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傳林　●本報駐俄羅斯、美國特約記者　柳直　丁玎

“就在這個夜晚，在斯莫爾尼宮（“十月革命”期間，布爾什維克黨軍事革命委員會所在地——編者注）選出革命政府——以列寧為首的人民委員會。新政權通過的第一項法令是：停戰(zhàn)和廢除土地私有權……”11月7日是俄國十月革命一百周年，俄羅斯一些媒體近日圖文并茂地回顧著100年前的那段歷史。1917年3月，沙皇制度垮臺，同年11月，十月革命勝利，蘇維埃政權建立。俄羅斯官方今年并沒有專門的百年紀念活動。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多次表示，“十月革命一百周年將被俄羅斯社會視為克服分裂的象征”。凝聚共識、克服社會分裂，這是今日俄羅斯建設的關鍵。而研究俄羅斯政治的學者認為，與回顧歷史相比，正在找回自信的俄羅斯更看重未來，特別是朝著形成“俄羅斯世界”的共識發(fā)展。

回顧歷史：是為了克服分裂

俄新社11月4日報道，十月革命一百周年來臨之際，來自上百個國家的政黨和國際組織的代表受邀來圣彼得堡參加紀念活動，并參觀“阿芙樂爾”號巡洋艦。冬宮廣場還上演回顧歷史變遷的燈光秀。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3日在總統(tǒng)官方網站發(fā)布歡迎信時強調，十月革命對俄羅斯和全世界的發(fā)展產生巨大影響。普京稱：“我歡迎俄國革命一百周年國際紀念活動的參加者。1917年轟轟烈烈、充滿沖突性的事件是我們歷史不可分割的、復雜的一部分。革命對俄羅斯和全世界的發(fā)展產生巨大影響，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20世紀的政治、經濟和社會前景。社會學家、科學家、媒體代表對這個時代進行了深刻和全面的思索……我相信，我們應以事實和文獻為基礎，以客觀和尊重的態(tài)度對待過去?！?/p>

據(jù)俄羅斯衛(wèi)星通訊社報道，俄共主辦的第十九次共產黨和工人黨國際會議2日在圣彼得堡開幕。會議期間一些國家和政黨的代表表示，盡管蘇聯(lián)解體，十月革命的成果至今仍然重要，在失業(yè)率上升和社會不平等的情況下，社會主義思想目前具有現(xiàn)實意義。越南共產黨中央對外部副部長陳得利表示：“俄羅斯組織此次國際會議對世界所有共產主義和工人運動都具有重大意義，特別是在慶祝十月革命一百周年之際。在為和平、反侵略、為社會進步、為平等和社會主義的斗爭中，會議進一步為鞏固和協(xié)調全世界共產主義和工人運動創(chuàng)造了機會，當整個世界處于危機之中、許多國家的工人都在受苦受難時，社會主義在今天是極其必要的?！彼硎荆鞘赂锩偈乖侥虾髞韽姆▏撕兔绹耸种薪夥?。巴基斯坦共產黨總書記伊姆達德·卡齊表示，100年過去了，但十月革命至今對全世界都具有現(xiàn)實意義。

根據(jù)全俄社會輿論研究中心10月11日公布的民調結果顯示，盡管俄羅斯人對十月革命成果的評價依舊存在分歧，但大多數(shù)人對革命給國家?guī)淼目傮w影響持正面評價。在《觀點報》相關報道后面，一些網民留言表示，“俄羅斯現(xiàn)在最主要的是要保持社會穩(wěn)定”。

俄羅斯政府的做法正是對民眾呼聲的回應。去年12月1日，普京在2016年度國情咨文發(fā)布會上曾專門提到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他認為：“即將到來的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一百周年，需要再一次在俄羅斯尋找這些事件本身的原因和環(huán)境，不僅僅是歷史學家和學者，俄羅斯社會也需要對這一事件進行客觀、深入、真實的分析。相信，我國絕大多數(shù)公民都有這樣一種感受，我們回顧歷史和從歷史中吸取經驗教訓，首先是為了鞏固社會、政治以及公民和諧。

我們今天實現(xiàn)了這種和諧?！边@時的普京已透露出利用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一百周年的時機鞏固社會團結的想法。普京10月30日再次表示，希望十月革命一百周年成為俄羅斯社會克服分裂的象征。

俄新網10月30日援引俄羅斯總統(tǒng)新聞秘書佩斯科夫的話說，俄政府不準備舉行十月革命慶?；顒?。俄外交部外交學院公共外交與世界文化中心主任馬斯拉科娃稱，1991年蘇聯(lián)解體不意味著1917年俄國十月革命的思想瓦解。俄國十月革命在實質上與蘇聯(lián)的解體沒有直接關系。蘇聯(lián)解體是因蘇聯(lián)領導層的失誤而造成的，領導層當時脫離了社會主義原則，犯了一些政治錯誤。

民族認同：思考“我們何處去”

俄羅斯聯(lián)邦共產黨11月1日到7日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舉行一系列紀念活動，事先都向俄羅斯政府報批并獲得同意。除第十九次共產黨和工人黨國際會議，4日組織有關人士參觀圣彼得堡的斯莫爾尼宮，5日在莫斯科向無名烈士墓和列寧墓敬獻花圈，6日在莫斯科復興大酒店安德列夫斯基會議大廳舉行紀念十月革命一百周年的國際左翼論壇，7日當天在普希金廣場集會紀念。俄羅斯國家杜馬中最大的黨“統(tǒng)一俄羅斯”黨由于是政權黨，沒有舉行相關的活動。國家杜馬中的俄羅斯自由民主黨、公正俄羅斯黨也都沒有舉行十月革命的相關活動。

