存這份如水的記憶。
從此,峽之江上,平湖深處,你是我唯一的神,唯一的精神昄依。山重水復,柳暗花明,我把一生的眷念記存在此,與你融為一體,水長,我來,水落,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