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皮鼓》是一種遙遠的震耳欲聾

最近我加了一個以文化人士為主的微信群，群里互相打趣，自稱也稱彼此是：入殮師?？刹皇恰７灿形幕缛耸渴攀?，我們中都有人會受邀或主動寫一兩篇懷念他、解讀他的文章。

不好意思地承認：在下不才，但也干過不少這種入殮師的活計。

這工作有沒有難度？當然有。最難的部分就是：裝熟——你真平滅過每一位諾獎得主的作品？他們的生平，你真不是臨時百度出來的？萬幸的是：我還保持了一點點寫作者的操守：太不熟的作家，只聞其名、一本也沒看過那種，就不寫了。

所以，這一次我放膽來寫君特·格拉斯，是因為：我確實讀過他?！惰F皮鼓》《剝洋蔥》《我的世紀》……

初讀《鐵皮鼓》的時候，我年紀還小，大概是在《外國文學》上看到的，只記得氣氛了，奧斯卡的尖叫、他的丑陋身體、整個故事里的陰森、殘疾破碎的欲念……格拉斯得了諾獎之后，我立刻高高興興向親友們傳揚：“我讀過的。”當時就覺得高出大家一頭。真正重看，我已經(jīng)過了三十歲，開始懂得生命的沉重，《鐵皮鼓》才變成一種遙遠的震耳欲聾。

君特·格拉斯1927年出生于——你可以說是德國的但澤地區(qū)，也可以說是波蘭的格但斯克。就是這樣。國家爭來斗去，居民也不得不隨時面對身份的變遷：一會兒是波蘭人，一會兒是德國人。這種環(huán)境下長大的孩子，如果你向他要求忠貞——該是向哪個國度哪種主義？

大概因此，格拉斯有格外復雜的經(jīng)歷。十二歲，童年在但澤老城的炮火聲中結(jié)束;十七歲入伍，未發(fā)一槍，受傷被俘。在醫(yī)院中德國便已投降，而他出院后無家園可歸，淪為難民。他說戰(zhàn)后匱乏年代有三重饑餓：對家園，對食物，對女人。他當過農(nóng)民、礦工、石匠、樂隊鼓手、黑市商人，還在藝術學院正兒八經(jīng)學過雕塑與版畫。三十二歲那年，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鐵皮鼓》一鳴驚人，是他的文學之路的開始，也是他思索、批判、反省、冷嘲……用一切文學手段整理歷史的開始。

小說中，侏儒奧斯卡，像格拉斯一樣，經(jīng)歷了歷史的大動亂，也參與了二戰(zhàn)，還成為過難民，最后無法在這世間清清醒地活下去，在一家精神病院安身。而他所問的，所有人不能回避的問題包括：“為什么是希特勒？”“法西斯主義從何而來？”“是我們選擇了納粹還是納粹選擇了我們？”

這是一部注定沉重的作品，我作為局外人，都看得心力交瘁，可以想象德國讀者——身臨其境、有太復雜愛恨情仇的本國人，是該逃避還是直面？

德國作家的作品一向沉重，不止格特斯一個。但更讓我始料未及的是：《剝洋蔥》。

2008年，格拉斯在這本回憶錄中，自揭了隱藏六十年的秘密：他曾經(jīng)當過黨衛(wèi)軍。他說：“我所寫的關乎‘恥與隨之而來的‘愧。這個一直壓抑著我，我沉默這么多年是我為什么寫這本書的理由。這個必須說出來，終于說出來了。我累了，只有回憶能讓我保持清醒?；貞浘拖裱笫[，每剝掉一層都會露出一些早已忘卻的事情，層層剝落間，淚濕衣襟?！钡且荒?，他只有十七歲。不管是被迫參軍抑或自愿參軍，他都只是個少年。放眼經(jīng)歷過動亂的中國作家，他們是如何回憶自己的十七歲？無悔青春、我不懂、我們是受害人犧牲者……相去何止十萬八千里。

自然了，這一批作家，現(xiàn)在都還年輕，也許到八十歲的時候，他們的想法也會不一樣。但不管怎么樣，格拉斯作為嚴肅作家——是的，懺悔、反省、贖罪，都是最嚴肅的主題，給我們提供了一個范本。

這樣的人，不值得交往

偶然遇到許久不聯(lián)系的熟人，上次跟他聊天，還是他新婚，再一問：原來太太已經(jīng)在女兒一歲的時候不幸病故。他把孩子放在老家給父母帶。沒多久就再婚了，他說對方看上他“為人老實、家庭單純、經(jīng)濟不錯”，現(xiàn)已離異。這一遭，他認為是“被騙婚”。

現(xiàn)在他女兒六歲多，已經(jīng)在老家的小學報了名。他偶爾回去看望。

我太了解單身男性會把孩子像一個包袱一樣甩出去，以便甩開膀子擇偶、戀愛或者亂搞，但畢竟已經(jīng)上學了，難道真準備讓女兒在農(nóng)村長大？

他擲地有聲地答我：“我老家是城市，不是農(nóng)村?！睕]錯，縣城也是城。

無話可說，我只默默把他拖黑了。

有一種說法是：不孝之人，不值得交往。這個我不茍同，兒女不愛父母，可能父母有錯在先。

我的想法：不愛子女之人，不值得交往?；⒍静皇匙樱瑦圩o自己的后代，是哺乳動物的天性。這一點都做不到，不配做人，連動物都不配。

編輯/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