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 明
黃易小像考
□ 秦 明
關(guān)于黃易小像,筆者迄今所見凡十一,即《吳俊畫黃易像》《余集寫黃易像》《沈塘摹黃易像》《沈塘重摹黃易像》《印人畫像帖·黃易像》《秋盦遺稿·黃易像》《清代學者象傳·黃易像》《黃易尺牘冊·黃易像》,以及《清蝦頭紅澄泥硯刻黃易像》《夢坡室藏硯刊黃易像》《老舍藏硯刻黃易像》等。這十一幅黃易小像雖然作者不同,寫繪、摹勒時間也不同,但皆以黃易34歲得漢石經(jīng)殘字為題材。乾隆四十二年(1777)秋八月,黃易就選入都,從董元鏡處得《宋拓熹平石經(jīng)殘石》,攜至翁方綱詩境軒與友朋共賞,翁氏遂題“蓬萊宿約”四字于冊首,并一跋再跋。此后,《宋拓熹平石經(jīng)殘石》冊逐漸成為了黃易學術(shù)形象的代表①。現(xiàn)僅就黃易小像的一些問題,談一談粗淺認識。
圖1 [清]吳俊 黃易像 17.8×50.7cm 紙本設(shè)色 故宮博物院藏
1.《吳俊畫黃易像》
故宮博物院藏《吳俊畫黃易像》(圖1),扇面,縱17.8厘米、橫50.7厘米。篆書題“乾隆四十二年歲在丁酉錢唐黃易三十六歲②得漢石經(jīng)遺字時小像”二十七字,鈐“吳俊”長方白文印。檢清乾嘉至民國初年,名為“吳俊”且善書畫者有三人,即吳蠡濤、吳冠英、吳昌碩。經(jīng)劉九庵考證此系“吳?。粷扅S易像扇”③,但是否為劉九庵編訂的“乾隆四十二年、丁酉、一七七七”所作,還需再做斟酌,具體分析。
吳?、芄ぴ姽盼?,早年與弟少甫稱詩京洛,又與馬培、李楘過從甚密,詩場酒座無不同之?!逗T妭鳌吩u其詩“取徑幽深,精心獨造,非但不拾人間余唾,亦不必盡合古人矩矱。從軍以后,崎嶇烽火,所見亦奇,筆足以發(fā)難顯之情?!雹輩鞘弦嗌茣?,《皇清書史》援引《木葉厱法書記》《國朝書品》記載,稱其“工行楷,書于同時名家最近劉文清(墉)”,“行書佳品下”⑥。吳俊詩古文皆深入堂奧,書法亦可令人稱道,但畫作卻鮮見提及,所繪人物肖像更是難得一見。
此黃易小像無明確的繪制時間,篆題中“乾隆四十二年歲在丁酉”是黃易“得漢石經(jīng)遺字”暨“攜至翁學士覃溪先生詩境軒,與三五同志快觀”⑦的時間,彼時吳俊并不具備第一時間進行創(chuàng)作的條件。此后,吳俊、黃易雖有著同在山東為官的經(jīng)歷,但品級相差懸殊,節(jié)署分駐兩地,互不隸屬,難得一見。詩壇領(lǐng)袖、金石大家翁方綱于乾隆五十六年至乾隆五十九年(1791-1794)督學山東,有了這一層特殊的關(guān)系,使得吳、黃二人相識成為可能,《吳俊畫黃易像》扇面或是因此應運而生,成為了彼此交往的見證。乾隆四十二年(1777)黃易34歲,吳俊錯記為“三十六歲”,可見他們只是泛泛之交,而非摯友。目前筆者所知黃易的著述、信札、題跋中對吳俊也鮮有提及,可為佐證。
2.《沈塘摹黃易像》《沈塘重摹黃易像》
故宮博物院藏《宋拓熹平石經(jīng)殘石》冊,縱34厘米、橫29.5厘米。內(nèi)有一《沈塘重摹黃易像》(圖2),署款“吳江沈塘摹”,鈐“沈唐畫記”正方白文印。萬中立跋云:“乾隆四十二年丁酉,黃秋盦先生三十六歲⑧得漢石經(jīng)遺字時小象。后一百二十載,光緒廿有三年丁酉,此冊歸我某(梅)巖精廬,因倩沈君重摹以志景仰。梅巖學人萬中立?!扁j“梅喦神安師友”“萬中立考藏題志”正方朱文印二??芍它S易像是沈塘⑨于1897年為萬中立⑩重摹的。
光緒二十三年(1897)丁酉秋,萬中立自沈均初處購得黃易本《宋拓熹平石經(jīng)殘石》,適逢“黃易得《漢石經(jīng)遺字》”120周年,遂延沈塘重摹黃易小像以志紀念。此黃易小像須眉細密,眼角微翹,雙眸炯炯,眉宇間一派清秀。頭頂及鬢角間毛發(fā)亦隱約可見。萬中立題跋中亦稱“乾隆四十二年丁酉黃易先生三十六歲”,再次出現(xiàn)黃易年齡上的錯誤。
