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

這個世界，有一種最辛苦而又最快樂的人，那就是老師。他們在平凡的崗位上默默奉獻，如蠟燭般燃盡自己，照亮了更多的人。他們教育學生，影響學生，改變學生，他們是學生人生道路上的明燈。

初中同學建立了微信群，有人把畢業(yè)照發(fā)在群里。一群青澀少年排成四排，第二排中央正襟危坐的，是校長、副校長、教導主任，兩側坐著各科老師，最邊上那個年輕人，正是我們的數學老師。突然間，一些塵封已久的往事躍上心頭。

那時，數學老師才畢業(yè)兩年，他穿灰色中山裝，講一口小鎮(zhèn)上難得聽到的流利普通話，畫圓從不用圓規(guī)，掄起胳膊一轉，額前的頭發(fā)瀟灑地一甩，一個比中秋月還圓潤的大圓圈便出現在黑板上。

數學老師住在教室后面的一排平房里，宿舍旁有一棵遮天蔽日的枇杷樹。有人說，玉樹臨風的數學老師每天清早都站在樹下吹笛子。于是，有好些女同學一大早趕來，躲在教室的后窗前，壓低了腦袋聽笛聲，心口有如小鹿亂撞。

第二年春天，有人發(fā)布重大消息：數學老師失戀了！據說，有人透過窗子，看到他趴在宿舍的桌子上抽泣，還有人看見他課間坐在辦公桌前久久地發(fā)呆。開始我們將信將疑，但數學老師的圓畫得像武大郎的炊餅那般不規(guī)整了，講課不再有指點江山的氣勢；而且，那眼睛也的確有點紅，于是我們相信了消息的真實性——這真是一個讓人傷心卻又隱隱高興的消息。

過了幾天，我們忽然發(fā)現，數學老師上課又笑吟吟的，畫的圓也流暢光滑了，起早來上學的同學說，他又站在枇杷樹下吹笛子了。我們都松了一口氣，同時有一點點失落。

有人說，老師的女朋友一定漂亮得不要不要的。另一個人肯定地說，像林青霞或者張曼玉，當然也只有這樣的姑娘配得上他。

一天放學，我們終于見到了未來的師娘。那么平常的一個姑娘，居然讓數學老師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我們驚得說不出話來，失望和失落把黃昏的校園籠罩得嚴嚴實實。

不久我們畢業(yè)了。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我們很快把數學老師和他平凡的女友遺忘了。

多年以后，我又見到過了數學老師夫婦。師娘依然是老樣子，但這次，無論身材、長相、氣質，兩個人看起來都般配得很。我忍不住疑惑了一下，可剎那過后，終于釋然。誰的青春歲月里，沒有給人描過眉上過妝？等走了很遠再回頭，妝已卸去，記憶里的面容，樸素普通而真實。他們和我們，都在人間煙火里行走，卻不知道，也許每一個平凡的自己，都曾經絢爛如流星，照亮過別人的一小塊天空。

（選自《揚子晚報》2016年12月13日，有刪改）

【賞析】

本文從畢業(yè)照寫起，追述了一段學生時光，青澀，卻又那樣真實。文中，作者先勾勒了數學老師的外貌，再寫他經常在樹下吹笛子，吸引了許多女生的目光。作者還抓住數學老師的神態(tài)，由此引起學生心底的波瀾，真實自然。這就是青春！然而，歲月不待人，當青春逝去，生活將還原出真實的你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