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軍科

扶風縣作禮村：召公領地上的祭祀之地

□ 李軍科

對于作里 （禮）這個地名，《扶風縣地名志》是這樣釋名的：“作里村位于召公鎮(zhèn)政府東南方向2公里處。先周時周文王的兒子召公姬奭曾在此地招兵聚馬、演習禮樂，故名‘作禮’，后來演變?yōu)樽骼??！边@個解釋含有三層意思：一是招兵聚馬，二是演習禮樂，三是由最早的作禮演變?yōu)榻裉斓淖骼?。我認為：招兵聚馬雖是三千年前的事實，但與作禮這個地名沒有關系，不能釋名；“演習禮樂”對“禮”字做出了解釋，而對“作”字未做解釋，因而這樣的釋名是不全面的，也是不科學和完整的。要想科學、完整地理解“作禮”這個地名，必須對“作”字做出合理的解釋。

召公畫像

對于“作”字，《說文解字》的解釋是：“作，起也?！逼浔玖x指人起身，引申義指起來。如成語“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保ㄌ柍鰜砭推饋韯趧?，太陽入山就回家休息）。再看《爾雅》釋義：“作，造、為也。 ”“為、施、做、造也。”可以看出，“作”還有制造、施行之意，如周公“制禮作樂”。把“作禮”二字的含義綜合來看，就是起禮、施禮、造禮。因為史料中沒有召公制造禮儀、禮樂的文字記載，可以排除“造禮”，剩下的“起禮、施禮”便是“作禮”的本意，而“起禮、施禮”就是祭祀中的儀式，是祭祀一詞的外在表現(xiàn)形式。那么，這里的“作禮”便只能表達出一種意思——是舉行、施行祭祀儀式的地方，也就是召公領地上的祭祀之地。

召公為什么要在他的領地上選定一塊祭祀之地？先看“領地”一詞的含義和來源。在周文王所處的先周時期，周文王以京畿為界把周原（周國）一分為二，東邊由召公治理，為召公的領地，史稱“召南”（今扶風一帶）；西邊由周公治理，屬于周公的領地，史稱“周南”（今岐山一帶）。再看召公為什么要選定一塊祭祀之地。早在三千多年之前的商周時期，帝王認為“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即國家的大事在于舉行祭祀儀式和建立強大的軍隊?！凹馈?，是人與神之間的交流、溝通?！办搿保嵌喾N多樣的祭的儀式、名稱。通過祭祀可以達到“與天滋潤，強國富民”“自天祐之，吉無不利”的祈福目的。2016年12月5日，陜西省考古研究會公布：秦漢時期的祭祀遺址（場所）在鳳翔縣柳林鎮(zhèn)血池村被發(fā)現(xiàn)，屬“雍畤”的遺存，是由秦漢帝王主持的國家祭祀場所。人們不禁要問，召公領地上已有召公選定的祭祀之地——作禮村，周公的領地上也有一個“作禮村”嗎？其實，周公領地上的祭祀之地叫“禮村”，它位于周原遺址以西，距岐山西周宗廟基址不足1公里，“相傳為先周時期貴族舉行禮儀大典的地方”。這是《岐山縣地名志》對“禮村”地名的解釋。從對“禮村”“作禮村”的釋名可以看出，扶風的作禮村和岐山的禮村在時間上是一致的，即皆為先周時期；名稱上也基本一致，都有一個“禮”字；用途也是一致的——貴族的祭祀之地，其區(qū)別在于禮村距京城很近，是京城貴族的祭祀之地，而“作禮村”則是召公領地上貴族及國人共同舉行祭祀儀式的地方。一年四季當中，每季都要舉行祭祀儀式，獻上新近收獲的農(nóng)作物以答謝祖宗，答謝天神和地神。

為什么召公要把祭祀之地選定在作禮村？這與作禮村的方位和地勢有關。作禮村位于召公鎮(zhèn)政府的東南方向，距離為2公里，是召公領地的最東端，作禮村以東便是南北流向的漆水河，現(xiàn)在是扶風縣與武功縣的分界線，在古代可能也是召公領地的分界線。這里的地勢高，天亮后站在西邊向東望去，太陽從這里的地面上冉冉升起。在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里，對代表方位的東、南、西、北和表示四季的春、夏、秋、冬都賦予了一定的文化含義，用五行學說中的金、木、水、火、土來解釋四方和四季。古人認為，東方屬木，屬春，因而木的稟性與春天的特征便成為東方的特征，東方因是太陽升起之方向而含有光明、溫暖、溫和之義，春天里草木萌動、發(fā)芽、生長，充滿生機，因而春天含有生長、生機、生發(fā)之義；南方屬火、屬夏，因而有關火與夏天的特征便成為南方的特征，夏季赤日炎炎，草本植物瘋狂生長，進入茂盛狀態(tài)，是草木生長速度最快的時節(jié)，因而南方和夏季含有昌盛之義。這樣看來，召公把祭祀之地選在東南方向，既有生機勃勃的春天之意，又含有繁榮昌盛的夏天之意，是一舉兩得的高明之舉，而且此地地勢高，在高處舉行祭祀儀式，與天的距離最近，認為人與天交流、對話效果最好。作為周文王的兒子，召公深受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便自然而然地把他領地上的祭祀之地選定在他治下的 “甘棠公館”的東南方向的作禮村。

理解了方位和四季的文化含義之后，我們就能輕松地明白另一個更為重大的歷史文化現(xiàn)象——秦皇漢武為什么要把東岳泰山選為他們的祭祀之山？在五岳之中，泰山并不是一座最高的山，只是因為它位于五岳之中的東方，所以才稱其為“東岳泰山”，為什么秦始皇、漢武帝都把泰山選定為他們的祭祀之山，而不是中岳嵩山或西岳華山呢？因為作為一國之君，要關注國家最根本最重大的問題，而東方的早晨的太陽處在一種上升狀態(tài)，給人以光明、溫暖，使人對未來充滿希望，所以位于五岳之中的泰山就被帝王們選定為最理想的祭祀之地了。

先周時期的作禮村在何時變成了作里村？又是什么原因?qū)е碌?？在時間上，應為秦朝初期。秦始皇統(tǒng)一六國后在全國實行郡縣制，縣以下設鄉(xiāng)、里?！袄铩笔亲钚〉男姓挝?，大致相當于今天的“村”。那么，原來的作禮再加上行政單位的“里”，就叫“作禮里”。為了避免這種讀音上的重疊、聽覺上的冗長現(xiàn)象，便省略了“禮”字，讀為“作里”。雖說去掉了“禮”字，但從讀音上來看，“作里”的讀音同原來的“作禮”的讀音是相同的，不影響原來意思的表達，所以就流傳下來，沿用至今。

（作者單位 寶雞市炎帝與周秦文化研究會）

[責任編輯 孟昭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