與萬中立所言“重摹”對應的是,在清末民初出版物《神州國光集》中也有一《沈塘摹黃易像》(圖3),署款、鈐印與“重摹”本相同,惟上方多出“乾隆四十二年歲在丁酉,錢唐黃易三十四歲得漢石經(jīng)遺字時小像。嘉定錢坫題”八行32字篆題。此像當是沈塘的早期摹本,但不及此后的“重摹”本精致典雅。篆題亦是同期所摹。2004年出版的《中國歷代人物圖像集》中選用的黃易像依舊是此《沈塘摹黃易像》,亦是援引自《神州國光集》。
《沈塘重摹黃易像》深藏故宮《宋拓熹平石經(jīng)殘石》冊內(nèi),長期鮮為人知,2008年《故宮博物院藏文物珍品全集·名碑善本》出版,內(nèi)收《熹平石經(jīng)殘字》,此像方顯于世,繼而2010年《蓬萊宿約—故宮藏黃易小蓬萊閣漢魏碑刻特集》出版,此像乃作封面,遂廣為人知。
3.《秋盦遺稿·黃易像》
《秋盦遺稿》系黃易詩詞題跋若干,由子黃元長“首錄為一冊”,于嘉慶七年七月“當代名公鑒定付梓”。1918年上海聚珍仿宋印書局有鉛印本,清道人(李瑞清)書名,卷首刊印黃易小像一幅,黃山壽摹,題“秋盦先生小景”(圖4)。
《吳俊畫黃易像》《沈塘摹黃易像》《沈塘重摹黃易像》中,人物雙手捧持一冊裝《熹平石經(jīng)》拓本,攬于懷中,右手握于書冊邊緣,左手攏于書冊一角,四指微屈,小指自然翹出,一副小心謹慎、畢恭畢敬的樣子?!肚锉Q遺稿·黃易像》則是左手緊握書冊,托舉至左胸前,右臂筆直下垂。姑且不論人物神態(tài)表現(xiàn)如何,僅就這一姿態(tài)來說就很別扭,人物的衣紋褶皺線條刻畫更是凌亂不堪,毫無層次可言。
4.《余集寫黃易像》
圖2 [清]沈塘 重摹黃易像 34×29.5cm 紙本設(shè)色 故宮博物院藏
圖3 《神州國光集》中所刊《沈塘摹黃易像》
圖4 《秋盦遺稿》中黃山壽摹《黃易像》
圖5 [清]余集 黃易像 78×41cm 紙本設(shè)色
5.《清代學者象傳·黃易像》《黃易尺牘冊·黃易像》
《清代學者象傳》,葉恭綽先后編為第一、二兩集,共收錄清代369位學者的畫像,皆全身寫真摹繪,設(shè)色。第一集自顧炎武至魏源,共169人(171幅),依生卒年月先后編次,系晚清名宿番禺葉衍蘭(葉恭綽祖父)積三十年之力搜集而成,并撰有小傳,復以小楷書寫,畫像為葉衍蘭、黃小泉精繪。葉氏嘗官京師,熟諳朝野掌故和一代名哲身世學行,又工書畫,故所作人物像傳具有很高的參考價值,1928年由商務印書館影印出版。第二集補收第一集未收的清代學者,自錢謙益至李希圣,共200人,每人只有畫像,未附傳文,也按生卒年月排序,各畫像皆取諸“家傳神像”暨行樂圖繪或遺集附刻及流傳攝影,皆以確有所據(jù)者為底本,由江西畫師楊鵬秋摹繪,亦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人物圖像資料集。1953年安定珂羅版社影印出版,只印二百部,流傳甚少。1989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將第一、二集合集出版,2001年上海書店亦分上、下冊出版。
黃易像傳在第一集中,像頗精致傳神,傳亦簡明扼要,為清代學術(shù)史研究的珍貴資料,經(jīng)常被后人翻拍引用,正所謂“像因傳顯,傳以像重”。普遍認為,較之第二集的生硬,第一集中的諸像更為自然流動,用色和諧,造型立體,當受西畫、波臣一派的影響。黃易小像的摹繪吸取了傳統(tǒng)影像寫真的技巧,對人物面貌的描繪極為細膩生動,幾可與照相媲美,亦是目前罕見的黃易全身立像(圖6)。這與當時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象傳》諸像之為全身像,甚至以半身底本補全,反映了畫者對像主完整形象之追求。逮至晚清,此乃普遍認識,肖像盡可能不將像主任何部分裁去,求其完整,于攝影亦然?!本C合分析比較,此黃易全身立像的“半身底本”,應是《沈塘摹黃易像》或《沈塘重摹黃易像》。何奕愷《〈清代學者象傳〉研究》一書中在考證“肖像之主要參考資料來源”時,也認為“黃易像本沈塘所繪”。
