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麗程
我和Z同學選擇了大學里截然不同的兩種活法。
我得算是那種乖學生,生活四點一線:圖書館、教室、宿舍、食堂,生活的重心圍繞著刷績點、考證、學英語、參加各種競賽展開。我非常喜歡按照計劃執(zhí)行,學習安排精確到小時。有同學說,我的日子過得有點像清教徒,活得像個苦行僧。
Z同學是活在當下的“享樂主義”的代表,當大家嘴上說著“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時,他就身體力行地說走就走了。他愛在網上搜特價機票,刷到特別便宜的機票,不管目的地是哪,也不管那個時間是否有課,就出發(fā)了,美其名曰:“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Z同學在5年里去過40個多國家,花了不到10萬。在旅行中,他吃的是便宜的快餐,住的是背包客家的沙發(fā),極少購物,一切以經濟節(jié)儉為出發(fā)點,追求每一分錢在旅途中的價值最優(yōu)化。
當我們在圖書館那一畝三分地的書桌上耕耘時,朋友圈里的他已飛到了非洲大草原看動物遷徙;在我們坐在教室里聽課、做筆記時,朋友圈里的他在泰國的廟宇里晃悠;在我們緊張地準備期末考試時,朋友圈里的他準備在墨西哥的海灘上乘熱氣球
大家對Z同學的風評呈現(xiàn)兩極分化。
一派覺得他狡詐、喜歡借花獻佛、占別人便宜。比如,說好要露一手請別人吃飯,他卻搜刮了大家的瓜果蔬菜,并拒絕別人把吃不完的食物打包帶走,原因是第二天他要留作當早餐。比如在國外學習時,他想弄個高大上的照片,一邊和外國校長辦公室的秘書說自己是中國學生代表,代表學校帶了禮物想見校長,一邊又和大家說校長要按照慣例接見我們。大家交換禮物、握手合影,都以為是安排好的。過了幾個月,中方老師覺得奇怪,畢竟多年都沒有安排過官方接見,問了一圈才拆穿他的謊言。
另一派則覺得他極其獨立,生存能力強,只不過沒有用在正道上。大家還在矜持時,他能在五分鐘內向新認識的美國同學成功借到車;他能跟著才認識一個月的美國朋友到法庭實習,拿證明書;他敢于穿過炮火紛飛的小路拉著行李奔向機場;他能夠獨自一人到各地旅行;他能把每一分錢掰成兩半,利用到極致。同學們覺得,要是他選對了路子,肯定能有一番作為。
我倆在參加國外學習項目時結識,隨著日子推移,互相都有些看不順眼。他覺得我被困在一方書桌,執(zhí)拗、見世面少、有點傻,還有些較真,總的來說有點蠢;而我覺得他這種為了玩樂絞盡腦汁地逃課,“不擇手段”地省錢,有一大串掛科補考記錄的污點,還排在年級倒數(shù)第二名的家伙,實在是不靠譜、貪小便宜、有點狡猾而且浪。
一晃大學就要畢業(yè),看看自己,這么努力的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沒有成為逆襲成功的勵志雞湯文主角,也沒能成為呼風喚雨、一戰(zhàn)成名的學神。我沒有獲得很硬氣的獎項,沒有很厲害的paper,沒有保研成功,也沒有什么驚心動魄的人生經歷。我是參加比賽被吊打,申請獎學金被各路學霸碾壓的小角色,依然仰望那些被各種獎狀和光環(huán)圍繞著的大神。我用了五年拼盡全力,最后證明了我原來很普通。所以,每當看到朋友圈里Z同學一次次分享異國的漂亮照片和際遇,我便覺得自己錯過了很多路上的精彩,繼而羨慕起Z同學豐富的人生,連帶著欣賞他坦蕩蕩地接受掛科記錄和難堪的排名的好心態(tài)。要是我的某科考差了,我肯定要急得跳腳的。
我一直覺得Z同學是很快樂的,因為我在無數(shù)的挫折中很不快樂。直到某一天,在Z同學吐槽房價很貴、工作難找、工資很少的動態(tài)里,我忽然釋然了。他說,這時候羨慕起我這樣安安穩(wěn)穩(wěn)的績點和工作機會了。你看,這么放縱不羈愛自由的家伙,也終要食人間煙火,為柴米油鹽而折腰。原來,大家的生活都一樣的不容易嘛。
嘿,說到底,我們不過是互相羨慕著對方手上攥著的生活,沒事瞧瞧別人的選擇,好像比自己正在走的路要寬闊許多似的。不過,要是給我們一個重頭再來的機會,還是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選擇吧。我要好好學習,找安穩(wěn)的工作;Z同學要環(huán)游世界,喜歡動蕩不安。
責任編輯:張蕾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