俄羅斯學界對十月革命的關注度比較高。自本年度起，莫斯科大學、圣彼得堡大學等高校先后舉辦各種學術論壇紀念十月革命一百周年。在今年3月底莫斯科大學舉辦的相關論壇上，俄羅斯科學院歷史研究所所長彼得羅夫、俄共主席久加諾夫、俄自由民主黨主席日里諾夫斯基等各抒己見。今年10月19日至21日，圣彼得堡大學舉辦了題為“偉大的俄國革命：記憶與認識”的國際研討會。

上海外國語大學俄羅斯研究中心、各國議會研究中心副教授那傳林告訴《環(huán)球時報》記者，俄羅斯科學院遠東研究所研究員弗拉基米爾·彼得洛夫斯基11月1日和他交流時表示，在過去的一個世紀，俄羅斯人承受了太多的挫折和失敗，今天的俄羅斯特別需要穩(wěn)定和發(fā)展。俄羅斯西北戰(zhàn)略研究中心主任弗拉基米爾·科尼亞金寧也表示，保持社會穩(wěn)定是俄羅斯當前社會的重中之重。普京總統(tǒng)希望以十月革命發(fā)生一百周年為契機，消除當今俄羅斯社會的分歧，所以官方不舉行和十月革命相關的任何活動。

莫斯科卡耐基研究中心研究員安德烈·科列斯尼克夫10月25日在俄羅斯新日新聞網撰文說，蘇聯(lián)解體后，俄羅斯出現(xiàn)身份認同的問題。對蘇聯(lián)其他加盟共和國來說，他們獲得的是對自己新生民族國家的認同，而對俄羅斯來說，在“帝國和世界強國”結束之后，俄羅斯人需要再次回答“我們是誰”“我們向何處去”的問題。安德烈認為，正是由于背負太多沉重的歷史包袱，當前的俄羅斯更需要社會和解與國家發(fā)展。

統(tǒng)一目標：倡導“俄羅斯世界”

做過莫斯科大學政治學系訪問學者的那傳林告訴《環(huán)球時報》記者，任何一個國家，特別是轉型國家都會存在歷史包袱和遺留問題，俄羅斯官方在十月革命一百周年時的態(tài)度值得肯定，就是避免社會分裂，凝聚社會團結，不爭論。通過加快自身的發(fā)展，來消除社會矛盾，解決自身問題。以十月革命一百周年作為實現(xiàn)民族與社會和解的契機，承認共識和消除分歧，以實現(xiàn)社會利益的最大公約數(shù)。

俄羅斯人的歷史觀也引起美國人的關注。今年夏天發(fā)生的弗州夏洛茨維爾種族沖突事件，導火索是夏洛茨維爾市政府此前決定移除市中心一尊南北戰(zhàn)爭時期南方將軍羅伯特·李的雕像。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曾就此評論說，美國的許多歷史學家表示，如今在美國“捍衛(wèi)歷史”是復雜難題，有關南方邦聯(lián)、南北戰(zhàn)爭和種族的歷史困擾著美國人，美國人對如何看待相關歷史的分歧正在加劇。當美國人正為是否拆除類似紀念物爭執(zhí)不休時，《華盛頓郵報》6月26日刊文稱，美國可以學習莫斯科對待蘇聯(lián)遺產的做法，如莫斯科高爾基公園，有一片空地就陳列著蘇聯(lián)時期各地為斯大林和列寧等人豎起的雕像，“不妨在美國也建立一個類似公園”。英國《衛(wèi)報》10月曾報道，“如今俄羅斯人已不再有清除蘇聯(lián)標志的興趣。數(shù)以千計的住宅區(qū)如今又恢復其共產主義時期的名稱，克格勃總部所在的盧比揚卡仍是俄聯(lián)邦安全局總部所在地”。

俄羅斯政府和民間對十月革命等歷史事件的態(tài)度引發(fā)關注，更深層的原因離不開官方倡導的“俄羅斯世界”理念。據(jù)那傳林介紹，事實上，俄羅斯自2013年以來存在著官方倡導的意識形態(tài)“俄羅斯世界”。目前，“俄羅斯世界”在當代俄羅斯作為一個重要的概念有三個基本的含義：其一是指東正教文明統(tǒng)一的精神世界，其二是指俄羅斯文化和語言，其三是指在俄羅斯社會發(fā)展中共同的歷史記憶和觀點。普京2006年11月29日在圣彼得堡會見知識分子代表時第一次正式提出“俄羅斯世界”的概念。在2013年9月19日召開的瓦爾代會議上，普京在發(fā)言中第一次正式提出蘇聯(lián)解體后俄羅斯國家認同和意識形態(tài)重建問題，他強調了“探尋和鞏固國家的身份認同是俄羅斯的根本問題”“我們所有人，需要共同合作，形成一個統(tǒng)一的發(fā)展目標”。

那傳林認為，人們有理由相信，今天的俄羅斯在十月革命一百周年紀念日到來之際，會更多地凝聚社會的“俄羅斯世界”共識，努力建設國家，早日實現(xiàn)《俄羅斯2020年戰(zhàn)略發(fā)展計劃》。2018年3月，俄羅斯將迎來總統(tǒng)大選。目前來看，雖然要應對烏克蘭危機后持續(xù)至今的歐美制裁，但俄羅斯的社會穩(wěn)定正處于蘇聯(lián)解體后的最好時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