《清代學者象傳·黃易像》尤重細節(jié),如須眉鬢發(fā)的虛化處理,衣襟襻扣的增添,長衫前后擺的疊壓,布鞋的樣式,乃至所持拓本的裝池,皆是畫者在“半身底本”上的進一步創(chuàng)作。黃易青衫布履,面含微笑,目光深邃,老成持重。誠如何奕愷所言:“《象傳》諸像的搜輯、摹繪出于對像主們學術(shù)、文藝成就之崇敬,希望名人‘精神意量得接藉以傳’(葉恭綽《象傳》第一集序語),而要在學術(shù)、文藝方面有所成就,往往需要一定年歲之積累,葉氏祖孫偏向選擇年紀較大的肖像是不難理解的。”于是,34歲正值壯年的黃易,經(jīng)過人為精心塑造,成功步入了中老年。代表黃易學術(shù)形象的《宋拓熹平石經(jīng)殘石》依舊伴隨著他,并益發(fā)得以彰顯—隨著《清代學者象傳》的出版,更多人認識了黃易,也知道了《宋拓熹平石經(jīng)殘石》,畫像中拓本錦面裝裱,紋飾清晰可見,確實引人關(guān)注。
圖6 《清代學者象傳》中《黃易像》
圖7 《黃易尺牘冊》中《黃易像》
《黃易尺牘冊·黃易像》(圖7),縱24.8厘米、橫13厘米,紙本設(shè)色,現(xiàn)藏北京藝術(shù)博物館。系摹自《清代學者象傳·黃易像》,故時間應該在民國中后期,但作者不詳。正是因為沒有署款,可推知并非出自名家之手,乃工筆人物畫師所為。較之《清代學者象傳·黃易像》的深邃老成,此小像更顯親和可愛?!饵S易尺牘冊》內(nèi)收黃易信札若干,上款有“震堂大兄”“定遠大兄”“墨莊三兄”“心齋六兄”“松門先生”“山廬汀先生”等,內(nèi)容多涉及金石訪古等。黃易小像當是藏家為此《黃易尺牘冊》專門摹繪的,故置于冊內(nèi)。
6.《印人畫像帖·黃易像》
像出自浙江杭州孤山西泠印社仰賢亭印人像石刻?!队∪水嬒裉芬痪?,民國三年(1914),山陰吳隱撰集,山陰王云摹像,仁和俞遜刻。帖刻清代篆刻家28位,首以吳昌碩起,末以釋達受像止,即所謂“印人畫像”。吳昌碩跋云:
吾宗石潛同社集廿八印人像,勒之貞石,嵌奉印社仰賢亭,以垂永久。燦光芒于列宿,切仰止于高山,彼七賢六逸不能嫥美于前矣。印鐙續(xù)爛,微吾石潛曷屬焉。上元甲寅嘉平月,安吉吳昌碩,時年七十有二。
黃易像系由《沈塘摹黃易像》摹勒上石(圖8)。另篆銘八行,行4字,即“乾隆四十二年歲在丁酉錢唐黃易三十四歲得漢石經(jīng)遺字時小像嘉定錢坫題”32字,與《余集寫黃易像》篆題同。附刻“錢塘王炳成為作小傳”??坦げ患?。
7.《老舍藏硯刻黃易像》
老舍書齋“古硯書房”中有三塊硯臺,都有講究,兩塊是藏硯,一塊是自己用的。黃易像硯就是他的藏硯之一,長15厘米、寬10厘米、厚2.5厘米,造型為典型清乾隆時期的風格(圖9)。這是老舍于1955年在北京琉璃廠購買的。硯上有黃易小像一幅,還有題刻“乾隆丁酉錢唐黃易三十四歲小像嘉定錢坫題”,共19個字。字后還刻有小印兩枚,一為圓形陽文單字“泉”,一為陰文雙字“十蘭”。黃易小像8厘米見方,著刀極淺,線條簡練明快。舒乙曾撰寫《老舍先生的藏硯》一文,專門介紹過。
2009年12月,舒乙來故宮講學,在參觀“蓬萊宿約—故宮藏黃易小蓬萊閣漢魏碑刻特展”時,偶見《吳俊畫黃易像》扇面,十分興奮,再次提及老舍先生藏硯之事,并邀請相關(guān)人員擇日前往家中共賞。嗣后,筆者造訪,獲見黃易像硯真容,欲制作拓片以作研究之用,舒乙慨然應允,遂由故宮郭玉海精拓四紙。由于構(gòu)圖的原因,此像并未展現(xiàn)黃易手持《宋拓熹平石經(jīng)殘石》冊,顯然是被截掉了,篆題也相應少了“四十二年歲在”“得漢石經(jīng)遺字時”等字,這正是它的特殊之處。筆者認為,《老舍藏硯刻黃易像》與沈塘所摹黃易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前者是后者的“簡約版”。
