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雅琳

放學鈴響了，孩子們從破舊的窯洞中蜂擁而出，一個個面黃肌瘦的樣子，耷拉著腦袋，各自朝家默默走去。

小平想著染病的父親和癱瘓的母親，加緊腳步朝家走去。家里，墻角的蜘蛛網(wǎng)織成片，太陽從冰冷破舊的窗中逃逸出去，整個窯洞落入暮色中無邊的黑暗與寂靜。一串沉重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寂靜，小平頭也沒抬繼續(xù)準備著晚飯。所謂“晚飯”，其實只有幾粒米在鍋中翻滾。一聲嘆息幽幽地傳過來，小平聽到，心中怒火騰起：“呵，你還好意思嘆氣？你看看這個家，你看看爹媽，你在外面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小剛干冷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哽在嗓子里。

“是啊，都賴我……”

不知什么時候，小剛如鬼魅般地又消失了。

去年的這個時候，一家人還幸?？鞓返厣钤谝黄稹６煊胁粶y風云，立春后，傳染病開始在全村蔓延。父親不幸染病，母親遭受打擊，舊病復發(fā)癱瘓在床，小剛不得不承擔起照顧一家人的責任。家里口糧短缺，他被迫放棄學業(yè)尋求生計。

幾年前，鄰居王二家也是窮得叮當響，可如今他從城里打工回來，全家天天吃白面饅頭，各色各樣的菜應有盡有，小剛打心底里羨慕。于是小剛跟父親商量去城里打工的事，父親卻堅決反對：“農(nóng)民就是要靠土地吃飯，別整天想那些歪門邪道！馬上就暖和了，可以開始種莊稼了。”小剛不再爭辯，只是低頭，默默無語。

小剛終于還是忍不住跟王二進城去“見世面”。城市的夜晚，五顏六色的霓虹燈絢麗多彩，到處燈火通明。熱鬧的城市讓小剛大開眼界的同時，又讓他有些不知所措。酒吧里，小剛學著王二吞云吐霧，在酒精的作用下，沒有生活的重壓，沒有煩惱憂愁，只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喜悅與輕松。這是小剛輟學后過得最快樂的一晚。

小剛跟著小王第二次去酒吧時，磕上了藥。只是他沒想到這東西會上癮，一次，兩次，慢慢地就離不開了?？墒撬]有錢。父母知道出了個吸毒的不孝子時，幾近崩潰，不再認他這個兒子，小平也不再認自己這個哥哥。小剛也再無勇氣回家。

小剛想盡一切辦法找毒品，沒有錢，他低三下四求富二代，搶過包，偷過奢侈品，然而都杯水車薪，只能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就在小剛最后一次離家后不久，噩耗傳來，父親死了。小剛從他人口中得知，全家斷炊，父親拖著病重的身體去摘絲瓜，結果不小心被滾落的大石頭砸中……

小剛痛苦不已，下定決心戒毒。毒癮發(fā)作時，他一個人跑進小樹林，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的狼狽?；糜X出現(xiàn)，他夢見自己從銀行搶了一大筆錢，買了夢寐以求的“藥”，又找到了那種妙不可言的感覺……

第二天，村民們在小河里發(fā)現(xiàn)了小剛浮腫的尸體……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