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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君拾光彩

        2017-11-08 20:25:11張紫嫣
        百家講壇 2017年14期
        關(guān)鍵詞:藕絲流螢流云

        張紫嫣

        我是邊春山上的一只螢火蟲,夏至?xí)r節(jié)我在樹下的草叢里振起了翅膀。樹下側(cè)臥著一個(gè)男子,白色的錦袍像天上的流云,傾瀉的發(fā)絲如宣紙上的潑墨。我鬼使神差地收了翅膀停在他手心,他那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說:“你倒是個(gè)有能耐的家伙,要知道這山中可沒有敢如你這般親近我的?!?/p>

        他告訴我,他叫幽鸚,已經(jīng)在這邊春山上待了數(shù)千年。我問他為何不去山下看看,他笑著拈起一片花瓣說:“我在這里等一個(gè)人,我每年都能等到她,只是……她已經(jīng)把我忘了?!闭f罷,他理了理被風(fēng)吹亂的鬢發(fā),眼底的淡淡哀傷也隨之沉了下去。“你是今年第一個(gè)聽我說話的,作為嘉獎(jiǎng),我許你一個(gè)愿望!…我想變成人。”

        他真的實(shí)現(xiàn)了我的愿望。于是我在邊春山的山腳遇見了一個(gè)男子,他走得很慢,時(shí)而伸出手去,就那樣停在半空中。我好奇,待他再將手伸出來便一把握住。不料他竟笑了笑,反握住我的手,輕聲道出一句:“多謝!”原來,他竟是盲的。

        我心中歡喜,便由他一直握著。我不知道,原來人的手心竟是那樣溫暖。我問他為何要去山上,他說他是醫(yī)者,城南的林姑娘生了重病,所以來這里采藥。

        后來,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兮木。原來,這般好看的人名字也是好聽的。兮木曾吟過一句詩:山有木兮木有枝。他說這便是名字的出處。我聽了,便笑了起來。他問我笑什么,我說:“你還真是一棵樹,不僅長得像樹,連名字也是樹?!蹦菚r(shí),我尚不知有“芝蘭玉樹”一詞,便硬生生將兮木形容成了一棵行道樹。

        “白芷、紫蘇、青葙子……”他一邊采藥一邊給我念著那些植物的名字。

        “青葙子?”我疑惑地問。

        “嗯,青葙子。味苦,微寒。可清肝,明目,退翳?!彼D(zhuǎn)過身來看向我,那雙像春水一樣的眸子好像在一瞬間亮了起來。但我知道,他這一生都看不見我長什么樣了。

        后來,兮木在山腳下住了下來。他在屋子旁種了很多花,仿佛那些艷如晚霞的花兒能在他的眼里倒映成畫。有一天他突然對我說:“流螢,我想看看你長什么模樣?!蔽依∷氖仲N在臉頰上輕輕摩挲,用盡平生的柔情說:“我長得像螢火蟲一樣,會發(fā)光,帶給你光明。”他會心一笑,在我額上落下如鴻羽一般的吻。

        秋季將至,我陪他看完夏日繁花。“荷花是一片一片的。荷葉像雨傘一樣,蓮蓬像碗,蓮子像心,藕……”我哽咽了聲音。藕,情短藕絲長。

        再后來,我的身子愈來愈弱,靈動(dòng)的眼睛也瘦得陷了進(jìn)去。兮木抱著我哭著說,他要和我過一輩子,要把我醫(yī)好。我在他身后叫住他:“治不好的,這是命……”可他卻頭也沒回地去了邊春山上?;貋淼臅r(shí)候,他摔折了腿,一身衣裳破破爛爛的。

        從化成人的那一刻起,幽鴳便告訴我,即使變成了人,到了秋天也會和其他螢火蟲一樣,躲不過消亡的命運(yùn)。于是,那天晚上我在兮木的身旁化成了萬千流光。他一直仰著頭面朝月亮,卻不知賞月的人只剩了他一人。

        第二年,邊春山上的幽鴳又臥在樹下,依舊是一襲如流云的錦袍,如墨的青絲。他體內(nèi)的一縷魂魄飄到了山下,霎時(shí)便幻作了一個(gè)男子,如水墨青山一般俊朗。這一次,他是一個(gè)樂師,卻依舊是盲的。

        樹下的草叢里,又飛出了一只流螢。

        編輯/夕顏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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