8.《清蝦頭紅澄泥硯刻黃易像》《周夢坡藏硯刊黃易像》
清蝦頭紅澄泥硯見于韓天衡、韓回之著《文玩賞讀》《硯印賞讀》,云:“黃氏官山東濟寧府同知時,廣搜碑刻,喜得《漢石經(jīng)》遺字,遂取山西絳州澄泥中之名品‘蝦頭紅’硯,長19.5厘米、寬11.8厘米、厚2.9厘米,繪刻像為記,并由著名篆書家錢坫(十蘭)篆銘四行于硯側(cè),文曰:‘乾隆四十二年歲在丁酉(1777)錢唐黃易卅四歲得漢殘石經(jīng)遺字時小像嘉定錢坫題?!庇衷疲骸案彩譁\刻黃易持石經(jīng)像,溫敦而簡潔,出自高人,而未署名為憾?!敝档米⒁獾氖?,此黃易像無胡須,當是年輕時的面貌(圖10)。
韓天衡認為“此硯在清末有摹品,被周慶云輯于《夢坡室藏硯》一書中。兩者相較,優(yōu)劣即可立判”,后又明確指出“此硯昔時即有贗品,且刊于《夢坡室藏硯》一書中。硯銘翻刻,古已有之,藏家不可不慎”。他還在硯沿上刻銘:
此黃小松自用研,文革中被損,甲戌得于昆明,紫檀木櫝,今藏云南省博物館。是研世有仿品,見周夢坡硯譜,文畫皆劣,識者可辨。乙亥清明天衡記。
筆者查閱了韓天衡反復強調(diào)的《夢坡室藏硯》一書,的確如此。又吳笠谷《贗硯考》中對《夢坡室藏硯》刊“黃易小像硯”(圖11)也有如下論述:
周氏《夢坡室藏硯》刊一拓,硯長方,素池。未詳何石。背線刻黃小松手捧碑拓冊頁半身像,兩側(cè)錢坫篆書銘與老舍所藏相同。
《神州國光集》載一黃小松像,為民初畫家沈塘所摹。圖與周氏硯大似。不同者,沈氏畫像小松蓄有短須而周氏硯者無之。
以像論,《神州國光集》者,清秀而富有書卷氣,甚合小松學者氣質(zhì)。周氏硯背像肥碩,氣質(zhì)似商賈中人。
私意度之,周夢坡與老舍所藏當從沈氏摹本小像(或母本)所仿刻??淌质侄尾桓?。
圖8 《印人畫像帖》中《黃易像》
圖9 老舍藏硯中《黃易像》
圖10 清蝦頭紅澄泥硯中《黃易像》(拓片)
圖11 《夢坡室藏硯》中刊《黃易小像》
吳笠谷云“《神州國光集》者,清秀而富有書卷氣,甚合小松學者氣質(zhì)”,評價貼切,而謂“周氏硯背像肥碩,氣質(zhì)似商賈中人”,就有些牽強了?!秹羝率也爻幙S易像》雖不是很清晰,但通過比較可知,確系翻刻于《清蝦頭紅澄泥硯刻黃易像》,而不是“從沈氏摹本小像(或母本)所仿刻”的。那么,《清蝦頭紅澄泥硯刻黃易像》又是源自何處?“出自高人”又是何人?筆者認為可能與黃易的好友羅聘有關(guān),下文再作闡述。
表1 不同版本中《黃易小像》篆題、篆題字數(shù)、署款及印章
錢坫(1744-1806),江蘇嘉定人。字獻之,號小蘭、十蘭,自署泉坫。錢大昕從子。乾隆三十九年(1774)副榜,累官乾州州判,兼署武功縣。通經(jīng)史、訓詁、輿地之學。工書善刻,以篆名天下,晚年右體偏枯,左手作篆尤精絕。錢坫的篆書,宗秦李斯而取法唐李陽冰,孫星衍推為“本朝第一”,他本人也頗為自負,嘗言“斯、冰之后,直至小生”,包世臣《藝舟雙楫》列為“國朝書品”中“墨守跡象,雅有門庭”的“佳品”。其實,錢氏精究《說文》,早年篆書出規(guī)入矩,頗有法度。晚年則大膽突破、古茂生動、筆力蒼厚,書風為之一新,這主要是由于左腕書寫而“造就”的。
黃易與錢坫同是乾隆九年甲子(1744)生人,身世經(jīng)歷相仿。在學術(shù)研究上二人亦是相互砥礪激賞。清潘庭筠《稼書堂集·黃易小傳》嘗曰:“(黃易)積碑既多,因與諸家考訂,以期羽翼經(jīng)史。四方知交,若申鐵蟾兆定、武虛谷億、錢獻之坫、張芑堂燕昌、趙晉齋魏、江秬香鳳彝諸君,交相印證?!卞X坫即名列其中。黃易《小蓬萊閣金石目》亦有如下著錄:
延年半瓦,篆書,文曰“延年”。錢獻之得自漢城,琢為臂閣。
長毋相忘瓦,篆書,文四字。拓本凡二種。錢獻之以為鉤弋夫人塋中物。
永奉無疆瓦,篆書,文四字。近出于漢城。拓本凡三種。錢獻之以為漢太廟瓦。
朱雀殿瓦,文作朱雀形。錢獻之得于漢城。
上林農(nóng)官瓦,篆書,文四字。錢獻之得于長安。
高安萬世瓦,篆書,文四字。錢獻之得于漢城,以為董賢賜第瓦。
有萬憙瓦,篆書,文三字。錢獻之得于漢城。
故宮博物院藏《清黃易集秦漢瓦當》四冊,其一黃易題簽“秦漢瓦文,錢獻之翁宜泉所得”,有關(guān)瓦文內(nèi)容恰可印證《小蓬萊閣金石目》的記載。在《小蓬萊閣金石目》中,黃易將“長樂宮瓦”等37種漢代文字瓦當(多為篆書)列在“漢石刻”章節(jié)之中,且置于東漢碑刻(隸書、八分書)之前,以詮釋“篆”“隸”“八分”的發(fā)展演變,這使得他的金石學研究體系更趨完善。在“篆書”方面,錢坫對黃易有著很大幫助是毋庸置疑的,黃易自己也心知肚明。錢坫嘗觀摩黃易收藏的碑帖拓本,如在黃易本《宋拓漢熹平石經(jīng)殘石》冊內(nèi),就有他的一則觀款,云“乾隆丙午七月九日嘉定錢坫從長安來獲再觀于大梁節(jié)院”,看了還不止一次。所以,錢坫為黃易持石經(jīng)小像篆書題字,是情理之中的事。
黃易小像上有篆題的共7件(表1),署款錢坫的占6件,且有33、32、27、19字等不同版本。其中,32字篆題最常見,但文字內(nèi)容并不完全相同,因為只是個別字的細微差異,所以并未引起人們足夠重視,然而這一點卻很關(guān)鍵。
《清蝦頭紅澄泥硯刻黃易像》篆題4行,行8字,凡32字;《余集寫黃易像》篆題8行,行4字,亦32字。二者不僅篆書上有著玉筯、鐵線間的變化,而且文字上也有著個別的差異:其一,前者稱黃易“卅四歲”,后者則為“三十四歲”;其二,前者稱黃易得“漢殘石經(jīng)遺字”,后者則是“漢石經(jīng)遺字”而無“殘”字。
檢相關(guān)文獻可知,關(guān)于熹平石經(jīng),黃易《小蓬萊閣金石文字》記載的名稱是《石經(jīng)尚書殘碑》《石經(jīng)論語殘碑》,《小蓬萊閣金石目》亦著錄為《石經(jīng)尚書殘碑宋拓本》《石經(jīng)論語殘碑宋拓本》,其《得碑十二圖·詩境軒賞碑圖》題跋中稱之為“漢熹平石經(jīng)尚書、論語殘字”。此外,王昶《金石萃編》則著錄為《石經(jīng)殘字》,翁方綱更有專著《漢石經(jīng)殘字考》,及至民國羅振玉還有《漢熹平石經(jīng)殘字集錄》刊行。這些無一例外地突出強調(diào)了一個“殘”字,主要表達了兩層意思:一是篇幅上的殘缺,一是某些字筆畫上的殘損,即不完整性。而所謂“遺”字,著重體現(xiàn)了殘留文字的當下狀態(tài),即存在性。故宮博物院藏黃易本《宋拓漢熹平石經(jīng)殘石》冊上,當時既有翁方綱“漢石經(jīng)殘字”題簽,也有錢泳“熹平石經(jīng)遺字”題簽。澄泥硯上錢坫篆銘中“漢殘石經(jīng)遺字”的用字很講究,也很貼切,直抒黃易本意,必有所循。這在其他的黃易小像篆題中非常罕見,此特殊之處往往被人們所忽視,卻恰可印證《清蝦頭紅澄泥硯刻黃易像》的不同尋常。錢坫篆題尚且如此,更何況黃易小像。
前文筆者提出《清蝦頭紅澄泥硯刻黃易像》可能與羅聘有關(guān),不僅是因為羅聘與黃易關(guān)系密切(較之錢坫與黃易的關(guān)系還要密切),主觀條件可以成立,而且更為重要的是,羅聘肖像畫的造詣很高,客觀條件也具備。羅聘的肖像畫幾乎貫穿了他繪畫生涯的始終,從題材來看,共有三種:一、臨摹古今名家所作肖像,如臨倪瓚《金粟道人(顧仲瑛)像》;二、創(chuàng)作的古代人物肖像,如《慧持法師像》;三、所畫當代人物肖像,如《鄧石如登岱圖》。他為同時代名人所畫的肖像,風格可分兩種:一是傳統(tǒng)的工筆設(shè)色。作風比較寫實,比例適當,筆法貼緊造型,以形寫神,傳神阿堵,自畫像《兩峰道人蓑笠圖》可以為例。另一種是寫意夸張的風格。行筆穩(wěn)健多頓挫,線如鐵畫銀鉤,有石刻味,形象不按正常比例,寧丑勿媚,寧拙勿巧,以神寫形,重視造意。浙江省博物館收藏的《冬心先生像》和《丁敬像》均屬此類。據(jù)中央美術(shù)學院薛永年教授統(tǒng)計,已知現(xiàn)存羅聘肖像畫目錄有20余件,文獻記載中羅聘的其他肖像畫至少還有6件,見于翁方綱《復初齋集外詩》中的《黃小松蓬萊圖小像》就是其中之一。《清蝦頭紅澄泥硯刻黃易像》與羅聘的肖像畫風格很相似,故而筆者提出其底本或母本當是羅氏所繪的觀點。縱觀黃易的交游圈,善畫者首推羅聘。果真如此的話,羅聘寫像并錢坫篆題,誠乃絕配,黃易也樂于接受,而此本或許就是最早的一幅黃易小像。
圖12 翁方綱《黃秋盦四十九歲像贊》
圖13 余集《秋室學古錄·黃小松小影贊》
圖14 陳錦《補勤詩存·題黃小松先生五十歲小像》
在一些文獻之中也有關(guān)于黃易小像的記載,如翁方綱《黃秋盦四十九歲像贊》、余集《黃小松小影贊》、陳錦《題黃小松先生五十歲小像》等。顯而易見,這些都不是“黃易卅四歲得漢殘石經(jīng)遺字時小像”,而是他49歲、50歲時的小像,此時的黃易已是享譽一方的金石學家了。
乾隆五十七年(1792)五月,翁方綱作《黃秋盦四十九歲像贊》(圖12)曰:
丁酉寫像,初持石經(jīng)。小蓬萊閣,覃溪共銘。今十六年,髩猶未星。齋于濟上,運河之廳。何啻馬城,秋影滿庭。鐘鼎尊彝,古光熒熒。先生微笑,語我試聆。更多心得,請啟秘扃。先生不言,恐泄精靈。但持此卷,齅古墨馨。仍與覃溪,相對眼青。
乾隆五十七年是黃易、翁方綱二人交往中較為特殊的一年。是年,翁方綱典試山東,二月按試曹州,札至黃易相約會晤于濟寧。三月翁方綱道出濟上,黃易具舟相迎,二人在船上觀黃易所藏祝允明《成趣園記》,翁氏借觀并題跋。四月,黃易在濟寧兩城山下訪得漢朱君長三字刻石,并移至濟寧州學,這成為他訪碑生涯中的又一亮點,其《得碑十二圖·兩城山得碑圖》描述的正是此事。七月,黃易以汪文端臨《蘭亭序》索跋翁氏,翁方綱為其又臨寫一通。翁方綱謁濟南城北薛公祠,黃易為其繪《薛公祠圖》并長跋于后。因之,《黃秋盦四十九歲像贊》定是翁方綱為紀念山東之行再晤黃易而作,而《黃秋盦四十九歲像》則很可能是黃易為再續(xù)前緣為翁方綱精心準備的。
翁方綱《黃秋盦四十九歲像贊》中“丁酉寫像,初持石經(jīng)”一句透露了一條重要信息,即的確存在一幅乾隆丁酉(四十二年,1777)黃易“初持石經(jīng)”的小像,而且翁方綱是見到過的。雖不見得是當年(1777)所畫,但時間應該很接近,還應是高人所為,否則又怎能入翁方綱的法眼?;蛟S這就是《清蝦頭紅澄泥硯刻黃易像》的原始底本。
乾隆五十八年(1793)十月,余集作《黃小松小影贊(時年五十,癸丑十月)》(圖13)曰:
秋盦居士當攬揆之令辰,寫雅范以自淑。遠寄京域,命為贊辭。辭曰:名未登甲與科,而英辭妙墨,頡秦張而比肩,則魯直之鴻篇也。足未越齊與燕,而爬搜殘缺,陋歐趙之戔戔,則伯思之精研也。傾墨瀋之淋漓,埽螺翠于遙天,則子久之畫禪也。渾清濁于澄淆,使鄙恡之胥捐,則叔度之當年也。朗照若月,沖抱如淵。琳瑯金薤,供養(yǎng)云煙。開左司起香之寢,放南宮貫月之船。祿以逮養(yǎng)而干,名以樂志而全。人以為練干之吏,吾以為翰墨之仙也。
身在官場的黃易是“練干之吏”,更是同道摯友眼中“翰墨之仙”,得此稱譽黃易定感欣慰。余集《影贊》第一句“秋盦居士當攬揆之令辰,寫雅范以自淑”,明確告知了此黃易小像的繪制時間及目的。乾隆五十八年(1793)歲在癸丑,系黃易“馬齒五十之辰”,冥冥之中,黃易似乎有著一種莫名沖動和美好預感—這一年將是他訪碑成果豐碩的一年。事實的確如此:
是年清明,黃易與其子黃元長、摯友何元錫謁潘恬庵墓,并畫《禱墓訪碑圖》記其事。
三月何元錫在曲阜孔林墻外訪得《孔子之墓碑》,移置孔廟,黃易為畫《林外得碑圖》記其事。
四月,翁方綱再次到濟寧謁南池、太白樓、浣筆泉、學宮和普照寺等處觀碑。后,與眾友人相約于黃易衙齋,何元錫約而未到。黃易到濟寧晉陽山慈云寺訪得多處刻石,并題八分書四行于壁上。黃易刻“漢題父”??;為存樸書《交朋閉門》集漢碑聯(lián)。
……
六月,為陳豫鐘刻“陳豫鐘印”“浚儀父”對章;七月刻“春淙亭主”印;八月刻“蔣因培印”印;秋,畫《仿倪瓚山水圖》。阮元奉旨授山東學政。
……
十月,阮元典試山東到曲阜。黃易等在曲阜東關(guān)訪得熹平殘碑,后由阮元移置顏廟。
……
十二月,黃易畫《梅花圖》軸。朱文藻應黃易之邀同游山左,并與黃易、孫星衍、阮元約定修《山左金石志》。
黃易《得碑十二圖》中竟有《晉陽山題壁圖》《禱墓訪碑圖》《小蓬萊閣賀碑》三圖記述了這一年(1793)重要的訪碑事件,特別是《禱墓訪碑圖》中所強調(diào)的天人感應,頗耐人尋味。筆者認為,黃易刻意在年屆半百之時,對自己近20年(1774-1793)的金石研究(重點是訪碑得碑)作了一個階段總結(jié),并由此而形成了“編年體大事記”體例的《得碑十二圖》,堪稱“五百年來金石書畫第一杰作”。此后不久,嘉慶元年(1796)、二年(1797),黃易在新的視野和空間中先后完成了他“紀傳體訪碑史”的杰作—《嵩洛訪碑二十四圖》和《岱麓訪碑圖二十四圖》,而這僅僅只用了兩年時間,正所謂厚積薄發(fā)。
《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記載,乾隆五十八年(1793)余集畫《黃易小像軸》,不知與余集《黃小松小影贊》中的黃易小像是何關(guān)系?此外,晚清陳錦《補勤詩存》中亦有《題黃小松先生五十歲小像(存其曾孫憲之少尉冠縣官署)》(圖14)云:
嵩華尋碑足已皸(曾見公嵩華訪碑圖惜僅得其摹本),摩厓鐵筆重千斤(公精篆隸善摹?。?。乾嘉老輩論風雅,除是覃溪無故人。
小蓬萊閣聚鴻篇,古趣縱橫浣筆泉。我亦氈椎求漢畫,題名石室愧前賢(近得其《小蓬萊閣金石文字》并《武氏石室畫象》)。
一縑一字費搜羅,尺幅煙云歷劫多。難得廬山真面在,人間從此百東坡(正得公所作吳山、西湖、惠泉、秦園諸圖真跡,而屬題小像,適至,因摹入圖冊及小蓬萊閣刻本)。
余集、陳錦所涉及的三幅“乾隆五十八年”的黃易小像之間又是什么關(guān)系?這些都有待考證。從陳錦的注釋中可知,此像存于黃易“曾孫憲之少尉冠縣官署”中,當是祖?zhèn)骷也刂?,后?jù)此又作若干摹本,一在《黃易山水圖》冊內(nèi),一在《小蓬萊閣金石文字》刻本中?!缎∨钊R閣金石文字》版本眾多,刊行亦不少,尋覓其中一冊之內(nèi)黃易小像,無異于大海撈針,只可等待機緣巧合了?!饵S易山水圖》冊若確系其“所作吳山、西湖、惠泉、秦園諸圖真跡”,則就內(nèi)容而言,與故宮藏黃易《訪古紀游圖》冊多有吻合,但故宮圖冊并無黃易小像,或為后人裝裱時裁撤,或是在其他復本、粉本之上,后者可能性更大些。
以上文獻中所記載的黃易49歲、50歲小像,究竟是何種面貌?還會是黃易手持《宋拓熹平石經(jīng)殘石》冊這一標準造型嗎?這些有待新的發(fā)現(xiàn)和進一步研究,我們拭目以待。
表2 目前所知黃易小像排序
綜合以上圖像、文獻資料及相關(guān)考證,可將所知的黃易小像以時間為序初步加以排列(表2)。從圖表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在清乾隆中期至民國的150余年間,有關(guān)黃易小像的摹寫、鐫刻、椎拓、刊印均有之。而為數(shù)不多的文獻(文字)記載,亦不失為重要的資料補充,從中可以得知還有其他若干黃易小像存在。時人形容“難得廬山真面在,人間從此百東坡”,并非虛言。這種黃易小像不斷被“復制”的社會現(xiàn)象,與金石學在這一時期逐步成為一門顯學的發(fā)展歷程相契合。同樣,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自民國以后,黃易小像的銷聲匿跡甚至絕跡,也絕非偶然。
這些小像中哪個更像黃易,應該是人們最感興趣的??上КF(xiàn)在誰都無法給出一個絕對的答案,一切只能是相對而言。筆者認為,《清代學者象傳·黃易像》應該是最為接近黃易原貌的。這是其創(chuàng)作目的(寫實)和繪制技法(寫真)所決定的,是其他黃易小像所不具備或欠缺的。葉衍蘭為此的確頗費了一番心思。
此外,在這里有必要回答一個人們關(guān)心的問題,為什么黃易要以《宋拓漢熹平石經(jīng)殘石》冊來塑造自己的學術(shù)形象?筆者認為,主要原因有三:其一,這是黃易在金石學界嶄露頭角的一個標志,也是引起翁方綱關(guān)注的一個契機,二人由此結(jié)下“金石盟言”,黃易的學術(shù)人生從此發(fā)生了根本性的改變。其二,《熹平石經(jīng)》作為中國古代最早刊刻于碑石上的官定儒家經(jīng)書,有著不可動搖的正統(tǒng)地位,是出身監(jiān)生而非科舉的黃易,努力改善自身形象所必需的。其三,是乾嘉金石學學術(shù)訴求的需要,誠如許湘苓所言:“黃易收藏《熹平石經(jīng)》珍拓比任何其它石刻文字都格外值得紀念,不僅是因為此類文物中流傳下來的少之又少,還因為它們是漢代建立的正統(tǒng)儒學的集中體現(xiàn)。清代學者和研究者意在復興的正是這種形式的古經(jīng)典研究,或稱漢學,而漢代官修《熹平石經(jīng)》宋拓的入藏亦為他們學術(shù)探索的核心目標?!币虼?,無論對黃易個人還是整個金石學界來講,《宋拓漢熹平石經(jīng)殘石》都是至關(guān)重要的。細心的讀者不難發(fā)現(xiàn),《蓬萊宿約—故宮藏黃易小蓬萊閣漢魏碑刻特集》一書封底上的拓本照片,正是封面上黃易手持的《宋拓漢熹平石經(jīng)殘石》之《尚書·盤庚篇》。
當然,隨著對金石考古家黃易研究的不斷深入,可能會有更多的黃易小像逐漸被人們發(fā)現(xiàn),也許還會吸引更多的研究者予以關(guān)注,從而揭示出背后更多的歷史信息。到那時,或許正是曾經(jīng)的金石顯學再度中興之日,黃易若是在天有知的話定會感到欣慰,流露出小像上那熟悉的微笑。
(作者為故宮博物院書畫部副研究館員)
責任編輯:陳春曉
注釋:
①關(guān)于這方面的情況,可參考秦明《蓬萊宿約—故宮藏黃易漢魏碑刻特集》及《黃易的漢魏碑刻鑒藏》。
②此處有誤,應為34歲。
③劉九庵《宋元明清書畫家傳世作品年表》,上海書畫出版社,1997年1月,第748頁。
④吳?。?744-1815),字奕千,一字曇繡,號曇繡居士,又號竹圃、蠡濤,江蘇吳縣人。乾隆三十七年(1772)壬辰二甲進士,歷官山東布政使,嘉慶七年(1802)革職,后起,官廣東按察使,嘉慶十三(1808)年休仕。有《榮性堂集》十六卷、《莊子解》一卷。生平事跡見《國朝詩人征略》卷四三、《湖海詩傳》卷三三、《皇清書史》卷五、《江蘇詩征》卷一五、《樞垣記略》卷十八、顧建勛《吳曇繡先生年譜》等。小像見《滄浪亭五百名賢像》。⑤[清]王昶《湖海詩傳》卷三十三,清嘉慶八年三泖漁莊刻本,第9頁,《續(xù)修四庫全書》冊1626,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第225頁。
⑥[清]李放、葉眉纂錄《皇清書史》卷五,金毓黻輯《遼海叢書》第五集,遼沈書社,1985年,第12頁。
⑦[清]黃易《得碑十二圖·詩境軒賞碑圖》,黃易題跋,天津博物館藏。
⑧應為34歲。
⑨沈塘(?-1921),一名唐,字蓮舫,別字雪廬。世居江蘇吳江,幼即好畫,工山水花卉,亦善篆刻。后從陸恢游,為吳大澂、張之洞所賞識。移家蘇州,四方求畫者不絕于門。生平事跡見《卓觀齋筆記》《廣印人傳》,費樹蔚《沈君墓志銘》等。
⑩萬中立(1856-?),湖北漢陽人,號梅巖,附貢生。善書法,富收藏,篤嗜金石碑版。簡歷見《清代官員履歷檔案全編》。